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工业革命”是不是“革命”

“工业革命”的概念出现于18世纪末。当时人们对英国社会经济领域中所发生的变革产生了深刻印象,因而以“革命”一词加以表述。至19世纪 40年代,恩格斯认为,“工业革命”就是由手工生产向机器生产的转变,是资本主义发展的一个重要阶段。它引起了英国“市民社会的全面变革”,而它“最重要的产物是英国无产阶级”。“工业革命对英国的意义,就好像哲学革命对德国,政治革命对法国一样。”汤因比在论述工业革命的后果时讲道:“首先令人感到印象深刻的是人口更快地增长……其次我们注意到,农业人口相对地或绝对地减少。”“在工业中,最重要的现象则是,由于机器的发明,工厂制代替了家庭手工业制度。”可见,最初研究工业革命的学者,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工业革命期间英国社会和经济的重大变化,并且认为“这些变化……是突然的和猛烈的。一些伟大的发明都是在相当短的时间内完成的。”总之,这一批人把工业革命看成英国经济发展的飞跃,是明显的转折。

在他们看来,“工业革命”一词的科学性是没有问题的。这一批人可以称之为“革命论”者。

但是,随着工业革命研究的深入,一些学者发现,“工业革命”所指的那些变化经历了长时期的准备,并不是突如其来的事情,也不是在短期内完成的。于是,他们对“工业革命”一词的科学性提出异议,认为像这样一个延续了数百年的历史过程,用“革命”一词规范不太合适,“很需要一个新的标签”加以代替。克拉潘在《现代英国经济史》(1929年—1932年间出版)中对那种认为在较短时期内发生猛烈变革的观点持否定态度。比尔斯说, “工业革命”一词令人困窘,因为被称为革命的那些变化是渐进的,你不可能找到这个变化的开始和结尾。新的经济思想、修改了的经济政策、调整了的经济关系,都是逐步形成的。总之,在这批人看来,“工业革命”所指的那些变化并非突变,而是渐进的,因而不能称之为“革命”。这一批可以称之为“渐进论”者。

对于“渐进论”者的异议,霍布斯鲍姆争辩说,“如果发生在18世纪 80年代或大约这个时期的突然的、质的和根本的变化都不是革命的话,那么这个问题就没有一个共同的含义了。”我们认为,社会经济的变化过程不同于政治事件。一场政治革命从开始到结束,一般都是在比较短的时期里完成的,带有突变的性质。而社会经济的演变相对于政治革命来说,则是一个长期的过程。将“革命”一词引入社会经济史的研究领域,其意义显然是指一个相对迅速的、具有特定内容的变革时期。对工业革命全过程的客观分析表明,即使“渐进论”者也无法否认工业革命时期英国经济和社会所发生的巨大变化,而“革命论”者也无法否认工业革命所具有的长期性和延续性特点。

如果将前文所论述的英国经济和社会方面的那些重大变化放在人类社会经济史的长河中考察,那么,英国工业革命即使经历了上百年的长期过程,仍然具有猛烈变革的“革命”意义,而并非一般的经济演变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