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压力

米开朗基罗一进门,全家人都惊奇地盯着他。

“尊敬的王子殿下,美丽的鲜花开放在您的短上衣上,星星都会忌妒您的银扣光芒,还有这双漂亮的袜子颜色,就像玫瑰少女的天然肤色。”佛朗切斯科叔叔尖着噪子不停地说着,嘴里还发出“啧啧”的声音。

继母卢克丽娅不耐烦地推开佛朗切斯科,在米开朗基罗的面颊上亲了一下,“孩子,告诉我,你就坐在罗伦佐殿下旁边用餐?宫廷里上的第一道菜是什么?你不用皱眉头,我知道,一定是鲜红色的牛肉蕃茄汤。”

卢克丽娅还想继续问,波纳罗托、乔万西蒙和西格斯蒙已冲过来,欢呼着,似乎要把这位进宫享受的哥哥抬起来。

“宫里好玩吗?”

“很累。”米开朗基罗调皮地回答说。

“你在宫里睡的床雕花吗?”

“漂亮。”

“梅迪契殿下的大儿子皮埃罗对你也好吗?”

“傲慢。”

“他的小儿子乔万尼才15岁,能当上红衣主教吗?”

“能。”

“你能挣几枚金币?”

“3枚。”

父亲洛多维科看着米开朗基罗掏出的金币,脸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贝托尔多说这是给我的每周津贴。”米开朗基罗解释说。

洛多维科的心一惊,好像受到了极大的侮辱,3个金币比他在海关工作的月薪还多。

当初米开朗基罗要去梅迪契雕刻园,洛多维科暴跳如雷:“雕刻匠和石匠有什么区别,卖苦力,能挣多少钱?……滚!”

不久前,罗伦佐殿下召见他时,他一改平时在家的傲慢气势,恭卑地弯下腰致谢殿下的恩赐,给了他一个肥缺的海关职位。

洛多维科心里明白这是儿子的雕刻天才带来的奇迹般变化,他并不因此感到满足,反而产生一种可怜的自卑感,并与曾为博纳罗蒂高贵家族而骄傲的虚荣感混合在一起。

“这是可怜的施舍。”洛多维科的喉咙发出痛苦的呻吟,他抱住了自己的脑袋,十个指头深深地埋进了浓密的花白的头发里,再也没有勇气去看一眼桌上的3枚金币。

米开朗基罗的心底受到了极大的震动,一种复杂的感情油然升起。不过他真正体验到父亲此时此刻的心情,那已是几十年后的事了。

米开朗基罗将身心投入到了凿子和锤子的“当当”之中。

“师弟大人,我能为你做什么?”托里吉亚尼嬉笑着说。

米开朗基罗不想搭话,师兄酸溜溜的问候已说明了一切。

“罗伦佐殿下的女儿还想请你为她雕刻呢。”

“你……”米开朗基罗刚想张嘴,手中的锤子砸偏了,大拇指顿时出现了一道血口。

这时一位穿红上衣的童仆出现了,“皮埃罗·戴伊·梅迪契殿下召见米开朗琪罗。”

……米开朗基罗站在门外已好长时间了,皮埃罗仍然背对着他,拿着放大镜在欣赏着一尊古希腊的雕刻。

“你能雕刻得出吗?”皮埃罗终于转过身问道,“如果你为我的夫人创作的雕像也能如此迷人,那么你也可以得到我的盛情邀请,共进午餐。”

米开朗基罗的左手大拇指很疼,使他不得不皱皱眉头。

“你害怕了,天才少年,雕刻艺术在你看来只不过是一道甜点心。令人遗憾的是你的农牧神令人恶心,我还从未见过你的哪件雕刻艺术品是典雅的,令人陶醉的。”

皮埃罗说完后,再也不理睬米开朗基罗,他有意要奚落被父亲宠爱的穷小子。

“殿下,我会拿出属于我的雕刻作品,但不是你的夫人雕像。”米开朗琪罗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大胆地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米开朗基罗感到了沉重的压力。皮埃罗殿下的傲慢与偏见,父亲的自卑与痛苦,大哥利奥纳多反艺术的叛逆激情,托里吉亚尼的刻薄嘲笑,周围人对他的毒蛇般的忌妒,还有罗伦佐殿下、贝托尔多的殷切期望,这些都不约而同地把焦点投在一个目标上:

米开朗基罗的雕刻新作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