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堂经济学课

掌管着瓦姆附近四个矿井的这位比刊时煤矿的经理,完全不是梵高想象中的那种贪得无厌的畜牲。他的确有点发福,似却有一双和蔼而流露着同情心的眼睛,言谈举止象个曾经自己使自己受过一点儿苦的人。

“我明白了、梵高先生,”在仔细听了梵高对矿工的悲惨境况的描述之后,他说。“这是司空见惯的事啦!人们以为我们是为了谋取更大的利润,有意把他们饿死。但是,相信我,先生,那可是天大的冤枉。喏,让我给您看看巴黎国际煤矿局的一些图表吧!”

他在桌上铺开一张大表,手指着下面一条蓝线。

“瞧,先生,”他说,“比利时的煤矿是世界上最贫的矿,在这里采煤困难得很,所以我们拿到公开市场去出作的煤简直就得不到利润。我们的业务费用在欧洲所有煤矿中最高,而所提取的利润却最低!因为,您要知道,我们得按以最低成本生产每吨煤的那些煤矿的价格出作我们的煤。我们天天都处在破产的边缘上啊!您听懂我说的了么?”

“我想我懂了。”

“如果我们付给矿工的日工资超出一个法郎,我们的生产成本就要高出煤的市场价格。我们的煤矿就得倒闭。到那时,矿工们就真的要饿死了。”

“矿主能不能少抽取点利润呢?那样,工人就能多得一些钱了。”

经理悲哀地摇摇头。“不行啊!先生,您知道,煤矿是靠什么维持的呢?是资本。象别的工业一样。但资本是必须赢利的,不然它就会转到别的工业部门去了。比利时煤矿的股息如今只有百分之三。只要股息下降百分之零点五,矿主就会抽回他们的资金。要是他们那样做了,我们的煤矿就只得倒闭,因为没有资本就没法开工,而工人就得挨饿了。所以,您看,先生,博里纳日的可怕状况并非矿主或经理所一手造成,而是由于矿藏不足呀!依我看,咱们只有归罪于上帝罗!”

对这种亵读神明的言论,梵高本应感到惊骇,然而他并没有。他在思考这位经理刚刚说的话。

“但是,你们起码可以改变一下工作时间吧?一天十二个小时呆在井下,会使全村的人都因此而死掉的!”

“不行啊,先生,不能缩短工时,因为这无异于提高工资。他们的采煤量会因此大大少于他们一天五十个分币的工资的价值,从而我们每吨煤的生产成本就得提高。”

“那么,还有一点是肯定可以改善的吧?”

“您指的是危险的工作条件吗?”“是的,你们至少要减少矿上的事故和死亡人数吧?”

经理颇有耐心地摇了摇头。“不行呀,先生,我们办不到。因为股息太低,我们在市场上卖不出去新的股份,所以我们压根儿就没有剩余的利润去改善设施。——啊,先生,这是一种毫无办法的恶性循环。我到那一带去过不知多少回啦!就因为这些我才由一个坚定而虔诚的天主教徒变成了冷酷的无神论者。我也无法理解在天堂里的上帝怎么能有意制造这样一种环境,驱使一个民族世代受苦受难,而从不发一点慈悲呢?”

温林特无言以对,昏昏沉沉地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