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社会主义运动的复兴和发展

[工人运动的复兴]巴黎公社的被镇压,使法国工人运动和社会主义运动遭受了巨大的损失,暂时转入低潮。梯也尔因此而得意妄形地高喊:“人们不再谈论社会主义了,社会主义这些词已在我国永远被埋葬了。”但是,无产阶级并没有被杀绝,他们从地上爬起来,重又投入了新的斗争。1871年7月,巴黎马车夫工人率先开始了罢工斗争。9月,罗亚尔宫首饰工人也掀起了罢工浪潮。12月,布拉萨和圣·弗罗里纳的矿工罢工。1872年初,卡斯特尔、隆尚矿工也举行了罢工。无产阶级斗争的发展,使资产阶级十分害怕,他们归咎于第一国际的活动。于是,在1872年3月14日,颁布了反国际的杜弗尔法,宣布:“任何国际协会,不论它用什么名称,⋯⋯它在法兰西土地上的存在和分支机构,本身就构成了对社会治安的侵犯”。因此,决定对一般会员处以2—3个月的监禁,50—1000法郎的罚款,对协会的工作人员和宣传者则处以5年监禁和2000法郎罚款。但无产阶级并没有被吓倒,此法公布不久,北方省和加莱海峡省的矿工,展开了大规模的罢工。全国的罢工运动此起彼伏,不断高涨。1871年为52次,1872年达151次,1873年为44次,1874年为58次,1875年为101次,1876年为102次,到1875年处于半合法状态的工会组织已有135个,还出现了秘密的社会主义小组。所有这些,都充分显示了无产阶级的伟大力量,工人中的先进分子,在多次惨遭镇压的沉痛教训中,再一次懂得了组织起来的必要,他们决心为筹建自己的组织而努力。

1876年10月2—10日,在巴黎召开法国第一次全国工人代表大会,350名代表参加了大会,他们代表了90多个省市。这次大会虽然被资产阶级共和派的新闻记者巴尔贝勒所控制,但多数代表并不满意巴尔贝勒提出的温和的劳资合作的主张,而是希望建立一个“和一切现存的其他政党区分开来”的无产阶级自己的政党。这次代表大会成为法国工人运动再次复兴的标志。

[盖得和拉法格]在法国建立工人政党的过程中和社会主义思想的宣传活动中,作出杰出贡献的是盖得和拉法格。

茹尔·盖得(1845—1922),真名叫马蒂约·茹尔·巴齐尔。1845年11月11日出生于巴黎,父亲是中学教员。因家境清寒,盖得没有机会接受正规的学校教育,全靠父亲的严格管教和自己的刻苦自学,才获得丰富的知识。

家境的贫困,使盖得很早就走上了独立谋生的道路,先在内政部当了两年文件抄写员。19岁去塞纳省新闻办公室任事务员。一边工作一边抓紧一切空闲时间,博览群书。还开始参加进步的政治活动,尔后,担任了新闻记者和编辑部秘书,猛烈抨击第二帝国,热情赞扬共和制度。

普法战争开始时,盖得在报刊上发表文章,带头反对普法王朝之间的争霸战争,坚决主张推翻第二帝国的统治。他因此遭到帝国当局的迫害,被判处6个月徒刑。巴黎公社起义时他虽身居外省,仍在报纸上撰文热烈地歌颂公社,并努力促进外省援助公社。1871年6月,即公社失败后不久,盖得得悉被判5年徒刑和4000法郎罚款,就被迫流亡瑞士,在那里他加入了第一国际汝拉支部,跟随巴枯宁派,成为无政府主义者。

1872年,盖得到意大利的罗马和米兰定居。在米兰,他阅读了车尔尼雪夫斯基的著作和法国空想共产主义者德萨米的著作,并与米兰的社会主义者交往密切,从而促使他逐渐脱离无政府主义,转向马克思派一边。

1876年9月,盖得回到法国,经常与马克思主义派交往,阅读马克思的著作,研究马克思的基本观点,重新审视了自己的言行,认识到自己的过错,转而宣传马克思主义。1877年11月,他创办了法国第一张宣传社会主义的报纸《平等报》。公开宣称自己是共和主义者、无神论者,而且首先是社会主义者,强调实行生产资料公有制是历史的必然。1878年他写的《社会主义教理问题概论》一书出版,接着又出版了《集体主义和革命》等著作,在书中系统地阐明了他的集体主义理论,主张通过暴力革命夺取政权,实现生产资料公有制,从而取得社会主义的胜利,与此同时,他在给马克思的信中表示,要在法国创立一个“独立的和革命的工人党”,领导工人“只有斗争才能得到解放”。为此,盖得与拉法格共同努力,为在法国建立工人政党而不倦地工作,成为党的创始人和领导者之一。

保尔·拉法格(1842—1911),生于当时属于西班牙的古巴岛,父亲是法国波尔多的葡萄种植园主,生活并不富裕。拉法格在9岁时跟随父亲回到法国。在巴黎大学读书时,因积极参加反对第二帝国的学生运动,被反动当局开除学籍。

1866年1月,拉法格被迫流亡英国,在伦敦继续进大学学习医学专业,并开始与马克思、恩格斯建立了亲密的友谊。3月初,拉法格被选为第一国际总委员会委员,兼任西班牙通讯书记。在伦敦的两年多时间里,他成为马克思家里的常客,受到马克思的直接教诲,逐渐接受了科学共产主义的思想。

1868年4月,拉法格与马克思的次女劳拉结婚,不久以优异的成绩学完了医学课程,获得了医学博士学位。

1868年秋,拉法格和劳拉同返巴黎。边行医边从事马克思主义的宣传活动,积极参加第一国际巴黎联合会的工作,同蒲鲁东派展开斗争。普法战争爆发后,拉法格夫妇赴波尔多,任波尔多国际支部书记。巴黎公社革命爆发后,拉法格立即投入声援公社的斗争,并于4月6日,冒着生命危险冲破敌人的重重封锁线,到达革命中心巴黎,会见公社领导人,接受公社委派的声援任务,居留达13天之久。回波尔多后,在报纸上宣传公社事业的伟大意义,还积极准备在波尔多建立公社政权。

公社失败后,拉法格遭到梯也尔反动派的追捕,被迫离开法国,到达西班牙,他立即投身于反对巴枯宁无政府主义的斗争。1872年9月,拉法格参加了第一国际海牙代表大会,他站在马克思派一边,与巴枯宁阴谋集团进行坚决的斗争。会后,他协助马克思和恩格斯,共同起草了全面清算巴枯宁阴谋集团的正式文件:《社会主义民主同盟和国际工人协会》。

海牙会议后,拉法格夫妇长期侨居伦敦,虽远离祖国,对法国工人运动仍十分关注。他与盖得建立密切的通讯联系,为在法国建立工人政党而共同努力,成为法国工人党的创始人之一。1882年春,拉法格重返法国,积极参与工人党的领导工作,翻译马克思主义著作,并撰写了:《共产主义和经济发展》、《唯心史观和唯物史观》、《财产及其起源》、《美国托拉斯的经济、社会及其政治意义》、《思想起源论》等大量宣传马克思主义的通俗专著,成为“马克思主义思想的最有天才,最渊博的传播者之一。”①还与盖得并肩战斗,成为工人党的杰出领导人之一。

[工人党的创立及其纲领]随着马克思主义在法国的传播和工人运动的发展,法国工人中的先进分子,要求建立独立政党的呼声越来越高。1878年1月28日—2月8日,在里昂召开了全国第二次工人代表大会。会上,社会主义的集体主义派已经作为一股重要的力量出现了,许多代表从巴尔贝勒的合作主义转向了集体主义,走上了社会主义道路。其中影响最大的是巴黎雕刻工人夏尔·夏贝尔,他曾经是第一次全国工人代表大会的发起人之一。坚决的合作主义者。可是,通过本次大会,他在思想上发生了根本的转变,他说: “我曾长期反对集体主义,但是,现在我认识到个人主义的危险,我有信心说,未来是属于集体主义的。”马克思主义的集体主义思想,已成为到会先进工人的思想武器,为法国工人政党的创立奠定了思想基础。此次大会后,盖得等人深入巴黎和郊区及外省的工人区,继续宣传马克思主义,使马克思主义日益与工人运动相结合。法国的广大工人急切希望建立自己的政党来领导斗争。

1879年10月20日—31日,法国第三次全国工人代表大会在马赛召开,会议一开始就改名为“社会主义者工人代表大会”。出席大会的代表共130人,代表全国45个城市。盖得因病未能出席大会,但他宣传的集体主义思想已被广大代表所接受,大会通过辩论,合作主义与无政府主义者均被击退,马克思主义派,即集体主义派取得了胜利,以73票对27票的多数,通过了一系列原则上正确的决议,关于工人候选人参加议会选举的决议;关于工业和资本国有化和生产资料集体所有制的决议;关于工人夺取政权的决议;关于成立法国工人党的决议。大会还一致通过党的正式名称是“法国社会主义工人党联合会”即法国工人党。该党下设六个地区联合会,中央设执行委员会联络日常工作。法国历史上第一个无产阶级政党就这样宣告成立。法国无产阶级的斗争从此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但是,无产阶级政党要真正带领群众前进,就必须有一个正确的政治纲领作为全党的行动准则。为此,盖得和马隆等人立即着手起草党纲的工作,由于意见无法统一,社会主义者就推派盖得去请求马克思、恩格斯的指导。

1880年5月,盖得专程到达伦敦,由拉法格引见,在恩格斯家里与马克思共同商讨了党的纲领。四人共同对党纲逐条逐句进行讨论、修改。马克思还口授了纲领的导言(即理论)部分。

法国工人党纲领分理论和实践两个部分,它基本上是一个马克思主义的纲领,纲领明确指出:(1)无产阶级的最终目标就是实现共产主义,彻底解放全人类。(2)“从政治上和经济上剥夺资本家阶级,并使全部生产资料归还集体”,即夺取政权,实行生产资料公有制。(3)无产阶级必须组成独立的政党,以领导并保证革命的胜利。(4)近期内必须做到的政治、经济具体措施,诸如出版、集会自由,取消宗教预算,八小时工作日,男女同工同酬等。这个纲领既指出了远大的共产主义理想,又规定了眼前的政治、经济要求,使党具有统一思想和行动的前提条件。马克思高度赞扬了这个纲领,他说:“这个很精练的文件在序言中用短短的几行说明了共产主义的目的,而在经济部分中只包括了真正从工人运动本身直接产生出来的要求。这是把法国工人从空话的云雾中拉回现实的土地上来的一个强有力的步骤”。①但是,由于盖得坚持己见,这个纲领仍然存在着一些错误,例如错误地规定工人的最低工资额,结果资本家往往把最低工资额变为最高工资额。此外,关于废除常备军、废除遗产继承权等的提法,也都不够科学。不过,它比德国社会民主党的《哥达纲领》来则前进了一大步。而后,工人党又相继制订并通过了《市政纲领》(1891)、《土地纲领》(1894)和《航海纲领》 (1896),使工人党真正成为无产阶级和劳动人民利益的代表者。

盖得从伦敦带回这个纲领草案后,首先得到中央区联合会代表大会代表的一致通过,接着在《平等报》、《无产者报》、《社会主义评论》上分别公布,得到党的地方组织的广泛支持。

1880年11月,工人党在勒阿弗尔举行第四次全国代表大会,讨论并准备通过党纲草案。一些合作主义者坚决反对这一纲领。盖得派以马克思主义为武器,据理驳斥了合作主义者,使到会的多数代表站在盖得派一边,终于以43票对10票的多数通过了马克思主义的纲领。不久,这一纲领也遭到党内布鲁斯、马隆等人的公开反对。他们要求取消党的最终目标,主张要把理想的目标分成几个阶段,并应集中力量争取眼前可能实现的利益;他们反对党纲中的民主集中制原则,提倡地方自治。因此,他们被称为“可能派”。

[工人运动的发展和社会主义运动的分裂]19世纪80、90年代法国工人运动迅速发展,罢工的人数和次数均不断增加,例如1882年,罢工次数为 182次,参加罢工的工人为65,500人;1889年为199次,达89,100人; 1893年为634次,达170,123人;1899年则增至771次,计177,300人。

面对工人运动的发展,工人党内部分歧扩大,以布鲁斯为首的可能派决心夺取党的领导权。勒阿弗尔代表大会后,可能派公开污蔑盖得、拉法格等工人党的主要领导人要在党内神化“领袖”,实行“独裁”。并扬言要“建立一个排除独裁的可能性的组织”。他们通过密谋策划,成立了一个由可能派垄断的全国委员会,并于1881年10月底11月初,在兰斯举行了党的第五次全国代表大会,会上,又操纵多数批准全国委员会为党的最高领导机关,取代原来的执行委员会,从而排斥了盖得派的领导。他们还宣布在下次代表大会上重新讨论党纲问题。

盖得派在马克思的支持下,揭露了可能派的篡权活动,指出全国委员会 “是马隆的阴谋的产物”,是“扰乱和离间党员群众的阴谋机关”,“这就意味着把权力交给阴谋家”。并准备在必要时与可能派实行组织上的决裂。

1882年9月,工人党第六次全国代表大会在圣太田举行,由于可能派填发了一些空白委托书,结果在112名到会代表中取得86名的多数。盖得派眼见对已不利,于会议的第二天毅然退出会场,到罗昂召开了对抗性的代表大会,称工人党第六次全国代表大会,大会一致通过全党必须遵守党的统一纲领,并宣布全国委员会背叛了党的原则,将马隆、布鲁斯等人开除出党。罗昂大会将党的名称正式命名为法国工人党。

留在圣太田的可能派,接受了若夫兰提出的纲领,否定了工人党的统一纲领,正式建立了一个新党,称“革命社会主义工人党”副名为“社会主义劳动者联合会”。他们宣传市政社会主义,竭力主张在资本主义内部通过改革,尤其是通过议会道路实现社会主义。1890年9月,可能派内部发生分裂,以阿列曼为首的一部分人,另立山头,称阿列曼派,次年正式采用“革命社会主义工人党”的名称。这一派受蒲鲁东无政府主义影响,否定一切权威,不信任议会斗争,主张通过总罢工,实现工人自治,取得解放。五年之后,再度分裂,一些不满阿列曼派的人,于1897年成立“革命共产主义同盟”。

这些人在行动上与布朗基派、工人党重新协调起来。

除了工人党和可能派之外,1881年7月,布朗基派在前巴黎公社国民自卫军将领埃德领导下建立了“中央革命委员会”,坚持布朗基的传统观点。

主张用暴力革命推翻资产阶级政权,消灭资本主义所有制,建立工人阶级专政的政权。1888年埃德去世,内部矛盾激化,1889年8月,格朗热派分裂出去,另立“中央革命社会主义委员会”,坚持布朗基主义的消极因素。瓦扬坚持原派立场,成为中央革命委员会的领袖。接受了一些马克思主义的论点,放弃秘密的关门主义,倒向马克思主义派。他们与工人党合作,为法国社会主义运动作出了努力。1898年7月,该党改组,取名为“革命社会主义党”。

此外,还有独立社会党人,1893年组成,先由马隆、饶勒斯领导,后来被米勒兰、维维亚尼接替。鼓吹和平改良主义,积极参加竞选和议会斗争,逐步成为资产阶级激进派的小集团,对工人运动起了腐蚀作用。

由上可知,19世纪80、90年代,在法国社会主义运动中,表现出明显的特点,即派别林立,力量分散,而且与工会运动严重脱节。造成法国社会主义运动这种分裂状态的原因,主要是由工人队伍本身的分散性决定的,当然也受到法国历史传统的影响,他们既有革命的传统,又有雅各宾派的传统,还有空想社会主义的传统,无政府主义的传统。这就造成了社会主义分散性。

还有当时环境的影响,即议会民主提供的政治自由,也促使工人组织不易统一。社会主义运动的分裂严重地影响了法国工人运动和社会主义运动的顺利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