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丝·贝莉》

同年春天,一个明媚的早晨,罗丹正在为一家剧院雕刻女像柱和门楣上的叶饰,突然他看见一个温雅健美的年轻姑娘走过来。她穿着一身深蓝色的衣服,还戴了顶无沿女帽,一望即知是个女工,但她走路的样子却很有风度,昂首挺胸,显得十分高傲。一个多么健美的女模特儿。罗丹一下子就迎了上去。

这个姑娘就是露丝·贝莉,就是那个从此与罗丹同甘共苦生活了50年之久的恋人、模特儿、女管家。

他们在勒希伦大街上租了一间旧马厩。旧马厩四处积尘,到处透风,但总算是有了一间属于罗丹自己的工作室。勤劳纯朴的露丝把这里打扫得整洁干净。

年轻的爱情,使这破屋充满了温暖。

几个月后,《露丝·贝莉》胸像在这间破马厩完成了,这是一件经烧制的陶塑胸像,罗丹把初恋的爱人塑造得极富特色:结构流畅,塑像起伏多变。他用手捏出头上的帽子,脑后一绺长发舒展地垂在胸前,用雕塑刀做出肖像的眼皮,以深陷的眼窝来表现一对水灵灵的眼睛,其间的塑痕就像雷诺阿等印象派画家用深色勾出朦胧的眼睛一样,效果非常动人。在这尊胸像上,罗丹不受表面光滑的传统限制,为将自己感受到的新鲜印象表达出来,作品有一气呵成之势,近乎诗人的即兴诗。尽管这时他的艺术当属其青年阶段,却已显出他对雕塑语言的丰富知识。

以后的岁月里,罗丹以露丝为原型塑造了许多作品,其中值得一提的是我们现在已经看不到了的《女祭司》。

《女祭司》是罗丹以露丝为模特的第一尊女裸体像,罗丹投之以巨大的热情,这尊塑像有六尺多高,神态活泼、无拘无束,像一个放恣不羁、无忧无虑、充满生命活力的女神。它的完成使罗丹重又充满了自信,他打算将《女祭司》送交1866年沙龙展出。

但是由于他买不起坚固的材料,他只能用一些劣等的材料来做。

完成《女祭司》几天之后,罗丹接到了第一件订货。由凡天—拉图尔介绍来的阿尔诺博士是个中年人,他想花上100法郎为自己塑个像摆在学校的门厅以显示自己的风雅。罗丹按照他自己的感觉把他塑得像个下颚胖胖的小商人,这位博士一见这个胸像,抓起礼帽就冲了出去。

凡天—拉图尔说 :“你该把他塑得漂亮一些呀!”

“你愿意那样干吗?”罗丹反问。

凡天—拉图尔幽默地说 :“你想想我为什么专画静物呢?”

为了补偿这个损失,凡天—拉图尔又给罗丹介绍了一位漂亮的年轻女士。当时正值冬天,但罗丹没有木柴生火。为了这位怕得感冒的年轻女士,他不得不打发露丝去找点生火的东西。露丝从垃圾箱里找来两双破皮鞋。不一会儿,皮鞋烧焦的恶臭味弥漫了整个工作室。露丝赶紧往炉子上泼水,没想到这股味更难闻了。坐在屋里的那位女士大叫起来,随即晕倒了。

他们往她头上泼凉水使她苏醒过来,结果却使她着了凉。她威胁说要控告罗丹损害了她的健康。

罗丹认为在这间又破又冷的屋子接受订货会失去更多顾主。于是他在蒙帕纳大街找到了一间较好的工作室,比原来那间只多20法郎,然而,他已经没钱搬家了。

凡天—拉图尔找来了雷诺阿、达鲁、莫奈、卢古罗和德加作搬运夫,他们推着一辆借来的大车,兴高采烈地向蒙帕纳大街走去。然而,就在快要到达目的地时,大车由于无法盛载这么多重量而断裂了轮辐。

《女祭司》从罗丹的手臂中滑脱,摔在路面上,碎了。

多年以后,当罗丹指挥着搬运夫向巴黎乡下的别墅搬家时,他又想起了当年这些年轻热情的“叛逆者 “帮他搬家的情景,不禁黯然神伤。那时的凡天成天关在工作室里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德加由于视力不断减退,变得悲观厌世;雷诺阿因患风湿而半身不遂;达鲁则成了他在官方的对头。可以说,19世纪60年代这批印象派画家是非常不同的历史年代的囚徒,他们开创了绘画史上一代先风,为后来的现代派绘画提供了开创的启示和勇气,绘画艺术由此而天翻地覆、日新月异,但他们自己的精神和生活,却饱受着摧残和磨难。

就在罗丹塑造《女祭司》的期间,露丝怀孕了。

这使罗丹非常恼火。经济的拮据使他和露丝自身难保,而且他无法从他的雕塑中再分出精力给孩子。但露丝天然的母性使她坚决地把孩子保护了下来。

为了不影响创作,他们把只有几个星期的婴孩,送到了罗丹父母那里,露丝也终于走进了罗丹的家里。

她的温和、质朴使全家人都喜欢上了她。然而,罗丹像许多艺术家一样,惧怕婚姻,他怕陷在婚姻的牢笼里不能自拔。他的心他的生命是属于雕塑艺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