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当今的社会,画家只不过是个破罐子。”

一份请愿书立即在拉马丁广场一带传开来,九十个男人和妇女在上面签了名。

致塔迪厄市长:

我们,签名于下的阿尔勒市民,坚信居住于拉马丁广场二号的温森特·梵高为一危险的精神失常之人。该人不宜继续自由活动。

恳请您,我们的市长,将该疯人予以监禁。

阿尔勒正面临选举,塔迪厄市长可不愿意惹这么多选民不快。他命令警察长将梵高逮捕。

警察发现梵高躺在窗台下面的地上。他们强行将他带到监狱,关进一间牢房。一名看守被派在门外站岗。

梵高恢复知觉后,要求和雷伊大夫见面,但这一要求遭到了拒绝。他又要铅笔和纸给提奥写信,仍然未被允许。

最后,雷伊大夫争取到了探监的许可。

“极力克制住你的激愤心情,梵高,”他说,“不然他们会宜判你是个危险的精神病患者,那你就完了。况且,激动的情绪只能使你的病情加重。

我会写信给你的弟弟,我们将合力把你从这儿弄出去。”

“求求你,大夫,不要让提奥到这儿来。他就要结婚了。那样会把他的一切都毁掉的。”

“我会告诉他不要来。我相信,我已经给你想出了一个好计划。”

两天后,雷伊大夫回来了。那看守仍然在牢房门前站着岗。

“听我说,温念特,”他说,“我刚才看着他们把你的东西搬出了你那所黄房子。房东把你的家具存放在一家咖啡馆的地下室,他还把你的画给扣下了。他说他绝不放弃这些画,除非你付清了拖欠的房租。”

梵高默默不语。

“既然你没法再回那儿去,我看你最好努力实行我的计划。很难说你这种癫痫病的发作会隔多久再来一次。如果你处在和平、安静和愉快的环境,而且又不让自己激动,你也许就不会发作了。另一方面,这种病也许会每隔一两个月发作一次。所以,为了保护你自己,以及你周围的人……我想,可取的……是进……”

“疗养院?”

“对。”

“这么说你认为我是……?”

“不,亲爱的梵高,你不是。你自己看得出来,你和我一样神志正常。

可是这种癫痫病的发作和任何一种热病都一样。它们使人失去理智。而且这种精神危机一来,你肯定会做出荒谬的事情。这就是为什么你应当到一家可以给予你良好照料的医院去的原因。”

“我明白了。”

“在圣雷米有个好地方,离这儿只有二十五公里。那地方叫做圣保罗德莫索。他们接三个等级收病人。三等病人每月收费一百法郎。你能付得起这一种的。这地方原来是个修道院,紧贴着山根。它非常美,梵高,而且非常幽静,哦,幽静极了。那里会有一名医生给你诊洽,还有修女们照料你。

伙食清淡可口。你的健康一定会在那儿得到恢复。”

“那儿会允许我画画吗?”

“噢,当然,老朋友。你在那儿想干什么都是可以的……但得是于你无害的事。你在那儿就跟在一所地方比较大的医院里一样。你要是静静地象那样养上一年,也许是完全可以治好的。”

“可我怎么从这个洞穴中出去呢?”

“我已跟警察长说了。他同意让你去圣保罗德莫索,条件是由我送你去那儿。”

“你说的那地方真的很可爱吗?”

“噢,简直迷人,梵高。你会找到很多可以画的东西。”

“太妙了。一百法郎一个月可不算多。也许我正需要这样一个地方,在那儿呆上一年,使我平静下来。”

“它肯定正是你需要的。我已经把这事写信告诉你弟弟了。信中我提出,根据你目前的健康状况看,不宜把你送得太远。所以上巴黎肯定不行。我告诉他,依我的意见,圣保罗对你来讲将是最适当的去处。”

“啊,如果提奥同意……不管怎么说,只要我不给他再添什么麻烦……”

“我随时都可能收到复信,只要一有信我就回来。”

提奥别无它法。他勉强同意了,并寄来钱给他哥哥还了账。雷伊大夫带着梵高坐马车来到车站,在那儿乘上了去达拉斯贡的火车。在达拉斯贡,他们转车沿一条不长的支线,绕过一道丰饶肥沃的绿色山谷奔向圣雷米。

到圣保罗德莫索要爬两公里的陡坡穿过这座沉睡的城。梵高和雷伊大夫雇了一辆马车。大路径直把他们带往一长溜黑压压的荒山跟前。在相距不远的地方,梵高望见山脚下隐隐现出那座修道院的草泥色围墙。

马车停下来。梵高和雷伊大夫下了车。路的右边有一块消除过的圆形空地,那儿矗立着一座维斯太女神庙和一座凯旋门。

“这些东西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呢?”梵高问。

“这儿本来是一个十分重要的罗马人居留地。你在下面看见的那条河,曾经一度充满整条河谷。一直漫到你现在站的地方。随着河水消退,这座城也慢慢地逐渐移到山下。现在,这儿除了这些沦为废墟的纪念物和这座修道院。一切都已荡然无存。”

“有趣。”

“来吧,梵高,佩隆大夫在等着我们。”

他们走下大路,穿过一条松林间的小径,走到修道院门前。雷伊大夫拉动铁制的球形拉手,门铃大声响起来。过了一会儿,大门开了,佩隆大夫出现在门口。

“你好,佩隆大夫!”雷伊大夫说。“正如咱们信上商定的,我把我的朋友温森特·梵高给你带来了。我知道你会好好照顾他的。”

“是的,雷伊大夫,我们会好好照顾他的。”

“恕我不久留了,大夫,我还赶得上回达拉斯贡的火车。”

“当然,雷伊大夫,我很理解。”

“再见,梵高,”雷伊大夫说。“愉快一些,你一定会好的。我会尽可能经常来看望你。到年底,我希望能见到一个完全健康的人。”

“谢谢你,大夫。你太好了。再见。”

“再见,梵高。”

他转过身,穿过松树林走了。

“请进吧,梵高。”佩隆大夫说着,为他让开路。

梵高从佩隆大夫向前走过去。

精神病院的大门在他后面锁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