四、宪章运动的最后阶段

左翼宪章派与马克思在政治上同小资产阶级民主派分手以后,哈尼同马克思、恩格斯的联系更加密切。马克思和恩格斯也把左翼宪章派领袖看作自己最亲密的战友。3月6日,马克思主办的《新莱茵报》刊登了哈尼给奥康诺的一封信,哈尼在信中捍卫了独立工人运动的原则。1850年夏天,马克思和恩格斯高兴地写道:“左翼宪章派这个独立的工人阶级政党同比较倾向于与资产阶级妥协的、以奥康诺为首的一派之间的分裂,由于同盟代表的帮助而大大提前了。”1849年春季,哈尼开始筹办《民主评论》月刊。该刊物的创办和发行得到了马克思和恩格斯的支持,同时也成了他们宣传社会主义思想的一个阵地。恩格斯专门为该刊撰写了《十小时工作制问题》,该刊还连续刊载了马克思《法兰西阶级斗争》一书的一些章节。哈尼也在该刊发表文章,剖析和批判资产阶级激进派的“小宪章”运动。这份杂志起了组织一批坚定的工人宪章派展开斗争的作用。1850年,英国各地工人成立了20余个协会,隶属于民主兄弟协会。

1850年6月,哈尼创办了另一份杂志《红色共和主义者》。该刊保持《民主评论》的革命精神,第一次发表了《共产党宣言》的英译本。杂志编辑部在为《共产党宣言》写的编者按中指出:这是“德国革命者中最先进的政党的卓越文件。”值得指出的是,此时正是资产阶级反动派镇压1848年革命,马克思和恩格斯遭到反动统治者的迫害,在欧洲大陆已无法栖身的时候,在这种背景下发表《共产党宣言》,无疑是一种勇敢坚定的革命举动。《共产党宣言》在宪章派刊物上发表,表明马克思主义学说对左翼宪章派领导人产生了巨大影响。《红色共和主义者》杂志创刊号还刊登了署名霍华德·摩尔顿的文章,题目为《1850年的宪章运动》。这篇文章强调指出:“1850年的宪章运动和1840年的宪章运动完全不同。英国无产阶级的领袖已经证明,他们是真正的民主主义者。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他们在过去几年中迅速走上了革命的最前列,他们单纯政治改革的观点已经发展为社会革命的观点。”在7月13日出版的另一期《红色共和主义者》上,霍华德·摩尔顿又写道: “在红旗指引下的宪章主义为工人的要求辩护,它传播‘劳动者的福音’,它确认,穿粗棉布夹克和戴纸帽的工人比那些穿貂皮袍戴贵族式帽子的人更高尚。”“目前我们的任务是重新在红旗下集合我们的无产阶级弟兄,开展民主和社会的宣传,即为‘宪章和更多的东西’而请愿。”50年代初期, “宪章和更多的东西”已成为左翼宪章派同资产阶级的“小宪章”及其他形形色色的口号相对立的口号。它反映了宪章运动后期,左翼宪章派把比“人民宪章”这样纯粹民主性要求更为广泛的社会变革内容纳入了自身的纲领之中。

1850年7月,琼斯获释出狱。第2天,宪章派在伦敦举行隆重的欢迎晚会。哈尼、惠勒、林顿和奥布莱恩都出席了这个晚会。琼斯在会上宣布,他赞成和所有开明的阶层联合,但决不在牺牲原则的基础上实行这种联合。奥康诺此时在政治上已沦为工业资产阶级改革派的附庸,他追随科布登,参加了在埃尔兹伯里举行的公众集会。会上,他对科布登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在伦敦召开的一次集会上,克拉克也一反常态,对资产阶级自由贸易派表示支持。奥康诺、克拉克等人的右倾态度引起了广大宪章派的不满,在1850年1月14日全国宪章协会执委会召开的群众大会上,哈尼批评了奥康诺等人和资产阶级妥协的倾向。这次大会以后,里兹、布雷德福、曼彻斯特、纽卡斯尔和格拉斯哥等地都举行了工人集会,哈尼派和奥康诺派继续展开论战。以哈尼为代表的左派得到广大宪章派的支持,在1850年6月全国宪章协会执委会的选举中,取得了很大的胜利,当选为执委的主要是左派人士。

1850年宪章派内部争论的另一个问题是合作制问题。右翼宪章派主张把创办合作商店作为活动的主要内容。在同年10月20日曼彻斯特的集会上,琼斯指出:“一些人对你们说,社会合作运动会带来宪章,然而合作运动不过是那些拾掌权者牙慧之辈的运动,”深刻揭露了某些宪章派人士的不切实际。

1851年3月 31日—4月 10日,宪章派在伦敦圣马丁堂召开了国民大会。代表来自全国各地,具有较广泛的代表性。许多代表对奥康诺倡导的和中等阶级改革派妥协的主张失去了热情。奥康诺出席了这次大会,但没有起什么影响。代表们经过讨论,通过了由琼斯等代表执委会起草的1851年宪章运动纲领。这是宪章运动中思想水准最高、社会主义内容最多的一个纲领。

它反映了马克思主义对宪章运动领袖的影响。这个纲领的导论部分指出,宪章派组织应当有别于其它任何成份混杂的政治组织,保持自己的政治独立性。鉴于此时宪章运动群众基础日益衰落,纲领强调了争取农业工人支持的重要性。导论还强调了工人阶级争取全国和地方政权的重要性。它强调,政治变革必须伴随着一场社会变革,否则无法奏效。纲领还包括了在各个领域进行社会改造的设想。例如,纲领指出,土地是全人类不可剥夺的财产,土地国有化是国民财富的唯一源泉,政府应当购置土地作为国家财产,安置人民,人民则应向国家交纳地租,并禁止把收归国有的土地再转让出去。在劳动法一章中,纲领强调,劳动者是国民财富的创造者,必须改变劳动者目前所处的被压迫地位,改变劳动隶属于资本的不合理状况。纲领还强调,发展合作是改变不合理的劳资关系的必要手段。总而言之,1851年宪章运动纲领是一个具有社会主义思想的纲领,但在某些理论方面还比较模糊。如在国有化方面,没有提出银行国有化和交通国有化等内容,也没有提出对大工业实行国有化,更没有提到剥夺工厂主和地主的财产。

1848年以后,大批外国的政治民主派人士和革命者由于在本国遭到反动政府迫害而流亡到英国的首都伦敦和其他一些大城市,进行政治避难。一般来说,这些流亡者同情并接近宪章运动,但其中各种思想和政治派别极为复杂。如何对待这些政治流亡者,宪章派领导人意见不一。哈尼当时不顾思想和政治见解,竭力把各种类型的民主派纠合在一起,以壮声势。他还把各种小资产阶级民主派分子视为真正的革命家,和他们一起建立委员会,开展各种活动。哈尼还让他们在自己创办的刊物上发表文章,宣传各种小资产阶级流派的学说。哈尼邀请路易·勃朗、科西迪耶尔等为《民主评论》杂志撰稿,并连载路易·勃朗论述社会改革和社会主义史的长篇文章。他把在英国复兴宪章运动的希望寄托在与欧文主义、合作主义及各种政治流亡者的联合上。

1850年夏末,赖德律·洛兰和马志尼等人成立了欧洲民主派中央委员会,其中不少人是资产阶级、小资产阶级共和主义者。哈尼与这个组织来往密切。

1850年底,共产主义者同盟在欧洲无产阶级运动的策略问题上发生分歧。受小资产阶级思想影响,维利希、沙佩尔从“左”的盲动路线出发组成宗德崩德,进而发展成为分裂的宗派。哈尼同这一派联系密切,1851年2月24日,他同维利希—沙佩尔集团等联合召开了纪念1848年二月革命大会。共产主义者同盟盟员施拉姆和皮佩尔在会上挨了打,哈尼却对此无动于衷。这一事件表明哈尼完全站到小资产阶级民主派方面去了。马克思、恩格斯忍无可忍,恩格斯断然拒绝给哈尼主办的《人民之友》写稿,同哈尼决裂。琼斯同哈尼的关系也开始疏远,并最后决裂。

1851年3月,琼斯创办了《寄语人民》周刊。他认为,在50年代初英国所处的形势下,首要的不是政治鼓动,而是对人民进行思想教育,在工人阶级中播种革命的种子,为未来的斗争准备力量。在哈尼转到小资产阶级民主派立场上去以后,《寄语人民》事实上成为代表工人阶级利益的唯一刊物,它曾发表了一系列马克思、恩格斯和其他共产主义者的文章。1852年5月,在曼彻斯特召开的宪章派协商会议上,琼斯当选为三人临时执行委员会委员,成为宪章运动的主要领袖。

1852年初,琼斯着手创办《人民报》,因为此时《北极星报》再次易主,左翼宪章派已不可能利用它作为自己的宣传工具。1852年5月8日,《人民报》出版了创刊号,该报主张在按社会主义原则改造社会的基础上恢复宪章运动。它提出,“宪章是一个引路人,它将把社会权利带到人民的家中。”

马克思极其关心《人民报》的出版工作,他动员一些共产主义者为报纸撰稿,他本人也为《人民报》写了大量文章。这个时期由于宪章运动有组织的人数大大减少,《人民报》在财政上不时陷入困境,有时甚至濒临破产的境况。

由于马克思的帮助,这个时期的《人民报》具有鲜明的无产阶级性质和社会主义方向。琼斯在报上较系统地探讨了与工人阶级社会解放有关的一系列问题,力图使1851年纲领具体化。他指出,如果1851年纲领的一切措施都得到实现,就可以使每个人有可能按自己的愿望去劳动,自己享用自己的劳动成果。他指出,工人掌握生产资料,把工业生产的占有权从资本家手中转到工人手中,是实现社会平等最可靠的方法。“有了政权,人民就能够获得社会幸福。”《人民报》深受工人群众的喜爱。但是,在谈到英国工人阶级取得政权的道路时,琼斯认为和平的方式是“唯一可行的方式”。

1853年9月爆发了著名的普雷斯顿纺织工人大罢工,罢工持续了7个月之久。各地宪章派组织积极支持这次罢工。在这些日子里,琼斯产生了一个把各业工人和工会组织起来召开一次“工人议会”的计划。 1853年11月 20日,在曼彻斯特召开了一次会议,会上成立了“群众运动”委员会。它具体负责“工人议会”的筹备工作。1854年3月6日,“工人议会”在曼彻斯特人民大厦召开,50多名代表出席了大会。他们主要来自曼彻斯特周围地区的工会和宪章派组织,全国各地的工人也派代表参加了大会。大会开幕那天,代表们选举马克思等人为名誉代表,并邀请马克思到会。马克思未能到会,但他给工人议会写了一封热情洋溢的回信,努力把工人的注意力引到夺取政权的问题上去。会议通过了一项“工人议会纲领”,其中心内容是组织和合作的原则问题。纲领还设计了“群众运动”的组织机构。

宪章运动的消失到50年代中期,由于群众性日益丧失,宪章运动逐渐衰落。只是在个别特别有基础的地区还保持着强大的力量。1858年2月8日宪章派召开了最后一次国民大会。41名代表出席了大会,其中来自伦敦地区的有13名,来自米德兰的有9名,来自兰开郡的有5名,来自约克郡西雷丁区的有4名,工会组织也派代表出席了大会。在讨论和中等阶级联合的问题时,大会否决了彼得·亨利特提出的在坚持人民宪章的基础上和中等阶级联合的提案。会上,琼斯提出了实现男子普选权的方案以及宪章派拒不接受任何“不公正的政治权力的分配”的意见,暗示可以和中等阶级实行联合。在讨论中,绝大多数人主张和中等阶级实行和解。这一事件表明琼斯已不能反映和代表工人阶级的要求。会后,琼斯的主张遭到工人宪章派的严厉批评。伦敦100多名宪章派活动分子在签署的一封公开信中指出:“面对着一个振振有词的和中等阶级结盟的协议,我们发现,我们的事业在堕落、在被人嘲弄。”“过去发生的一切已清楚地表明,单依靠社会上其他阶级,工人阶级无法争得自己的自由。”这表明英国工人宪章派群众保持着高度的阶级觉悟和革命精神,他们是宪章运动精神的真正体现者。琼斯对中等阶级的妥协态度使他的声誉迅速下降,《人民报》也出现了严重的财政困难。1859年9月《人民报》转手后停止发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