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稗类钞·鉴赏类下》

孫古雲藏中泉

小泉、么泉、幼泉、中泉、壯泉,與大泉為新莽貨泉六品。嘉、道間,杭州周爾昌曾藏中泉一枚,未幾而歸方鐵珊。周戀之,顏其齋曰古泉小築,以誌不忘。後為吳門孫古雲所得,孫亦古泉巨室也。

劉燕庭藏南宋鐵錢

兩宋鐵錢,昔人未經著錄,南宋則尤少。蜀中市肆有之,盈千累百,而迄無人過問。劉燕庭官蜀時,始物色得之。背文奇怪百出,而嘉定各寶,多至十餘種。

戴文節藏三銖錢

戴文節嘗藏漢武建元朝所鑄三銖錢,為高小樓所贈以作畫扇潤資者。

戴文節藏四銖錢

周小蓮嘗以孝建四銖錢一品,售之於戴文節,且語之曰:「予入羶肆,見人持百錢市羶。中有此錢,肆人小之,索易,弗與,且相詬。予以百大錢代償直,而乞其小錢。兩人不解,面覷久之,謝解紛去。若輩癡我,我癡若輩,今君又數百倍錢以易我此錢,不更癡於我哉?」

五銖背文四出,漢靈帝時鑄,《獻帝春秋》稱為角錢,當時有京師將破之讖。亦文節所得,謂可為五銖馬式。漢以前之五銖,大抵與此形製相類。不相類者,必非漢。凡有四出之錢,皆出此錢之後。前人定五銖年代,說多無據,惟四出為有據。由有據者而推之,知無據者盡臆說矣。

戴文節藏五銖錢

戴文節藏有郭五銖錢,有外郭大小二品,蓋梁武帝時所鑄。其時圜法最雜,有女錢、稚錢、對文錢,製作絕無確論,惟有郭無異議,頗有精者。

鐵錢最難辨,射利者知銅不可贋,轉而笵鐵,非以徐氏象梅《圖篆》為藍本,不能辨之。若以真銀翻沙鐵,以精火,以烈笵,以深工,以良鋼磨之,鹽鏽之,衣帶和之,可以迷惑法眼也。

戴文節藏漢興錢

漢興,成李壽鑄,分書。吳逸庵曾得一枚而窪,以大椎平之。其後吳所藏悉至京師,輾轉售賣。時劉燕庭將之官汀州,借錢數十萬購之,輦以俱南,邀戴文節往觀,因見漢興暨壯布、寶慶、康定等十許品,其他常錢,蓋有千餘。文節戲語劉曰:「兄求古泉,一購輒數千,當贈我一二枚。」劉曰:「他不知己者見索,數千不吝也。若閣下,則一泉不與。」蓋恐文節攫其漢興耳。然文節之封翁,竟於是歲得一品於南中,以寄文節。

戴文節藏北錢

太和五銖,魏文帝鑄。永安五銖,孝莊帝從楊侃議鑄,高澄亦鑄之。常平五銖,齊文宣帝鑄。玉筯篆、布泉、五行大布,周武帝鑄。永通萬國,周宣帝鑄。古今書法,未變,不足觀;已變,不足觀;將變,最可觀。漢、唐人碑版,不過漢、唐人面目,實惟六朝為最可觀,蓋漢將變為唐也,是以異境百出。錢文亦然。北朝錢上承秦相,下啟少溫,正篆法之將變。戴文節嘗集北錢如上所述各種以摩挲之,意固自有在也。

戴文節藏大曆元寶

大曆、建中,唐錢之極少者。戴文節夙聞陳南叔癖嗜古泉,一日赴公宴,遇南叔,有座客曰:「市上競觀開元錢,云是新出土者。」南叔躍起曰:「有開元,必有大曆,必有建中,子少坐,我去矣。」頃之,挾數十枚來,出不精者以與友人,文節分得大曆元寶一品,而建中則不能得也。

戴文節藏開元通寶

戴文節藏開元通寶一品,徑二寸弱,文字若展歐書而成者,銅色純赤,非建中時趙贊採連州白銅所鑄徑寸二分之大錢也。

戴文節藏大齊通寶

藏錢以足補史傳之缺者為貴,故異錢可考者,上也,無可考者,次也,厭勝,下也。戴文節藏大齊通寶一品,杭州錢社中人定為黃巢所鑄,乃其封翁所得於里中者。蓋有酒人貽封翁以古泉百許,中有異錢二,一破大齊,一鐵寶慶。吳逸庵知之,亟往視,既而出漢印數事索易,文節因出寶慶與之,大齊不舍也。

戴文節藏騶虞峙錢

戴文節在蘭州日,趙霽園刺史宜暄贈以騶虞峙錢,上騶下虞,隸書,右峙左錢,篆書,形模之大小,輪郭之闊細,與常平五銖無殊。

戴文節藏永安一千錢

永安一千鐡錢,不見舊譜,惟劉燕庭有之.又有永安一百銅錢以示戴文節,曰:「若有考,當贈一枚.」文節憶陳氏《圖經》有引王舉《大定錄》顯德五年江南李氏鑄永通泉貨,永安五銖一條,陳氏謂永安五銖不見他書,恐傳寫之誤,頗疑此錢為李氏之物,蓋一千一百,非五銖也.是時尚大錢,天策,乾封,鐡開元皆粗重如此錢,或亦銠(反力)伍也.燕庭以為然,遂以貽文節.其後文節又購一枚,緣較闊,

戴文節藏天策府寶錢

天策府寶,楚馬殷鑄,道光丙申冬,戴文節得之。其封翁時方患癱,呻吟枕次,得是錢,手自玩弄,不覺加一飯也。

戴文節藏大觀通寶

大觀通寶,宋徽宗御書,書法亞於崇寧,戴文節藏之。嘗謂作書有三難,印篆難,牓書難,錢文難,非毫髮無遺憾,波瀾獨老成,不成書道。論章法,印以方,牓以橫,錢以圓。三者之中,錢尤難矣。因難見巧,其徽宗乎?

戴文節藏宋靖康錢

戴文節嘗得宋靖康錢三品,一隸書通寶小鐵錢,一篆書元寶者二錢。隸錢得之南,篆錢得之北。文節謂得篆錢時,客方攜此錢來,適有以白金九十六銖潤余畫筆者,遂易之。

戴文節藏新莽大泉五十笵

戴文節官京師時,曾得大泉五十泉笵殘銅一塊,蓋為工人碎以鑄他器而所餘者,文節名之曰焦尾,其字則陰文也。時張叔未在都,文節持以示之,叔未大詫曰:「余藏十餘笵,未有陰文者,此必笵母也。否則大泉五十,固自有陰文泉,若鎔銅入笵,則笵銷矣,假若不銷,古人又焉用陽文笵,笵土以笵銅哉!」

張叔未藏新莽大泉五十范

嘉慶癸亥四月,張叔未在郡城,得新莽大泉五十笵不少,今記其三。一,背文為日萬泉,笵重今等十兩,泉背面各三肉好,周正大,泉字皆作方折。張召所載大泉五十有泉字諸畫並方者,此也。日萬泉三字,篆法遒勁。叔未自謂所見笵背文宜泉吉利、富人大萬、日利大吉,皆語取吉祥,得此,又增鍾官一佳品矣。二,背為鳥形,乃金檜門總憲藏物,其後人某家於常州者,歸秀水殷雲樓廣文。戊寅四月,殷歸於叔未,值番銀十餅。大興翁宜泉秋部嘗以得貨泉笵背有鹿形者,馳書叔未以相誇示,謂為難得。叔未則謂此背作鳥形,極翔舞之致,在漢畫象中亦至精者。嘉善閔笏山以大錢二百得一於河南禹州,道光癸未初冬,亦歸於叔未,值銀四餅。笏山云:「偶郊行,乞火於農家,以此盛火石應客,因得之。」

張叔未藏新莽五銖泉笵

古時鑄泉之法,先琢成土型,次鎔作銅模,【即今時流傳之笵。】然後湅土實,填銅模中,印取泉文牝牡之形。如是者二對,合之,便可冶鑄。如銅模,泉文具列面背者,顛倒互合,止須一模,故今時所見面背具列之笵,只一片已全。若泉文,純面純背,則模必兩片,方可對土印合。惟張叔未所得五銖泉笵,一純面,一純背,兩片皆存,可稱全璧。至如墨本中半兩泉笵,長圜者一,列泉七,圜者二,一列泉八,一列泉九,皆止有字一面,蓋遺失其無字者一面也。叔未因悟鑄半兩泉時,其笵止用純面純背,初鑄五銖時尚然,繼乃日就巧便,每笵面背並列,故五銖笵已有半面半背。而新莽各笵,絕無純面純背,此可歷驗而得。其家藏五銖全笵,定出漢初而非東漢。至隋,歷朝五銖之笵,益可知矣。

張叔未藏新莽錯刀栔刀

錯刀,「一刀」二字陰識,以黃金錯之,「平五千」三字,陽識.平,即直也.《漢書.食貨志》徑作「直五千」似班氏改之,於義雖無所戾,然竟非本事.「栔刀五百」字,并陽識.「栔刀」二字橫列,與錯刀位置不同.栔,《食貨志》作「契」.按《說文》,栔,刻也,從木從.契,大約也.從大從.二字不同義,錢獻之辨之甚晰.嘉慶壬戌,紹興蕭友楚嘗以錯刀贈張叔未,而叔未又於癸亥得栔刀於杭州童佛庵,皆精美無比.

張叔未藏宋臨安府銙牌

嘉慶癸亥,張叔未購得南宋五百文銅銙牌,價錢二千.「行」字中有一點,為當時俗體,今牙行牌子猶有沿此者.《金石契》重刻本自此鉤取,確為南宋舊物.嘉,道間,仿鑄者紛出矣.此牌北地絕少,翁秋部藏古泉甲天下,迄未得也.

藏古泉之難久遠

李竹朋言藏古泉家能保守以垂久遠者頗鮮,翁宜泉所藏早已易主,劉青園後人振齋於海豐任所殉難,古物蕩然。顧湘舟之泉,吳門陷後,不知作何歸宿。吳堯仙之泉,毘陵陷後,聞已散佚。粵寇陷杭,戴文節之泉亦無下落。惟吳我鷗後人號小鷗者,尚好古,可喜也。吾鄉渭園所蓄,早歸他氏。劉燕庭舊藏,今亦散出。惟吳子苾後人仲飴庾生,雖於泉不尚專門,然能世其家學。王戟門、鍾麗泉兩家後人,皆能謹守弗失,則未易得者也。或晤吳荷屋、鮑子年族裔於滬,詢其舊藏,答曰:「吾輩謀今日之錢尚不暇,何能計及古泉耶!」

古錢劉

光緒初,京師琉璃廠有劉某父子,皆鬻古錢,其所考據泉之種類,有出於各家著錄之外者,人因呼之曰古錢劉。

鮑子年論好古泉幣者之弊

鮑子年嘗言潘文勤《攀古樓款識》謂好古者有三弊,余謂好泉幣者亦然。詆諆前哲,非笑同人,故創一解,戛戛生新,其弊也矯。按圖索驥,闕一不可,累百盈千,悉應屬我,其弊也癡。好異矜奇,侈為獨得,自欺欺人,強詞滋惑,其弊也誣。文勤為之失笑。

楊叔嶠藏直一莽泉

楊叔嶠京卿銳有直一莽泉,無「小泉」二字,非改刻。湘潭葉奐彬主政德輝嘗謂無文錢,皆以舊錢去其字,無真鑄也。

楊叔嶠藏招納信寶錢

招納信寶錢者,宋劉光世所鑄,以完顏昌屯兵承楚,其眾欲思歸,欲攜貳之,乃鑄金銀銅各錢,文曰「招納之寶,獲之不殺,令持錢歸。其徒有欲歸者,執錢為信,歸者不絕。楊叔嶠曾藏其一,背文上一「使」字,下一花押。

陳笠唐藏孝建四銖

孝建四銖一品,大如常錢。陳笠唐戶部昌曇所藏最多,而皆小品。有一面文「孝建」二字,背無文。一面文「孝建」二字,「孝」字居左,「建」字居右,背文曰四銖。一面背同文,曰「孝建」。一面文「孝建」二字,背文「四銖」二字。一面文「孝建」二字,背文倒書「四銖」二字。一面文「孝建」二字,背文「四銖」,上下四星。一面文「孝建」二字,背文一「四」字。

李荔村藏五行大布

李荔村戶部夢瑩得五行大布一品,背文上有雲形,下一雞,左右「團圓」二字,孔圓。蓋因宇文氏錢式精美,故摹倣刻畫,別鑄為玩品也。

葉奐彬藏鎏鐵五銖錢

五銖有鎏金者,有鉛土雜鑄者,而鎏鐵者甚少。葉奐彬嘗得一枚,穿內露銅質,而外皆以鐵鎏裹,鐵薄於竹衣,精品也。

葉奐彬藏莽泉

莽泉,大泉五十有小如小錢直一者,小錢直一有大如中泉三十者。此二品最稀見,葉奐彬皆有之。惟晚近之小泉直一,偽造者多出蜀中,其錢質厚而篆不精,望而知為贋品。凡莽泉,□字中豎兩斷,以此驗之,真贋立辨。

葉奐彬藏五銖錢

今所傳五銖錢,有一品,面背均有五銖字;又一品,面文曰「銖」五;又一品,「銖」作「朱」;又一品,有「一錢文直一」五字,葉奐彬皆有之。有較小五銖為大者,乃陳笠唐所贈,曰吳興,銅色微赤,字體在楷隸之間。

葉奐彬藏六朝厭勝錢

光緒丙申夏,葉奐彬於都門隆福寺得小錢三品,一面文曰「子丑寅卯」,一面文曰「辰巳午未」,一面文曰「申酉戌亥」,背皆有屬蟲,其龍形如犬猴,四足伏地,不作立狀,與漢碑畫象合,六朝厭勝品也。又有一品,曰五毒驅邪,背文鑄五毒形,銅色紫紺,篆法整齊,亦厭勝品。

葉奐彬藏男錢

錢徑一寸,重四銖半,代謂之男錢,葉奐彬有之。男錢者,對於女布而言,言佩之則生男也。五銖肉郭既除而其質弱,則曰女布。

葉奐彬藏乾封泉寶

乾封泉寶,楚馬殷錢也,其文沿用唐高宗錢,此如王審知之鑄開元通寶,王延羲之鑄永隆通寶耳。葉奐彬藏有二品,一銅,背無字,一鐵,背有「策」字。

葉奐彬藏景祐錢

宋景祐初鑄錢,以藥化錢,與藥雜鑄,輕重如銅錢,銅居三分,鐵居六分,然亦有不以藥化者,葉奐彬曾藏一品。

葉奐彬藏崇禎通寶錢

明崇禎通寶錢。有「皇敕嘉忠制府共封」八字,一錢、八錢兩品。又有「新釐」二字者,又有偃月及新文者,葉奐彬悉有之。

葉奐彬藏安南銀幣

安南有銀幣,文曰「精銀壹兩」,背文「嘉隆年造」,側文「值錢貳串捌伯」,當中國庫平壹兩三分,葉奐彬藏其二。

葉奐彬藏朝鮮琉球日本錢

朝鮮通寶,略如我國制錢。琉球通寶作橢圓形,徑寸半。光緒丙申,葉奐彬得之於津門。又在京師廠肆得日本天保通寶,與琉球錢制同,乃知琉球固有所依仿也。

趙伯英藏北宋崇寧錢

黑龍江之綏化【土名北團林子。】西北,在通肯河東南,沿河一帶,據其地墾荒者言,往往拾得北宋崇寧古錢。綏化北境上集、廠界、三道崗、二道崗等處,亦常拾得崇寧大錢。光緒初開墾時,有一日拾得數十錢者,大者徑寸許,【即崇寧重寶。】趙伯英嘗得三品。

趙伯英藏金太和錢

金天命己酉,太宗禁民漢服,令俱禿髮。而章宗太和錢式,則仿宋崇寧。又有背文雲形、雙犀角、方勝、珊瑚樹之類,仿宋大觀,殊不可解,然亦以章宗留意書畫故耳。趙伯英曾藏三品。

趙伯英藏金大定通寶

金大定通寶,背文有「崇寧通寶聖宋元寶」字。蓋金之錢制,多仿宋徽宗錢,惟以一錢而鑄兩國年號,可知金人自有平分宋室之意也。趙伯英藏其一。

趙伯平得歸化貨物布

有骨董客嘗掘物於歸化城,得王莽貨布等類。或得一劍,上有文四行,不可識。歸化自漢以後,始隸版圖,則此或三千年前之外國文字也。趙伯平嘗得之。

世祖得石鼓

世祖入關,得重三百餘斤之石鼓一架,為六朝故物,並有桐木所製之木桴。

張幼量愛石

鄒平張幼量,名萬斛,嘗行長白山中,見有巨黃石,甚佳,乃以牛三百頭,拽至其家之園亭,每語人曰:「此石絕似大癡畫中物。」又嘗愛一竹根石,大不盈寸,根節宛然,常日夕撫翫不去手。

馬嶰谷藏靈璧石

皖之靈璧山產石,色黑黝如墨,叩之,泠然有聲,可作樂器,或雕琢雙魚狀,懸以紫檀架,置案頭,足與端硯、唐碑同供清玩。海內士夫家每搜藏之,然佳料不多覯,大率不逾尺也。明季,土人得石二,高可作屏風,厚數寸,紋緻色潤,罕物也。僧悟本性愛石,卓錫於洪湖之老子山,一日,渡湖西,過靈璧,聞人言石之鉅,訪土人,乞購,乃以數金歸僧。僧買舟,運以返,度其脩短,招吳中著名石工,資以來,製之為磬。其繫繩處,天然有九竅,玲瓏宛轉,似連環。歷二年,工始竣。適海潮頻作,蘇之阜寧、鹽城間浮出香楠無算,僧得其數段以為之架,於是稱美觀焉。

未幾,僧死,徒不能繼師志,藏物漸漸佚,惟雙石作佛殿供品,有所顧忌,不敢棄也。高郵進士吳某選盱眙令,舟過老子山,遇風不得渡,入廟瞻禮,見石,詫為奇珍,摩挲不忍釋。抵任之次年,客有談及者,輒贊歎。客謂此區區者,固不難強致之,吳默然。未逾月,客挈悟本之徒至,言寺傾圮,乞使君資助。吳應之,給以金三百。徒感謝,願獻雙石為壽。吳陽拒,客再三強,始受。蓋此乃客計,直以三百金購之耳。吳因運石至高郵故里,旋解組歸,築小園置之。

吳故名士,交遊滿天下。時世祖方定鼎,招致遺賢,就徵入都者,率道出高郵,往訪吳以伸款洽,覩此雙石,歎為得未曾有,爭賦詩以志其盛,中以益都馮文毅公溥、合肥龔鼎孳尚書所作尤名貴,吳固喜為傳物也。杭人徐章向給事於明宮,擅雕刻技。南都不守,流落江淮,吳訪而致之,使以馮、龔諸作及己之贊記,摹諸石。徐乃以深鉤之筆,分刻石竅中,見者驚為絕藝,遠道文人且或貽書相問訊。吳樂甚,於是遍贈拓本。既下世,其孫荷生亦寶貴之。

乾隆初,淮鹺發達,鹺商各出其羨餘以從事園林,竭力羅致珍玩。祁門馬嶰谷刺史曰琯為羣商領袖,營屋天寧門街,土木丹青,備極美奐,世所謂小玲瓏山館者是也。其奴劉二曾役於荷生家,為言雙石之妙,因納交於荷生而得之。

宋牧仲藏怪石十六枚

齊安怪石名天下,自宋蘇東坡時始。宋牧仲判黃州時,遍求不可得。所謂聚寶山者,斷嶺頻岡,纍纍皆粗石也。康熙乙巳秋,其友人屢以石餉之,較文辨色,得十有六枚。牧仲乃置於晶盤,注以泉水,各即其形象名之,而繫以贊。

一圓透徑寸,色黃白,上有紅文,鋒稜如剪,名之曰宜春勝。

二如紫菱,有僧默坐蒲團,凝然在望,其達摩壁上影乎?因名為達摩影。

三如菱而小,上淡墨色,裹肉其內,下紫色瑩澈,白文縷縷,眉目宛然,與鴛鴦無異,旁有一卵,以翼覆之,是為紫鴛覆卵。

四類棗而匾,色白,內含碧草數莖,如寒潭秋藻,因以命名。

五為紅蜀錦,大如栗,文彩如織。

六如紅豆,內有圓光隱隱,非朱霞籠月而何?

七為鬼面石,大如指頂,色紅白。

八則玉貝葉也,以淡墨包深紫色,類鴛鴦石,上有白玉貝葉。

九匾小,色白,三星在列,是為三台象。

十圓而白,形同芡實,雙眸炯炯,所謂白眼看他世上人也,名雙白眼。

十一曰紅蝦蟇,造物之狡獪,固如是哉,何其宛相肖也!

十二青黃二色,形類棋子,有鸜鵒眼一。

十三與紅蝦蟇相伯仲,眼差小而口甚分明,背有紅點,曰紅蟾蠩,文之也。

十四匾小而長,彷彿美人之肌膚,有瘢,殷然可愛。或曰,此楊妃瘢也。

十五如大松子,青色白點,光比貓睛,因名之為賽貓睛。

十六則諸石之殿也,殿諸石,等諸石矣。棗形冰色,上下白點二,儼然冰天皓月,影在地上,是名冰天月。

明珠藏紅寶石

明珠有紅寶石,徑五寸,室中視之,微似黝黑,映於日光中,則丹耀煥發矣。門客有戚宦滇南者,出是為式,使覓之三四年,弗得,懸價三千金,而市賈所呈,至二三百金而止,皆短小邪曲,雜以瑕纇,求其瑩澈合度者,無有也。寶井屬騰越州,州為滇之極邊,井去州城五百餘里,荒遐嶔嶮,絕無人烟。採寶者結伴裹糧,攜兵械而往,或弗至,至而無獲,獲而歸途仍喪於猛獸、瘴疫、盜賊者多。採之之法,井在萬山中,攀援陟降而後入,深數十仞,以長絙繫身,操椎鑿赴之,得石一塊即出,同侶共挈數枚,不敢復留。歸而日磋磨焉,晶瑩則寶出,鉅細隨所鍾,如粟荳者,亦寶也。或質本鉅而椎傷之,難得二三寸者。其最佳者,常價之二三百金、百金者也。客終以弗能愜貴臣意為恨,求之未已也。

石異

康熙時,有人於歸州香溪得一石,大如斗,剖之,得雌鴛鴦石一枚。後復過此溪,又得一石,剖之,得雄鴦鴛石一枚,因琢為雙杯而寶用之。

高宗仿製石鼓

國子監石鼓新舊各十枚,新者為高宗命工仿製者,以滇中白石為之,文鐫鼓面。舊者不似鼓,形亦不一,鐫文於腰。其一似中斷後,為人製作。舊者餘九,亦剝蝕,無一完好。石色黝,似嘗髹漆者。且剝落一片,字尚存片上,若樹皮之剝落然。

汪松麓觀石鼓文

歙縣汪松麓副貢肇龍在京師時,一日,挈秀水鄭師雍游太學,觀石鼓文,曰:「是可注而讀也。」退則摹其文而注釋之,因著《石鼓文考》,定為周宣王時史籀所篆。松麓於尊彝、鐘鼎、諸古篆、雲鳥、蝌蚪之文,遇目輒辨,且可於暗中手捫而識之。

伍拉納藏空青

凡石中有水者,俗謂之空青。乾隆時,伍拉納曾藏水晶空青,中有魚形。俗傳空青為山膽,山谷有之。然考《本草》,空青生益州山中,弘農、豫章間有之,他山則愈少矣。有白青、綠青諸名目,能化銅鉛為赤金,治目之聖藥也。腹中漿涸,埋土中七日,汁液重生者真。或又謂空青多為蛟龍所攫,以致人世罕覯,則齊東野人之語也。袁子才曾於貴人家見一石卵,內外瑩澈如水晶,中有漿汁,隱隱流動,下蹲一白兔,躍躍欲飛,云是空青,此又別一種類矣。

徐某論所見英石

英石,出廣東英德縣,城臨大江,石山四繞。德清徐某嘗登南門睥睨以望之,大山如屏幛周遮,小山若峰刃矗立,皆英石也。石工入山,擇其形勢適用者,鑿之以歸,大者充園囿中假山之用,其小者或剖而分之,或黏而合之,作几上假山及案頭硯山之類,均以皺瘦透秀四者備具為良。徐於廣州歸德門某肆見一臥石,長可丈許,皺紋極細,皆具峯巒形,蓋設肆者將以漸鑿取之,為假山、硯山以售於人也。

徐在嶺南久,曾見最奇者三石,一為鹺商吳某家几上之石,高尺有五六,長三尺餘,千峯萬幛,長亙連綿,其下坡陀,若臨水際,宛然衡嶽排空而湘江九曲環廻於下也。右首邊際石壁鐫八分書「南嶽真形」四字,朱文印章一,曰「沈漪字文瀾」,大如豆,蒼老工緻。一為兩淮運使趙之璧之石峯,蓋其祖勇略將軍良棟所遺也,高三尺餘,上巨下削,根具三足,嵌入紫檀座,絕似奇峰插天,初無造作痕,峰半篆書曰「一柱擎天。河北韓世彥書」數字。一為梧州太守永常之硯山,長五寸,高二寸餘,峯巒挺拔,巖洞幽深,面無反正之別,五嶺、九嶷不足奇矣。此三石者,玲瓏宛轉,奇特巉巖,曲盡皺瘦透秀之妙,真上品也。徐,乾隆時人。

孫文靖藏文石

滇中產文石,乾隆庚寅,孫文靖公士毅督黔學時,曾得其尤者百規,乃建竹室,置水盆以飬之,曰百一山房.緣一規面幕皆像形,黑質白章,諸景咸備.最異者兩岸陡,長松交蔭,急峽中孤舟如駛,上坐一人垂釣.石不盈二寸,人僅一粟,而鬚髮眉目神彩如生,絕似黃大癡富山春筆意.又有人在楚購一盤七枚,多碎錦紋.一枚作一遠樹鴉枝,薄靄蒙之,題曰月中桂.

孫訥夫得佛靈石

常熟孫訥夫太守於乾隆戊申,從征廓爾喀,獲一石於丹達山,名之曰佛靈石。旋奉母諱,哀勞致疾,歾於打箭鑪之帕朗古營次,地僻不得棺,斬大樹,刳其中以斂之。當易簀時,謂從者曰:「毋棄我石,留以示我子孫。」及歸櫬時,載石以俱,太守之子子瀟編修原湘作歌以紀其事。

曹森藏昌化石

張芑堂嘗過武林之北關門骨董攤,得舊昌化石一枚,四面皆有畫意,一面金碧山水,彷彿小李將軍;一面蘆葦,彷彿米虎兒;一面水雲,因題「水流雲在」四字於上;一面秋山,似宋人劈斧皴。後攜之吳江,曹孝廉森與芑堂善,見而愛之,遂以贈曹。

蕭文藏寶石素珠

滇中產寶石,紅者尤貴,藍次之。紅之明透者,以一丸置盎中,注水其內,則滿盎紅霞。次則碧璽之老坑者。其新坑者,一年而滯,二年而淡,三四年如水晶矣。翡翠蘊於黃石中,剖之,乃得,然大者不易得。乾隆中,東川守蕭文在滇三十年,集成素珠一掛,玲瓏剔透,玉潤珠圓,中惟七八顆為江水綠,百餘顆皆鸚鵡羽。帶之以行日中,青霞蔚起,不可逼視。

石有詩句

嘉、道間,有人寶一水石,上作山樹形,尾有杜詩一句云:「石出倒聽楓葉下。」其人絕愛之,行篋常以自隨。一日,過黔州某溪,偶於篷窗把玩,失手墮水,因停舟,雇人撈之。良久,得一石,大小無異於前,而花紋逈殊,末亦有詩句,則「櫓搖背指菊花開」也。再下搜取,復得前石。

蔣稻香藏黃蠟石

嘉興蔣稻香有黃蠟石,酷肖貓形,黃香鐵待詔題之為洞仙哥。

縐雲石在石門福嚴寺

康熙初,吳六奇將軍贈查伊璜孝廉之縐雲石,曾至海鹽顧氏,後仍歸海寧,為馬容海光祿所得,馬歿而石尚存。道光己酉,石門蔡小硯學博為馬氏之甥,從容海之裔乞之,移置石門玉谿鎮之福嚴禪寺,與里人徐亞陶太守寶謙商搉位置,乃於寺之西偏隙地,開池甃石,特立其中,戴文節公為之作圖勒碑。

石碑石獸

咸豐癸丑,粵寇洪秀全據金陵,掘土築城,得古石器甚夥。最奇者為石碑,高丈餘,闊三四尺,石黑如漆,上鐫一女子,支頤閉目,頸拖一練,下有古篆數字,人莫能識。扣之,聲鏗然,似空其中者。後聞為西人所得。又有石獸一,狀如豕,尾大耳小,長約三尺,高可二尺許,質甚堅緻,碎之,腹中臟腑皆備,不知何由置入,亦莫識其何所用也。

張午橋藏石甚富

張午橋藏石甚富,悉儲於唐石軒。自唐迄楊吳,得若干種。其唐田洗洎夫人冀氏合祔兩志,尤為精俊完整。吳讓之為作楹聯云:「家有貞元石,人彈叔夜琴。」即指此兩石也。午橋,名丙炎,儀徵人。

某甲藏馬精石

浙中某甲於市見一圓石,大如鵝卵,光白可玩,以錢數十文易歸,初不知重也,供壓書鎮紙之用而已。一日,有西賈來,見之,反覆詳審,問願鬻否。甲知有異,即曰:「非善價,不沽也。」賈問值,甲戲之曰:「銀幣百圓耳。」賈曰:「謹如教。」甲大駭,問石何寶,但請一言其異而後可。賈慮其中悔,甲誓不翻變,賈曰:「須二三齒德俱尊者至,署券交易,然後告汝。」甲如言署券已,賈付價收券,握石在手,囑甲取清水一盂出,置石水中,石入水,忽表裏瑩澈,了無翳障,中現一小馬,狀極神駿,若躍躍欲動。甲與鄰人俱大驚異,問石何名,曰:「此名馬精石,稀世奇珍也。」

佘某江某藏雨花臺石

江寧雨花臺所產小石,五色斑斕。光緒時,將備學堂學生佘某,一日,雨後登臺,得一石,徑寸餘,白質瑩潔如水晶,中有人影,作軍士荷槍狀,口鼻眉睫及冠上徽章皆可辨。佘故貧,付之質庫,得四十金,已出非望,竟不贖也。又某校教員有江某者,曾得一石,上有紅日一輪,下為兩雞相對,羽色畢具,冠距嶄然,質晶瑩,映日益顯,乃以八金購得之。

趙爾豐蓄寶石

趙爾豐嗜石成癖,收藏極富。督師川邊時,曾於察木多附近淺渚中獲一石,溫潤縝密,逈異恆品,色深綠,白紋密布其上,屈曲遒勁,有折股屈鐵之勢。攜歸,置案頭水盂中,紋益顯,諦視,則縱橫顛倒,悉成文字,且篆籀行草真楷以及滿文、番書無體不備。趙大喜欲狂,因與幕僚研究之,得真草篆籀各體一百八十九字,滿文五字,番體書【即梵文。】八字,鳥篆二,獸篆一,共二百五字。復有人物十餘,眉目畢具,栩栩欲活。尤奇者,初視祇一字,畧一轉側,即變化不測,或易體為二三字,或五六字,甚有一字變至十餘字者,且點畫完整,可一望而知為某某字。至筆力之蒼古樸厚,姿勢之跌宕秀逸,猶其餘事。寶之,因著《靈石記》以誌其事,並倩名手繪圖,遍徵題詠。

況夔笙得阮文達家廟藏石

文選樓在揚州太傅街阮文達家廟之後進,中有藏石,漢畫像一,北齊,北周造像各一,并嵌置壁間,此阮仲嘉《瀛舟筆譚》所載者也.況夔笙據以求之而得,完整如新.漢武氏畫象殘石,高四寸一分,寛六寸五分,左形鹿,右分書一分,舊釋,惟「此萬金」三字可辨.細審「金」字上一字,左偏作「田」,筆畫顯然,當是獸字僅存一角.武氏可室畫象,并陽文隆起,此獨陰文句勒,惟分書則酷肖漢蹟耳.北齊道朏造象,武虛谷曾藏之.北周曇樂造象,真書,徑五分彊,環列佛座三面,石高三寸二分,前後面各寛八寸五分,側面寛七寸五分,十九行,行二字至六字不等.

某世家子有十七寶石

河南禹州城濠外有小河,亦產石,較江寧雨花臺所產者尤奇。某世家子有石癖,僑寓此土,竭數載之力,得美石十七枚,因名其館曰十七寶石齋。嘗出十七石示客,皆神工鬼斧,畫本天然。中有白石一枚,上有墨梅一枝,虬幹離奇,花朵皆雙鉤金邊,點畫明晰。又有黑石,上現雪山,雲氣沈沈,宛是凍合玉樓之象。又有翠石一,上有紅牡丹一株,背現「富貴」二字,紅花綠葉,奕奕有神。此外則有漁翁垂釣者,有一樵叟獨立者,有萬壑千巖,小橋流水,鳥翔山巔,獸走石上,栩栩如生者。又有一石,色如羊脂,長約二寸,寬一寸有奇,平視之無所見,諦審之則見二人並立,作攜手遙指狀,隱露小字,讀之,則「紅了櫻桃,綠了芭蕉」二句也。

何茝汀觀少林寺石

河南少林寺後殿西壁供粗石,高逾二尺,廣逾七寸。石面似平,然或凹而或凸;石質似淨,然或黑而或黃。摩挲之,了無異處,及退觀五六尺許,則漸露人形,至丈餘,則儼一達摩像矣。禘視腮邊短髭,與世人所繪無纖毫異。相傳其地為面壁處,精神所注,可終古不磨也。汲縣何茝汀太守棪曾往觀,歸而為人言之。

塔影石

太極石,產湖北宜昌東湖縣北大王坪山,此石橫開,有白圈,作太極形;直開,則尖峯聳上,儼如七級浮屠,故又名塔影石。宜昌宜都之蒼茫溪亦產之。嘗有人琢之以為插屏,朱劍芝曾往觀之。

魏叔子題不去廬硯

順德羊額鄉仁里坊有古屋,砌石為牆,夾木為柱,相傳為明末義士故居,其額曰不去廬。蓋明季大兵入粵,何不偕兄弟與屈大均、陳巖野諸人謀反抗,先後響應,誓死不去,以是顏其齋。及敗,兄弟赴井死焉。其後人某淘井,得古硯一方,石翠斑斕,古氣盎然,背有文作漢隸,刻「天地之壽吾其並」七字,為魏叔子題。又得殘碑半角,敘先烈死義事甚詳。

陳其凝見龍蛇硯

雍正時,陳其凝館江寧駐防某副都統家,有人以一端硯質銀三十金。其硯長七寸許,闊約五寸,高二寸,而有隱隱白文二道,彷彿龍蛇其迹,有似薄紗蒙障者,各自邊相向而起,漸騰漸近,觸之即退回,少選復如是。每一時辰,騰廻約有二三次。畢歲玩視,始終無異。天將陰雨,若有雲霧紛蒸然。

姜西溟藏古端硯

姜西溟有古端硯一方,長五寸,闊四寸,式古樸,絕愛之。劉繼莊亦見而贊賞。後為顧華峰醉後使酒所碎,雖以膠漆附會之,非完璧矣。

林同人藏銅雀瓦硯

銅雀瓦之琢為硯者,類皆贋物,蓋其色澤款識皆不足以動人,吳中駔儈類能為之。甘泉宮址在陝西淳化縣山中,康熙辛丑,侯官林同人從其尊人宦遊長安,與祝光遠自三原往遊其地。見道旁耕夫鋤田,積瓦礫如邱阜,皆隱隱有文,多刓缺不可識。因憩於樹下,見有小物墳起,剔之,遂獲一瓦,甚完好,字畫獨全,亟懷以歸。瓦徑五寸強,厚一寸弱,圓一尺六寸弱,上有「長生未央」四字,背平,可研墨,以水漬之,有翡翠紋,如古彝器,即唐、宋以來所謂瓦頭硯者是也。以入土歲久,其質理自溫潤可愛耳。王文簡公士禎為題詩云:「漢宮一百四十五,【《三輔黃圖》:漢畿千里,內外宮館一百四十五所。】橫絕南山包九嵕。未央、建章最廣麗,渭北更起甘泉宮。甘泉之山化金碧,千門萬戶交玲瓏。通天臺高屹宮表,下瞰雲雨青濛濛。武皇求仙跨滄海,射魚牽犬東門東。【秦始皇記立石東海上,以為秦東門。】孫卿已誅五利死,飛廉桂館猶巃嵸。上陵磨劍勢一變,雲陽煙草悲秋風。甲帳珠簾盡黃土,何况片瓦埋荒叢。林生好古極幽賾,短衣匹馬空山中。太乙壇邊弔鉤弋,悲歌躑躅斜陽紅。此瓦出土事非偶,長生古篆疑神工。濯以清泉襲綈錦,攜歸嶺海光熊熊。令弟【同人之弟古人也。】繪圖亟示我,使我懷古憂心忡。終南、渭水舊遊歷,漢家陵闕隨飛蓬。豈知一瓦供賞識,遠與石鼓岐陽同。兄視羽陽弟銅雀,纖兒慎勿加磨礱。」

何義門藏文徵明硯

何義門嘗築三間小屋,時適獲文徵明所用圓硯,殊不下墨,底有八分「賚爾敬游翰墨之用,華陽隱居」十二字,相傳陶貞白十賚文中第九,是硯為其故物也,因名之曰賚硯齋。

陸濟蒼藏宋孝宗硯

平湖松麈山房道士陸濟蒼,名微。嘗於鄰圃得古硯,額鐫遠岫奇峯,背鐫宋孝宗御押,有「希世奇珍」及「米芾」字,隱隱可辨。或曰,宋殉葬物也。濟蒼寶藏之,陳清柯太守為作長歌記其事。

黃莘田藏十硯

永福黃莘田大令任有硯癖,自號十硯先生。吳中林太守廷華嘗作歌贈之云:「十硯先生淡無欲,作官不戀五斗粟。歸來傲殺黃菊花,俗塵不敢閒相觸。叩門惟有陳【學圃太史。】趙【明序。】予,城北徐公【嫻雲。】交倍篤.室中更喜吟伴多,飢來頃頃餐珠玉.硯癖不顧千金讎,詩成自謂萬事足.今春見我絕糧詩,大笑謂我未免俗.相別先生二十日,近狀直登高士錄.聞有陽翟大賈人,推轂先生造門數.先生堅臥竟不起,謂此衡茅不足辱.賈人歸望長者車,寄聲無事苦踡跼.囊中自有千黃金,可為先生具(酉靈)醁.先生笑謂我不貧,明月清風皆我屬.田荒偏喜令威瘦,水清且給陶泓浴.三山作鄰不待買,倚閣年年眉黛綠.此身一落阿堵中,入山恐愧紅躑躅.春風春雨日杜門,把筆自譜游仙曲.」

陳昆玉藏松硯

海寧陳昆玉茂才璘嘗得澂泥硯,琢為松形,鱗而怒勃,號曰松硯,出入必與偕。既頻年不得志,北游燕齊,一旦倦游而歸,杜門卻軌,尋理故業,置歐碑座右,而以松硯署其齋,日夕摩挲之,曰:「松乎,石乎,其吾歲寒之友乎?」昆玉,乾隆初人。

袁子才藏綠端蟬腹硯

文天祥綠端蟬腹硯,修廣各三寸餘,受墨處微凹,底圓而凸,象蟬腹,沿左邊至頂,刻謝皐羽銘云:「文山翠髯之明年,疊山流寓臨安,得遺硯焉.憶當日與文山象戲,譜玉(普足)金鼎一局,石君同在座.右銘曰:『洮河石,碧于血,千年不死萇宏骨.』」款識「皐羽」二字.袁子才貯以檀匣,而識原委於匣蓋:「乾隆丁未十二月,杭州臨平漁父網得此硯於臨平湖,王仲瞿舟過相值,知為文文山故物,以番錢廿元得之,轉以見贈.余仿竹垞詠玉帯生故事,為作匣,兼招詩各賦一章.甲寅六月望日,袁枚記於小倉山房,時年七十有九.」

趙甌北藏天錫永寶硯

趙甌北嘗入市,得一古硯,豬肝色,有鸜鵒眼二,厚寸許,長四寸有奇,廣半之,背刻「天錫永寶」四字,其右有「水雲」二字,乃小篆文,左側刻楷書一絕云:「斧柯片石伴幽閒,堪與遺民共號頑。試憶當年承賜事,墨痕如淚盡成斑。」考《改蟲齋筆疏》,知為汪水雲硯也。水雲,名元量,字大有,以善琴事宋謝太后。宋亡,隨三宮入燕,此硯蓋承直時所賜,故有「天錫永寶」之刻,其絕句,則亂後追感之作也。水雲《北征》詩有云:「北師有嚴程,挽我投燕京。挾此萬卷書,明發萬里行。」則此硯亦必攜入燕,以詩寫授瀛國公者。

周七峯藏謝疊山賣卜硯

周七峯得片石於敗寺中,石支案,厚積垢,歸而滌之,則硯也,厚一寸,廣五寸,修九寸許,黝質細理,樸淳尚拙,額泐「橋亭卜卦硯」篆書五,側有程雪樓草書銘,漫滅不可讀,背泐「宋謝侍郎硯」,蓋謝疊山物也。明永樂丙申,洪水去,橋亭易為疊山祠,掘地得之者。疊山去信州,度事不可為,變姓名賣卜建陽市,誓將與硯同隱。而宋亡,志不果,趣之北,死志既決,欲令精魄與硯並沈,乃瘞此硯於橋亭下。

朱笠亭丁龍泓皆有硯癖

朱笠亭有硯癖,聚數硯,日夕摩挲之。一日,張芑堂過談,言及丁龍泓,笠亭重其人品,顧芑堂曰:「此室將以友石居名之,必得丁君書,乃可與數石共古。」遂作書屬芑堂致龍泓。龍泓曰:「余亦有硯癖,所居曰硯林,吾當與樊桐訂石交矣。」芑堂亟鋪紙請書,曰:「硯林、友石,皆某他山之石也。」

朱笠亭藏黃團硯

張芑堂專精金石之學,朱笠亭為其尊人瓜圃主人作傳,因舉瓜硯贈之。笠亭重其意,且佳其石,名之曰黃團,系之銘曰:「傳瓜圃,得瓜硯,黃團繫門心所羨。」芑堂大喜,為欣然鼓刀,勒於硯陰,自是而黃團硯為笠亭所藏矣。

顏介子見英德硯山

姜紹書嘗見一石子作太極圖,是猶紋理旋螺,偶分黑白也。顏介子所見之英德硯山,則上有白脈,作「山高月小」四字,炳然分明。其脈直透石背,尚□稀似字之反面,但模糊散漫,不具點畫波磔耳。諦視之,非雕非嵌,亦非漬染,真天成也。

鐵冶亭藏南唐歙石硯

曹秋岳侍郎溶《製硯》詩:「南唐官務久凋零,海國重來倚玉屏。」而鐵冶亭尚書保則藏有宋歐陽修南唐歙石硯,歐陽自記云:「此硯用之二十年矣。當南唐有國時,於歙州造硯,務選工之善者,命以九品之服,月有俸廩之給,號硯務官,歲為官造硯有數。其硯方而平淺者,官硯也,其石尤精,製作亦不類今工之侈窳。此硯得自今王舍人原叔。原叔家不知為佳硯也,兒子輩棄置之。予初得之,亦不知為南唐物。有江南人年老者,見之,悽然曰:『此故國之物也。』因具道其所以然,遂始寶惜之。其謫夷陵也,折其一角。皇祐三年辛卯,龍圖閣直學士歐陽修記。」冶亭及弟閬峯侍郎均有詩紀之。

鐵冶亭藏山高月小硯

恆益亭中允裕舊藏一硯,曰「山高月小」。其同年友鐵冶亭見而愛之,向索而未與。乾隆壬寅,益亭以酒病,以窮死。易簀日,冶亭在側,益亭執其手而泣曰:「吾與君永別矣。家室妻子都不問,吾何以葬乎?」冶亭泣對曰:「棺衾及一切應用之物皆備矣,可無慮。」益亭色喜,慨然曰:「吾得友若此,復何憾!」喘稍定,語冶亭曰:「吾將以硯贈君以誌別。」因呼其子取硯至,摩挲移時,謂硯背有細爪痕,未磨去,君自拭之,毋損石也。遂溘然逝。自是而硯為冶亭所藏矣。益亭,滿洲人。

曾賓谷藏黃石齋斷碑硯

曾賓谷侍郎燠嘗於廣陵市肆得一硯,乃東坡題墨妙亭詩斷碑一片,廣三寸七分,長三寸四分,存十六字,凡四行,一行曰「吳越勝事」,一行曰「書來乞詩」,一行曰「尾書溪藤」,一行曰「視昔過眼」,以背面作硯。右偏之上,刻「斷碑」二隸字,下刻「道周」二字印篆,左刻朱竹垞銘,曰:「身可汙,心不辱。藏三年,化碧玉。」為八分書。

沈石友藏李因硯

沈石友嘗得一小方硯,約三寸許,裝以鈿匣。硯背有李因像,原題詞云:「手澤重看,暗迴溯昔年情緒。綺樓深處,日日神仙侶。作畫吟詩,筆墨生風雨。伊人去,更誰憐汝,似落花無主。昔外子戲以錐畫妾貌於硯背,絕神似,篋藏十五年。今日重覩,不覺淚下,書此曲記之。」李因側有「雪坡」印。李因,號是庵,海寧人,工寫生,適葛光祿無奇,著有《竹芙軒集》,以節著。雪坡為明代和尚,以琢硯名。龐櫱子步原韻云:「鬢影依稀,畫眉猶想閒情緒。淚痕凝處,誰是同心侶?匹鳥芙蕖,一幅迷煙雨。【王吏部題李因芙蓉鷺絲畫云:「寒入金塘花葉孤,非煙非雨態模糊。姚家女子丹青絕,寫作芙蓉匹鳥圖。姚月華小傳,嘗作芙蕖匹鳥也,見《婦人集》。」】漂零去,好教珍汝,休怨花無主。」石友,名汝瑾;櫱子,名樹柏,皆常熟人。

沈石友藏玉溪生像硯

沈石友所藏古硯有百餘方之多,尤精美者,為玉溪生像硯。石為綠端,像面微側,幅巾半身,袍背鏤花作紅色。石友自題云:「我讀韓碑詩,頂禮玉溪像。千古翰墨緣,神交結遐想。」安吉吳昌碩大令俊卿題詩云:「包山妙筆摹玉溪,端石硯刻神仙姿。沈郎得之日臨池,雪窗更和無題詩。」

俞筱甫藏玉溪生像硯

玉溪生像硯,高七寸五分,【宋三司布帛尺。】寬五寸二分,厚一寸三分。琢池方式,近趾處稍狹,背面琢圓式凹下,而像凸起。像半身右嚮,結帶巾,衣後有花紋方式,略如補服而稍下。其上方題云:「予得宋人寫《無題》詩卷子,首列玉谿像,脫失過半,落墨瀟灑,非龍眠一輩子不能到。因屬包山子摹此硯背,及刻成,而陸已謝世矣。仲石記。」右下角有「秬香心賞」白文印,左邊稍下有「憲成」朱文印,右側題云:「秬香兄以玉溪生像硯拓本求題,視其神采飛騰如女子,製作之精,可想見矣。愚有上官周《唐宋詩人像》一冊,至玉溪微病其多態,今始知上官氏之學有淵源,非妄為者。仲石不可考。嘉慶丁巳秋八月二日,北平翁方綱。」「蘇齋」白文印。硯趾左偏,石友題云:「我讀韓碑詩,頂禮玉溪像。千古翰墨緣,神交結遐想。」光緒初,此硯曾在俞筱甫家,疑即沈石友所藏者也。

張叔未藏王鐸銘銅雀瓦硯

真銅雀臺瓦,世不多有.嘉慶庚午初夏,張叔未得王文安銘銅雀瓦硯於松江肆中,質極瑩潤,蓋濾泥為之,上有王鐸小楷書銘跋二,撰書刻俱精,可寶也.其銘曰:「胡以瓦也而躋之棟,沈之淵?胡以吾也而授之几,升之筵,水化匯,而胡以浴雲飛煙?又何知此後之千百年,誰為主也為誰妍?物之遇合也且然.(冏皿)(舟淮)王鐸銘.」銘後有附記曰:「崇禎十一年,繡衣使者二東張肯仲既余,余再拜而受,識於北都之大明門.時虍警予晨於是門,三十日矣.十月二十一日午時.」

鐸之附記,為明崇禎戊寅九月大兵入塞,京師戒嚴事。「虍」字,當是臣國朝後所搥損者。

張叔未藏陸鶴田草疏硯

陸鶴田觀察光旭在臺省時,直言敢諫。其曾孫念曾居嘉興丁溪之南,曾為張叔未言有草疏遺硯,青氈非故,不知落誰氏手矣。庚午夏,叔未堊室悲居,形景相弔,隔溪老嫗,時攜破紙片石,覛贏餬口。一日,持此索直百錢。酌水親滌,亟登硯牀。硯有銘曰:「此心赤,堅於石。」

張叔未藏朱竹垞半月硯

朱竹垞半月硯,即以付其次孫稻孫者。石質溫潤,真水碞上上神品。有竹垞隸行銘識,精妙絕倫,文房瓌寶也。嘉慶乙丑春,張叔未偕葛春嶼過梅里,留李若谷觀妙齋,信宿道古,摩挲把玩,心劇嗜之。丙子八月一日,李金瀾貽書於叔未,云是硯欲售,須銀二十餅。旋詣其齋,如其價得之。又以銀餅十二,得小朱十圭鐘硯。

竹垞所居,為秀水之梅里。里中人知竹垞藏硯之為世所寶也,輒仿製之,並鐫銘其上,藉以為衣食之資。若谷雅善奏刀,此硯亦有仿本。

張叔未藏洮河石硯

宋時所琢洮河石硯,類皆鏤刻人物。張叔未嘗於平湖得一宋製者,亦然,與海鹽錢柞溪所藏僧梵寫經硯相同。蓋西方之人,琢手如是,與歙、粵之石工逈異也。

錢警石得青花硯

道光庚戌二月,錢警石訓導泰吉得潁上《蘭亭》、《黃庭》舊拓本。暮春之初,則獲青花硯,集帖中語銘之云:「欣於所遇得於己,快然自足不知老。閒暇無事修太平,玉石落落是吾寶。」有見之者,謂此青花硯者,一名洮河綠石硯,產於岷州之洮河,瑩然如碧玉也。

鹿篔谷藏蘭成硯

鹿篔谷藏舊硯,正面上下有二活眼,背面之上有五活眼,為日月合璧五星聯珠之象,有集《四書》跋一首云:「一拳石之多,日月星辰繫焉。磨而不磷,惟我與爾有是夫!」款題「田居」,左側有兩印章,一「黃葉村莊」,一「蘭成」,豈庾蘭成物耶?

陳海樓藏岳忠武硯

岳忠武公遺硯,色紫,體方而長,背鐫「持堅守白,不磷不淄」八字,無款。又鐫曰:「枋得家藏岳忠武墨蹟,與銘字相若,此蓋忠武故物也。枋得記。」又曰:「岳忠武端州石硯,向為君直同年所藏,咸淳九年十二月十有三日,寄贈天祥,銘之曰:『硯雖非鐵磨難穿,心雖非石如其堅,守之弗失道自全。』」八字行書,謝真書。文草書,皆遒古。復有小方印,曰「宋氏珍藏」。朱竹垞題識曰:「康熙壬子二月四日,朱彝尊觀於西陂主人齋中。」西陂者,宋牧仲中丞居也。另一行云:「雍正八年夏六月十有九月,良常王澍拜觀。」道光辛巳,東陽令陳海樓履和於都門市上得之。

石僧懷硯

石僧者,學無師,居無剎,食無鉢,貌清癯。道光時,往來天津城市間,不乞化,懷一硯,終日玩摩,若甚愛之者,飢則舐硯而飽,倦則枕硯而眠。眠就潔地古樹茂陰下,冬或臥雪中。髮經年不梳,蓬如葆,積垢生虱,人憫而髡之,遂相呼為石僧云。敝衣草履,行歌於途,罕所交言。闤闠駔僧遇之,相揶揄,即詆訶之,憨然笑不休。春嬉於郊,遇花嬌柳媚處,盤桓久之,或臨流弄水,自滌其硯,硯出五色紋,風清月白,走入敗寺中,置硯於地,以敗絮濡墨,就牆壁淋漓大書,潦草旁斜,殆不可省識,且書且吟,狂發叫舞。人迫而觀之,用絮塗抹,抱硯以去。人知其如此,俟其書畢,興盡而去,徐出辨視,則往往有奇句。

津門梅吟齋素好奇,物色奇士。人告之,未信。一日,遇諸途,拉之歸家,與論詩,初不言,出其集示僧,僧一覽,輒了然笑曰:「君亦深於此道者。」再叩之,默然謝去。久不見,或有謂遇諸羅浮山者,蓋不知所終矣。

宗嘯吾藏阿翠像硯

咸、同間,漢軍宗嘯吾司馬山藏弆古硯最多,有阿翠像硯,高六寸七分,寬四寸四分,厚一寸五分,池琢圓式,四周隆起而中凹下,上方蓄水處亦凹下,占高一寸六分,凹中左偏,有「半山一侶」白文印,背面刻阿翠像,倚几右嚮側坐,右手持卷軸,全身不露足,左方題「咸淳辛未阿翠」六字,分書,像及題款皆凸。右側題云:「綠玉宋洮河,池殘歷劫多。佳人留硯背,疑妾舊秋波。己丑三月得此硯,墨池魚損去之,背像眉目似妾,而右頰亦有一痣,妾前身耶?阿翠,疑蘇翠。果爾,當祝髮空門,願來生不再入此孼海。守貞記。」「馬」字朱文橢圓小印。左側石友題云:「片石歷四朝,兩美合一影。想見畫長眉,露滴玉蟾冷。洗汲綠珠井,貯擬黃金屋。若問我前身,為疑王百穀。刻畫入精微,脂香泛墨池。漢家麟閣上,圖像幾人知?」硯趾安吉吳昌碩跋云:「石友示蘇翠像硯,馬守貞題,可稱雙絕。翠,樂籍,工墨竹分隸。咸淳辛未,宋度宗七年,己丑,明萬曆十七年也。蓋蘇翠,實建寧人,咸淳時,流落樂籍,嘗寫墨竹,旁題八分書,如倚雲拂雲之類,頗不俗,亦作梅蘭。此硯像題款,政作分書,則阿翠即蘇翠無疑。」

宗嘯吾藏陳迦陵填詞硯

宗嘯吾能文善歌,無事輒飲,每酒酣,輒令姬人吹笛,自謳其所填詞。其需次杭州日,嘗得一硯於冷攤,長七寸,廣五寸,上列七星,色白而突出,磷磷如釘,貯墨,可三日不乾。背有六字,曰「陳迦陵填詞硯」。宗自是填詞輒用之。

俞筱甫藏蘇東坡硯

宋蘇東坡硯,作石鼓形,硯背有銘十三字,乃東坡自撰而自書之者,嘗藏曹儷笙家。光緒中葉,為錢塘徐印香舍人所得,貽吳縣俞筱甫別駕。俞卒,遂不知流落何所。

徐氏藏魚腦凍硯

肇慶產硯材,以古名端州,故謂之端硯。道光癸巳,西潦再溢,瀕江廬舍,蕩析離居。是冬,肇慶人民請於粵督涿州盧坤,擬開硯坑,以工代振。謀於守令,皆曰善。乃於十一月二十七日汲水,明年正月十日采石,三月十日眾至而畢。得石佳者,治三百餘硯,有青花、魚腦凍、蕉葉白、天青、冰紋、火捺、馬尾紋、胭脂暈、石眼諸品。經咸、同粵寇之亂,散失殆盡。徐印香舍人嘗於涿州冷攤,得魚腦凍一方,上有銘,識者謂為希世之寶。蓋盧氏家替,硯遂流落於市中也。孫女新華髫年臨池,輒用之。

李偉侯藏玉帶生硯

玉帶生硯,乃端州產,石質非上品,以硯有白線一痕,故名,為宋文天祥故物,謝疊山、黃石齋均曾寶藏。道光時,歸吳人某。同治時,粵寇李秀成陷蘇州,頗嗜書籍古玩,亦珍儲之。合肥李文忠公克蘇州,得此硯,傳三世。後藏偉侯襲侯國杰家。

馬夷初藏李雲谷殘硯

仁和馬夷初文學敘倫藏有明人李雲谷殘硯,作半月形,其上有陳白沙銘,為屈翁山所書。徐珂曾為題《祭天神》一詞,詞云:「倚小樓江上聽疏雨,幾摩挲,片石韓陵差可語。淵襟自接嶠南,莫道儒冠誤。問而今剩水殘山誰是主,且守缺,文章府,試回首斜日湖濱路。人間世,桑海淚,鵒眼無今古。更何堪關河搖落,邱壑因循,老我天涯,硯北悲秋苦。」

王蓴農藏銅雀瓦硯

無錫王蓴農孝廉蘊章藏銅雀瓦硯,長一尺有半,寬八寸,其背隱起「建安十五年造」六隸字,甚清勁。明都元敬大書「玉質金聲」四字於上,並有銘,銘云:「昔為瓦,藏歌童,貯舞馬。今為硯,承鉛槧,伴圖史。嗚呼!其為瓦也,不知其為硯也。然則千百年後,安知其不復為瓦也!蓋豪雄武人不得而有之,子墨客卿固得而有之也,吾是以喟然有感於物也。」蓴農屬徐珂以《高陽臺》詞賦之,詞云:「橫槊空豪,澄泥【銅雀臺瓦,陶人澄泥以絺綌,淘過如胡桃油埏埴之,故與他瓦異,見《文房四譜》。】自昔,憑誰共話興亡?瓢樣【硯之中為瓢形。】琴紋,【銅雀瓦硯真者,上有琴紋,見《偃曝談餘》。】月明曾照鴛鴦。苔花【何春渚《銅雀瓦硯》詩:「鍚花封雨苔。」】依約西陵碧,【曹操遺命,妾伎登銅雀臺,望西陵墓田,見《鄴都故事》。】夢瑤臺閒過昏黃。檢遺銘,雒誦迴環,楚怨微茫。春深待借東風便,奈山河憔悴,門鎖斜陽。銅狄銷沈,還餘賸粉零香。盈盈墨淚含鴝眼,錯鑄成幾閱滄桑。費摩挲,小匣琉璃,相伴吟窗。」

羅艮山之戚某得袁子才印章

袁子才所用印章,今流落人間者,有「頤性養壽」一方,石質為田黃,高四寸,闊一寸六分,重二十四兩。其晶瑩透潤處,皆蘊橘囊文,兼有田黑數點,洵福田石之上品也。石側有黃小松司馬鐫跋百餘字,文字亦雋永可喜,文曰:「福州之田,蘊石如玉,大材尤可貴。聞黃莘田十硯齋、袁簡齋隨園所收殊美,莫能睹。乾隆乙巳春,謁河間中丞大人於祥符,出觀斯石,即隨園之物。石經詞人護藏,今忽登中丞幕府,與文章政事,並暉朗於河聲岳色間。石固有靈,而際遇之奇,亦千秋希有事也。」此印後為羅艮山之戚某所藏。

張芑堂藏古銅印

秀水蔣春雨,名元龍,得古銅印,文曰「海上乘槎客,山中學圃人」。張芑堂見之,曰:「此余家物也。」春雨問何故,芑堂曰:「海上乘槎客,寓張字;山中學圃人,寓瓜圃,非其證耶?」春雨笑頷之曰:「余當以此相贈。」芑堂述之於朱笠亭,笠亭乃題其小像曰:「海上乘槎客,山中學圃人。鍼鋒一粒粟,觀性得元真。」

宋芝山藏漢印

漢印之繆篆,屈曲縝密,取糾繆之義,與隸相通,雖不盡與《說文》合,而損益變化,具有精意,此其所以可寶也。安邑宋芝山學博極嗜之,所藏多至數十枚。

林陟廬藏壽山石印

出福州北門六十里芙蓉峯下,有山焉,連亙秀拔,有溪環其足,志云山產石如珉。又云,五花石,坑去壽山十里,宋時故有坑,官取以造器,居民苦之,輦致巨石以塞其坑,乃罷貢。至國朝,每春雨時,溪澗中數有流出者。或得之於田父手中,磨以作印,溫純深潤。謝在杭布政常稱之,品艾綠為第一。

石初剖時,須以琉球礪可磋之.既磋,磨以金閭官甎.磨竟,以水浸檞葉,縱橫揩拭,然後取麛鞹,平置之几案,運石於鞹,使徐發其光.陳越山,林道儀,彭木,林陟廬率購藏之,陟廬所藏尤精.唐湛一嘗訪之,陟廬出所藏使觀,方開篋,趣令收卻.時高雲客亦在座,見而訝之,笑曰:「不敢久視,恐相思耳.」

汪訒庵嗜印成癖

汪訒庵喜藏古今文籍字畫,尤嗜印章,搜羅漢、魏、晉、唐、宋、元、明人印極多。凡金銀、玉石、瑪瑙、珊瑚、水晶、青金、蜜蠟、青田、昌化、壽山、銅磁、象牙、黃楊、檀香、竹根諸印,一見輒收,多至數萬枚。著有《訒庵集古印存》二十四卷,又刻《飛鴻堂印譜》三集。金匱錢梅溪曾遇之於太倉畢秋帆制府家,因時相過從。一日,訒庵訪梅溪,見案頭有銅印,鼻鈕刻「楊惲」二字,欲奪之,不許,遂長跪不起。梅溪為所迫,笑而贈之。然訒庵雖富藏弆,而少鑒別,精粗美惡,皆珍視之,亦可見其好之篤也。嘗自稱印癖先生。

丁竹舟松生藏壽山石印

福建侯官壽山五花坑,多嫩石,質溫栗,狀如珷玞,價與青田之燈光石相垺,五色備具,光采四射。紅如靺鞨者,曰田紅。綠如翡翠者,曰田綠。黃如蒸粟者,曰田黃。白如珂雪者,曰田白。琢而磨之,可供玩好,其材又可為私家印章之用。丁竹舟松生家藏印甚夥,多至數千枚,而以壽山石為尤夥,大率為丁敬身、奚鐵生、黃小松、蔣山堂、陳秋生,陳曼生、趙次閑、錢叔蓋諸人所刻,世所稱浙派八大家者是也。

宋時以採石病民,填塞坑路。康熙時,閩人陳日浴等入山重取,佳石漸盡,故賞鑒家以舊藏者為貴。田坑第一,水坑次之,山坑又次之。

潘仕成藏飛燕玉印

漢趙飛燕印,為明嚴嵩故物,以羊脂玉為之,純粹潔白,無纖瑕,盤鳳紐,文曰「倢侈妾趙,」鳥篆。龔定盦以宋拓《化度寺碑》易之於姚氏。或曰,得之以七百金,擬築寶燕閣藏之,而未果。後歸粵人潘仕成。程侍郎春澤有詩詠之,中有句曰:「尋其流傳自冰山,亦弆墨林紫桃軒,比來歸龔復歸潘。」

錫厚庵藏金貞祐銅印

道光丙午,錫厚庵都護縝在西安,得古銅印,方今尺寸六分,重十五兩,作小篆,文曰「省差差字之印」。背注「貞祐三年五月行宮禮部造」十一字,旁釋篆六小字,紐端有「上」字。印文古雅,背旁字皆徑直無趣,若刀削者。貞祐,金宣宗年號也。

韓程愈藏赤珂夔龍鎮紙

洪髯,青田人。好山水,慕天台、雁蕩之勝。數裹糧以往遊。途次,有一樹一石可觀者,輒圖繪之,流連不忍去,於是甌括名勝無不歷,而甌括之嗜山水詩畫者,亦無不與交。念青田凍石最宜印章,每見秦、漢以來古印,即購美石,師其意而為之,四十年無倦容。其所鐫章,不啻千百,皆為好事所攫奪,以故索圖章者不他求,而洪髯之名益著。

某年夏,韓程愈自中州訪其兄於永嘉縣署,無事,每詢青田凍章,而莫得其要。客曰:「有洪髯者,若與之遊,則難得者可立致也。」因謀於兄,敦請之。顧洪髯坐此累非一日,聞遠人有物色之者,意猶豫,不欲發。其子明鉉進曰:「大人以是重於海內士大夫,今玆之役,寧自靳耶?」髯感悅,乃戒行李,扣永嘉署門,曰:「我洪髯,自青田來。」門吏不敢難,延之入。茶次,出舊凍二枚,奉令公,隨贈程愈以赤珂夔龍鎮紙,光怪陸離,得未曾有。程愈以四小詩酬之。於是髯誦程愈詩,程愈握髯石,每相視而笑,遂成莫逆。

程愈問以凍石之品類凡幾,髯曰:「山在青田城東南二十里,山麓之地,曰圖書山,皆林氏山也。深入不十里,至嶺溪坑,石出處也。其最美者,曰官玒,曰高玒,曰老楓門,曰新楓門,皆鐙光凍也,其色青黃,其質光潤,鐙前視之,明如晶,而體凝重,使人不敢狎視。遼凍有冒其色者,然底裏自敗,終為魚目。此四者不易得,品亦在晶玉之上。次者硬玒、祠前玒,色獨青,而光澤少減。若握於手中,一經品題,當在狂狷之列,亦罕購之物也。次挑水坑,次小磨坑,次大磨坑,次松樹源頭,次岩頭,次龍舌,次蝦蟣,皆凍也,而色辨形辨矣。挑水色近硬玒,而乏光澤。小磨色白,大磨、岩頭色皆綠。松源多帶青黃,龍舌強半皆白。若蝦蟣,雜色具陳矣。此其概也。然皆從深山古洞中妄臆而得,無意而有獲,有心而無當,比比然矣。此外則豆青是已。世所謂佛料,杯料,罏瓶料,龍章、套章料,護封、謹封、古柬料,取足於此。亦有稍佳者,凡四等,一楓門青,二挑水坑,三小磨坑青,四紫檀。楓門、挑水色醇而質膩,尚矣。小磨色或可觀,然少麤。紫檀則花色斑駮,實如其名,亦有得之而不忍釋手者。」

潘文勤劉鐵雲藏泥封

印,信也,以木或金石為之,上刻文字以為信也。印時所用印料,普通為朱色。製時,擣艾葉為綿,和蓖麻油,加硃砂拌之,佳者色經久不變,相傳始於六朝時。而今稱之曰印泥者,實因晉以前之封緘,皆用黏質製陶之泥,其法與今之用火漆封函者相垺,故沿稱印泥也。

加印於泥以為封緘,曰泥封,為歷代賞鑒家所未知。道光始出土,河南、山西、陝西皆有之。蓋古人用後即棄,遂入土中。潘文勤公曾藏有官印、【古代官印皆小,除公家所有以昭信守者外,亦自另鐫以佩於身,如後世官吏之所用公事圖章也。】私印,凡三百有四枚。其後出土者日多,丹徒劉鐵雲觀察鶚所藏,則幾及千,其中秦最少,漢獨多,晉次之。考訂此物,實有數益。可考見古代官制,以補史乘之缺,一也。可考證古文字之有裨六書,二也。刻畫精善,可考見古昔工藝,三也。然亦頗多贋品,且仿造亦甚易。蓋黏質之泥既不難覓,而漢、晉印章亦尚多,作偽者但覓一古印,印之於泥,即成矣。光緒時之古董客曰袁回子者,優為之,自是而市上之泥封遂真贋雜糅,不易辨識矣。

葉鞠裳論碑帖之別

碑帖之別,人不盡知,葉鞠裳學使嘗論之曰:「今人碑帖不分,凡刻石之文,統呼為碑,及墨而拓之紙,則又統呼為帖,雖士大夫,未能免俗,甚矣其陋也!夫碑之不可為帖也,石刻之不盡為碑也。周、秦、漢、魏以下,歐、趙而降,撰述源流,雕造形製,其為體也屢遷,其稱名也雜而不越。《禮》曰:「遽數之不能終其物,悉數之乃留,更僕未可終也。』」

葉於光緒壬寅,嘗視學甘肅,嗜碑版,以精於考訂,有聲於時。

葉鞠裳論碑之俗名

碑拓有輾轉傳訛而以俗名著於世者,葉鞠裳嘗論之曰:文人題品,土俗通稱,古蹟流傳,等洞蕭之有諡;嘉名肇錫,益敝帚之可珍。有如碑之裂而存半截者多矣,惟唐興福寺殘碑,世皆稱為《半截碑》。碑之環而刻四面者多矣,惟《顏魯公家廟碑》,世皆稱為《四面碑》。《皇象天發神讖碑》,在晉時即折為三段,【見《丹陽記》、《金陵續志》、《新志》】、世呼為之《三段碑》。或呼經幢為八楞碑。此類尚多,摭而錄之,可資談助。

《竹葉碑》漢殘碑陰也。牛空山《金石圖》云:「曲阜顏樂清懋倫得之,藏其家,碑兩面隱隱有竹葉紋,或謂之《竹葉碑》云。」《金石萃編》云:「此碑陽今皆為竹葉文所掩,無一字可辨,陳以綱定為《魯國長官德政碑》,其論最核。」

《三絕碑》漢隸字源受禪表,魏黃初年立,在潁昌府臨潁縣魏文帝廟。劉禹錫《嘉話》:「王朗文,梁鵠書,鍾繇鐫字,謂之三絕。」

《潛研堂金石文跋尾》:「金《博州廟學記》,【大定二十一年。】東昌人謂之《三絕碑》。三絕者,王去非文,王庭筠書,黨懷英篆額也。」

《魚子碑》隋《栖巖道場舍利塔碑》,石質斑駮,細點墳起,打本如顆顆丹砂,又如大珠小珠落玉盤,雖精拓,不能泯其迹,世謂之《魚子碑》。

《鴛鴦碑》顧亭林《金石文字記》:「泰山之東南麓王母池,有唐岱嶽觀,土人稱為老君堂。其前有碑二,高八尺許,上施石蓋,合而束之。其字每面作四五層,每層文一首,或二首,皆唐時建醮造象之記。」《金石萃編》云:「此碑今俗稱《鴛鴦碑》,二石合為一,兩面兩側,共刻三十二段。」

《碧落碑》汪由敦《松泉文集董逌廣川書跋》云:「段成式謂碑有碧落字,故名。李肇謂碑在碧落觀。然考之《國史補》,則肇正謂碑有碧落字耳。李漢又謂碑終於碧落字,董逌駁其非。今以篆文驗之,僅有『棲真碧落』一語,既非全文結束,亦非文中要語。考古人詩文字蹟,舉一行首標目者有之,無以末字者。歐陽公《集古錄》謂龍興宮有碧落尊象,篆文刻其背。宋潛溪亦云韓王元嘉子訓等為其妣房氏造碧落天尊於龍興宮。考其記,知為碧落觀。今以篆文驗之,但云立大道天尊建侍真象,無所謂碧落天尊,疑廣川所云碑在碧落觀,而龍興舊為碧落者,為得其實,此碧落之所由名也。」

《潛研堂金石跋尾》云:「右李訓等造《大道天尊象記》,世所稱《碧落碑》也。篆書奇古,有鄭承規釋文。」余按此碑當如《潛研》所題李訓等《大道天尊象記》為正,而《碧落碑》,其後起之名也。

《追魂碑》《處州府志》:「松陽葉法善以道術遭遇玄宗。時李邕為處州刺史,以詞翰名世。法善求邕與其祖有道先生國重作碑文,成,請并書,弗許。一夕,夢法善請曰:『向辱雄文,光賁泉壤,敢再求書。』邕喜而為書,未竟,鐘鳴夢覺,至丁字下數點而止。法善刻畢,持墨本往謝,邕曰:『始以為夢,乃真邪?』」世傳此碑為《追魂碑》。《金石萃編書譜》引《法帖神品目》云:「《追魂碑》,李邕書,在松陽永寧觀。」

《透影碑》《中州金石記》:「重修古定晉禪院《千佛邑碑》,天成四年九月,釋道清撰,俗名《透影碑》。」

《風動碑》《隱綠軒題識》:「鎮州察院前庭有風動古碑,乃李寶臣功德頌,永泰間立,王士則書。」

《雷合碑》《寰宇訪碑錄》:「茅山《乾元觀碑》,陳黼撰,蔡仍行書,政和五年,俗呼為《雷合碑》。」

《無字碑》《金石萃編》:「乾陵,唐高宗陵也,在乾州東,至太宗昭陵六十里,有于闐國所進《無字碑》,高三十餘尺,螭首龜趺,巋然,表裏無一字。今題名有十三段,崇寧、政和、宣和年者九,金正大元年一,興定五年二,丁亥清明日一。」

《泰陰碑》《潛研堂金石文跋尾》:「《登泰山謝天書述二聖功德銘》,宋大中祥符元年上石,在泰安府城南門外,北向。明巡按吳從憲篆刻其陰曰《泰陰碑》,俗謂之《陰字碑》。」王蘭泉曰:「北向屬泰山之陰,故題泰陰碑三字,以訛傳訛,遂謂之陰字碑矣。」

《囤碑》《雲麓漫鈔》:「吳禪《國山碑》,土人目為《囤碑》,以其石圓八出如米廩云。」吳騫《國山碑考》云:「碑形微圜而橢。」又云:「碑首上銳而微窪,石色紺碧。」

按右所錄碑名,循名核實,各以義起,未為虛附。若夫流俗滋訛,方言虛造,郢書燕說,非可理測。訪碑者若非親見其文字,僅憑耳食,未有不徑庭者。如關中大中二年經幢,于惟則所造,王鉉書,土人通呼為顏石柱,問以于惟則經幢,不知也,問以王鉉,愈不知也。余來隴坂,關外僚吏皆言敦煌學宮有《索靖碑》,及拓而釋之,一面為《索公碑》,一面為《楊公碑》,是唐中葉後刻。索公,特靖之後人耳。買王得羊,固自可喜,然問以楊、索二公碑,不知也。李翕《西狹頌》在成縣,此碑後為《五瑞圖》,內有「甘露黃龍」字,官斯土者,書帕餽遺,即題為《黃龍碑》。若問以《西狹頌》、《五瑞圖》,亦不知也。諸如此類,非沿其土俗所呼之名以求之,不可得,《公羊》所謂名從主人也。

葉鞠裳論各省石刻

各省石刻有多寡,限於地也。葉鞠裳嘗論之曰:「關中為漢、唐舊都,古碑淵藪,其次則直隸、河南、山東、山西。觀畢阮諸家所錄,望洋興歎。又其次則隴、蜀。吾吳《皇家碑》已亡,初平校官一刻巍然,為江以南靈光。孫吳、蕭梁,斐然繼作。浙有《三老諱日記》,楚有《九真太守碑》。滇疆僻在南荒,而二爨碑一晉、一宋,可傲中原所稀有,足為雞足增輝。此外閩、粵諸省,隋以前無片石。貴州至明始建行省,漢《盧豐碑》【】之外,不獨無隋、唐名跡,即宋、元兩朝,亦無一字可著錄,此則限於地也。紅晚出,鄒叔績雖釋為殷高宗伐鬼方之碑,荒遠無徵,難為典要。」

葉鞠裳論求碑拓宜因地

求碑而拓之,宜因地也。葉鞠裳嘗論之曰:「鄭漁仲求書之道有八。其三,因地也,因人也,因代也,皆可通於求碑。而碑之宜因地而求,比書尤切。經史雕本,孳乳不窮,不得於彼,或得於此。苟非麻沙下劣之本,即可插架。若碑,則原石祇此一刻,祇在一地,不到廬山,何從見其真面,此地之宜知一也。私家棗梨,異於官本,千里雖遙,舟車可致,宦游所到,或如廉石之載歸,坊肆所雕,或以兼金而轉鬻,昔在燕齊,安知今日不在吳越。若碑,則高或尋丈,重亦千鈞,非如大壑之舟,可負而趨,此地之宜知二也。古今雕本,或在國學,或在郡庠,或在公庫,或在家塾,通都大邑,搜訪易周,估舶書林,咄嗟可辦。若古碑,則往往出於窮鄉僻壤,梵剎幽宮,甚至高岸深谷,屐齒不到,非有土人導引,莫施氈蠟,此地之宜知三也。古人著錄,郡邑之外,每多略而不祥。《平津訪碑錄》,亦第有某省某縣,好古者往往迷於物色。余所見,惟林侗《昭陵石蹟考》,詳著第幾列第幾區村落方向。碑估李雲從每拓一碑,必於紙背書在某村某寺或某冢,距某縣城若干里,可謂有心人也已。若依此著錄,後人按籍而稽,何至迷其處所耶。」

葉鞠裳論護惜古碑

碑不護惜,即易殘毀。葉鞠裳嘗論之曰:「孫莘老守湖州,建墨妙亭,以藏古刻,如漢之《三費碑》,皆在焉,今其石泰半亡矣。烏程張秋水輯《墨妙亭碑考》,分別存佚,采摭甚詳。關中有宋趙抃《重置饒益寺石刻記》,文云:「自唐、宋以來,名臣賢士,往還稅駕,或題名於壁,或留詩於碑。遭兵火,焚毀殆盡。暇日,命僮僕搜抉於荊榛瓦礫之間,皆斷折訛缺,讀之令人悲惋。即其稍完者,萃而置於藏春軒壁。』蜀綿州有宋淳熙十二年《集古堂記》,其文云:『舉近郊石刻,列植秦、漢、隋、唐,其碑凡十,壁立森拱。然其所謂《蔣公琰碑》及《孫德碣》,已淪於灌莽矣。』此兩公者,皆師莘老之用心,護惜古人之意,可師可敬。西安府學碑林及洛陽之存古閣,其裒集古刻之法並同,或久埋於敲火礪角之餘,或新出夫隧道重泉之底,庋藏於此,以蔽風日,孑遺賴以不亡,法至良也。碑林創始,不知何年,後人不加修葺,蕪穢不治,幾難廁足。畢秋帆尚書撫陝,始繕完堂廡,周圍繚以欄楯,又為門以司啟閉。光緒壬寅四月,余被命度隴,道出西安,駐節往游,徘徊不忍去。嘉祥紫雲山武梁祠堂漢刻,亦賴孫伯淵之力,得庇一廛。好古之士,宜知所取法焉。」

葉鞠裳論殘碑位置

碑有殘缺不完而待補緝者,葉鞠裳嘗論之曰:「古碑中裂,或碎為三四片,以大鐵絙束之,或龕置壁中,尚不至漫無收拾。《化度》原石已亡,覃谿以翦雜殘宋,拓三四本,鉤心鬬角,繪為《范氏書樓殘石圖》,竟得宋時原第,可謂良工心苦。余曾得呂大防《長安志圖》殘石,石蒼舒書,僅存七片,首尾殘缺,潛心鉤索,迄未得其原次,乃知古人精詣為不可及。西安藩廨竈下出殘石十六片,大者如硯,小者如拳,紫鳳天吳,顛倒短褐,皆分書,有熙寧年號,雖知為宋刻,無從屬讀。余竭十餘日心目之力,尺接寸附,亦竟得原碑位置,始知為宋吳中復重建燕佳亭詩,前有『熙寧七年』字,後有『仲夏十五日男立禮』字,裝為一幅,首尾祇缺十餘字,此可為補緝殘碑之法。」

葉鞠裳論藏石

好古家於收藏碑拓以外,有藏石者。葉鞠裳嘗論之曰:「《東觀餘論》載張燾龍圖家有漢石經十版,其壻家有五六版。《解春雨集》言宋慶曆初,范雍使關右,歷南山佛寺,見《化度寺碑》已斷為三矣,以數十縑易之,置里第賜書閣下,此為藏石之濫觴。畢秋帆在關中,得四唐石,置之靈巖山館。孫淵如得北朝造象,置之家祠一榭園。近時藏石家,余所知者,隋太僕元公及夫人姬氏兩誌,在陽湖陸氏。咸豐庚申兵燹,兩石皆裂,失其半。閩縣陳氏、揚州張氏、南海李氏皆有藏石。陳、李亦得之秦中。張氏唐墓誌、董惟靖諸石,即廣陸出土。長安趙乾生、濰縣陳壽卿所藏最富。陳多造象,趙多墓石。曾從陸蔚庭前輩處見陳氏拓本,全分共百餘通,趙氏七十餘通,余陸續得之。去年又得兩全分,以隋刻《寶梁經》及唐《高延福墓誌》為最精。光緒庚子,六飛西幸,朝貴扈蹕至秦者,徵求拓本,迫於催科。趙君盡貨其石,聞半歸倫貝子,半歸端午橋。午橋藏石,本為海內之冠,豐碑如晉郛休、魏蔡儁,皆以牛車輦至都門,數十人舁之,道路動色。其京邸几案廊廡,皆石碑也。余先得其拓本,已百數十通。聞入秦,益肆搜訪,繼長增高,衙齋充牣,廉石歸裝,不患無壓舟之物矣。潘文勤師及貴筑黃子壽師、福山王廉生祭酒、德化李木齋京卿、同郡吳愙齋中丞皆有此癖,余皆得見之。木齋所藏多小品,且多殘缺。潘文勤師所藏,以《崔文修誌》為第一。貴筑師所藏,以隋吳嚴、李則兩誌為第一。愙齋所藏,以《文安縣主墓誌》為第一,賈文度次之。廉生精於鑒別,自蜀中攜歸梁造象,尤為希有之品,亦多殘裂,斷頭折足,排列牆隅。乙亥、丙戌間,病不斟,家人以其不祥,且褻佛,諷其棄之,笑不應,後病亦尋愈。然敝帚自享,不輕拓,余僅得其造象數通及晉兩墓表。一乾符經幢,尚完好,每見必索之,竟未得。此外如江陰繆藝風、番禺梁杭叔、南陵徐積餘,抱殘守缺,亦間得一二通。積餘藏隋張通妻陶貴墓石及唐《戚高誌》,甚祕之。然陶貴非原石。余惟得江陰唐經幢一通,藝風見之,以為桑梓文獻,屢以為請,慨然讓之,今橐中僅存青城山唐刻經殘石數片而已。」

葉鞠裳論碑厄

自古至今,碑之受厄者多矣,葉鞠裳嘗論之曰:「藏書有五厄,古碑之厄有七,而兵燹不與焉。韓退之詩云『雨淋日炙野火燎』,又云『牧童敲火牛礪角』,亦不與焉。高岸為谷,深谷為陵,地震崩摧,河流漂溺。【漢《華山碑》、唐《順陵碑》皆為地震崩裂。《熹平石經》,周大象中自洛竊載還鄴,船壞沒溺。】祇園片石,誤椎《化度》之碑;【范諤《化度寺銘跋》:「高王父諱雍,使關右,歷南山佛寺,見斷石砌下,視之,迺此碑,稱歎以為至寶。寺僧誤以為石中有寶,破石求之不得,棄之寺後。」】砥柱洪濤,久沒純陁之碣。【謂薛純陁《砥柱銘》。】此一厄也。匠石磨礱,耕犂發掘,或斷為柱礎,【北海《李秀碑》為一教官斷為柱礎六,四礎為王損仲攜至汴,兩礎猶在都中。《漢石經》,隋開皇六年載入長安,置於祕書內省,營造司亦用為柱礎。】或支作竈陘,【郃陽魏十三字殘碑,康強跋云,是夏陽人家支竈物。】【齊魯間經幢,農民皆斷為石鹿碡。】或為廢寺之甔甀。【元許有壬《興元閣記》,見《圭塘小稿》,今殘碑百餘字尚在和林寺,僧毀為香案。】通衢如砥,填江左之貞珉;【相傳六朝刻石,明太祖時皆用以甃治街道,今金陵聚寶門內石道坦平如砥,云背面皆有字也。】架水為梁,支漢經之殘字。【《廣川書跋》:「《熹平石經》,周大象後破為橋基。」】荒墳蔓草,徧臥蟠螭,廢壘長楊,聊資列雉。【吾鄉王廢基防營牆基纍纍,皆舊碑也。】此二厄也。唐、宋題名,摩漫刻,後來居上,有如積薪。唐賢名迹,宋人從而磨刻之;宋賢名迹,明人迺更加甚焉。賀方回之題字,惆悵武邱;【虎邱賀方回題名,庚申前尚完好,今為苕上一傖父鑿損。】史延福之刻經,模糊伊闕。【龍門如意元年,史延福刻《陁羅尼經》,明提學趙岩刻「伊闕」兩大字於上。】邠原攬古,空譚大佛因緣;【邠州大佛寺,吳愙齋中丞為學使時,列炬訪之,觀壁間題名纍纍,有唐刻一通,為宋人羃刻其上。】岱頂勒崇,莫問從臣姓氏。【唐玄宗《泰山銘》後,附刻從臣姓氏,皆為後游者刻損。】莫不屋中架屋,牀上安牀。此三厄也。武人俗吏,目不識丁,勼工選材,艱於伐石,或去前賢之姓字而改竄己名,【余所藏宋、元幢,其字跡有絕類唐人者,蓋皆屬吏媚其府主作功德,俗僧為取舊幢,磨去年月姓名而改刻之。】或磨背面之文章而更刊他作。【唐《華嶽精享昭應碑》,即刊於《天和碑》之陰。《授堂金石跋》曰:「《水經注》,樊城西南有曹仁《記水碑》,杜元凱重刻,其後書伐吳之事,古人簡便,不重煩如此。」又渭水內載漢文帝廟一碑,建安中立,漢鎮遠將軍段煨文,給事黃門侍郎張昶書。魏文帝又刻其碑陰二十餘字,又在杜征南之前。然碑陰本無字則可,若如《顏魯公廟碑》有碑陰記,或有故吏題名,亦從而磨刻之,則前賢名迹已失其半矣。】甚或盡鏟舊文,別鐫新製,改為己作,澌滅無遺。【如《唐書姜行本傳》:「高昌之役,磨去漢班超紀功碑,更刊頌陳國威靈。」即貞觀十四年姜行本碑是也。陸務觀《老學庵筆記》云:「北都有魏博節度使《田緒遺愛碑》,張宏靖書;《何進滔德政碑》,柳公權書,皆石刻之傑也。政和中,梁左丞子美為尹,皆毀之,以其石刻新頒《五禮新儀》。「趙德甫《跋何進滔碑》亦云:「政和中,大名尹建言磨去舊文,別刻新製,好古者為之歎惜。」孫淵如述何夢華之言云:「金承安三年,牛頭祖書唐相《魏文貞廟記》,亦磨去唐碑重刻,碑首猶存唐字。《唐深州刺史墓誌》,蓋明人刻作金牛禪師塔碑趺。元時學宮所刻至元、大德聖旨碑,大半磨治舊石而更刻之。」】此四厄也。裴、李爭功,熙、豐鉤黨,李義山云:『長繩百尺拽碑倒,麤沙大石相磨治。』蘇子由云:『北客若來休問訊,西湖雖好莫題詩。』韓、蘇之文,毀於謠諑。又若閏朝僭號,諱於納土之餘;【吳越錢氏諸碑有建元者,宋初納土後,皆毀去,所毀經幢尤多。】叛鎮紀年,削自收京以後。【憫忠寺《寶塔頌》,史思明紀年,皆磨去,重刊唐號。】或碎裂全文,或削除違字,後賢考訂,聚訟轉滋,此五厄也。津要訪求,友朋持贈,軺車往返,以代苞苴。官符視若催科,匠役疲於奔命。一紙之費,可以傾家,千里之遙,不殊轉餫。里有名迹,重為閭閻之累,拔本塞原,除之務盡。今昭陵諸碑,無一瓦全,關隴、鞏洛之交,往往談虎色變。此六厄也。夫石刻者,所以留一方之掌故,非鎮庫之奇珍。海內藏家,敝帚自享。宦遊所至,不吝兼金。或裝廉吏之舟,亦入估人之橐。奪人所好,遷地弗良,轉輾貿遷,必至失所。此關中毛茂才所以有勿徙石刻之記,而言者諄諄,聽者充耳。《化度寺碑》,宋范氏書樓本已先作俑。畢秋帆自關中攜四唐石歸,置之靈巖山館,庚申之劫,與平泉花石同付劫灰。此七厄也。有此七厄,其幸存天壤者,皆碩果矣,可不寶諸!

「漢、唐以來石刻,有王字者,其碑幸存,亦多鑱毀,此金海陵之虐政也。顧亭林《金石文字記》云:「裴漼《少林寺碑》內王字俱鐫去。按《金史》海陵正隆二年二月,改定親王以下封爵等第,追取存亡告身,公私文書,但有王爵字者,皆立限毀抹,碑誌並發而毀之,此碑王宮、王言、夏王、有王等字,亦從而鐫去。完顏之不通文義而肆為無道,可勝歎哉!』此又碑之一小厄也。貞石之壽,遇傖父而不永,猶可言也。惟有明一代,如前所紀提學趙巖者,儼然學者師,蘇許公《朝覲壇頌》,梁昇卿八分書,在元宗《紀泰山銘》之側,朱竹垞云,明有俗吏,以忠孝廉節四大字鑱其上,頌文毀去者半。以弇州尚書之言證之,所謂俗吏,迺閩人林(火阜)也.又北海麓山寺碑陰刻官屬銜名,每列姓名下,各繫以贊,武虛谷云,為妄庸人題字交午橫貫,以致損蝕不可第次.其大書橫勒者,則前明提學郭登庸也.宋真宗《登泰山謝天書述功德銘》,明鄞人俗吏汪坦大書題名於上,每行毀三四十字不等.古刻遭此厄者非一,操刃者大抵皆科目中人,空腹高心,以衛道自命,遇二氏之碑,輒毀之.此又碑之一小厄也.《新唐書.武宗本紀》:『會昌五年八月壬午,大毀佛寺,復僧尼為民.』王圻《續通考》:『上惡僧尼耗螙,敕上都,東都各留二寺,天下節鎮各留一寺,凡天下所毀寺四千六百餘區.』其時官吏奉行,至於碑幢銘贊之類,無不鑿毀,或坎地而瘞之.其見於石刻者,如魯公《八關齋報德記》,後有宋州刺史催倬《書石幢事》云:『會昌中詔大除佛寺,凡鎔塑象刻,堂閣室宇,焚滅銷破,一無遺餘,分遣御史覆視之.此州開元寺有顏魯公《八關齋會鐫記》大幢,刺史邑宰以可折,遂鏨鑿缺口以仆之.』又大中八年牟璫方山《證明功德記》:『會昌五年毀去額寺五千餘所,蘭若三萬餘所,麗名僧尼廿六萬七百餘人,所奉驅除,略無孑遺.』又大雲寺殘幢後有題記云:『此幢五年□月奉勑毀寺,其幢隨□□□.至大中四年庚午,溧水尉劉皋等同再建立.』蓋驅除未幾,至大中初而尋復矣.然元魏以後造象,所毀當已不少,經幢尤多殃及.余所藏唐幢,往往有『大中重建』題字.五代,宋初,尚有發地得之而再立者,皆因會昌之劫也.此又碑之一小厄也.」

葉鞠裳論碑之已佚復出

碑有已佚而復出者,葉鞠裳嘗論之曰:「世有古碑已佚,忽然復出,碑估挾以居奇,無足奇也。北海《靈巖寺碑》,《平津訪碑錄》注云已佚,光緒初元,市上忽有新拓本,頗得善價。不知此碑仍在長清本寺,但久不拓耳。魏之《高翻碑》,唐之《焦兟碑》,趙明誠皆著錄,自元以後無見者。【據《金石錄》,《焦兟碑》貞元十八年從弟郁文朱獻貞行書。】近數年,《高翻碑》與高盆生、高盛兩碑同出於磁州,《焦兟碑》出于中州。此蓋淪入土中,高岸為谷,耕犂發掘得之。《高長恭碑》,趙撝叔所收,僅有半截。今全碑俱出,碑兩面皆有字,額之陰又有安德王經墓興感詩。此蓋下半截舊陷於土,今始舁而出之,初未嘗泐損也。昭陵之張允、杜君綽諸碑,舊拓字少,新拓字多,其事正同。栖巖寺韋晨六絕文,并韓懷信詩,皆在首山《舍利塔碑》之陰,趙明誠亦著錄。從來拓《舍利碑》者,不拓陰,世遂以為佚矣,其實一字未損,并未沈埋土中,裹氈而往者,自熟視無覩耳。湖州墨妙亭有宋人書『玉筍』兩篆字,並題名數通,同刻一石,陸存齋輯《吳興金石記》,列之佚目。余從廠肆得拓本,紙墨尚不甚古,決非舊拓,此當是湖之舊守攜以壓廉石歸裝耳。以此推之,歐、趙、洪所錄諸碑,今雖淪沒,安知吾生不再見之?吾生即河清難俟,安知後人之不復見之?其可以為已佚而不復訪求耶?」

葉鞠裳論碑之一刻再刻

古碑之一刻再刻者甚多,葉鞠裳嘗論之曰:「古碑一刻再刻,如唐之《聖教序》有五本。【據《古石琅玕》所記,一為懷仁集右軍書,一為王行滿正書。褚登善書有三刻,一序記分刻二碑,龕置慈恩寺塔下,世所稱雁塔本也。一序記并為一碑,即刻於同州倅廳者。《蒼潤軒帖跋》有褚公行書,《聖教序》,刻於咸亨三年,儲藏家罕著於錄。宋端拱元年,沙門雲勝分書新譯《聖教序》尚不在內也。《竹雲題跋》云:「褚《聖教序》行書一,楷書二。行書為宋道君瘦金書之祖,今已亡。」又按《觀妙齋金石略》云:「余於同州雁塔二刻之外,又得一本,年月同雁塔本,而字法不同,碑已有斷蝕處,不知在何所,諸評論者皆不之及焉。」然則褚公《聖教序》實有四本。】《夢真容碑》,一在易州龍興寺,一在終南樓觀。【《觀妙齋金石略》:「《夢真容碑》,又得白鸕觀一碑,先是黨光所書,漢乾祐三年楊致柔奉命重書,此本從未見著錄。」】宋之《黨人碑》,五嶺以西即有兩刻。元之《張留孫碑》,京師一刻,貴溪一刻,此金石家所共知也。吾吳郡學,有淳祐元年張安國書《疏廣傳》及唐盧坦對杜黃裳語,藝風拓寄當塗石刻,亦有此兩本。後五年,陳塏刻蔡襄書《韓魏公祠堂記》,安陽一本,元豐七年,刻於《晝錦堂記》之陰,當塗亦有一本,年月皆同,惟缺撰書人名耳。天聖二年,涇州回山《王母宮頌》凡兩本,一為南嶽宣義大師夢英行書,一為上官佖篆書,其文無一字異也。元祐元年,惠因院《賢首教藏記》在西湖集慶寺,紹興府學亦有一本,撰書年月皆同,惟額一篆書,一真書。此外《表忠觀碑》,東坡有大小二本。《醉翁亭記》,東坡有真草二本,蘇唐卿有篆書一本。坡翁草書本,世不經見,篆本則更難得矣。韓昌黎《伯夷頌》,范文正公書之,金皇統九年,楊漢卿又書之,題曰《重書伯夷頌》。長安有安宜之《重書阿房宮賦》。【元祐八年。】曰重書,亦必有原書一石。余曾見米南宮行書一本,安、米同時,宜之當別有所承,此與舊碑已燬而後人重書者【如蔡元度重書《曹娥碑》。】略異也。又如陽冰《城隍廟記》,原刻在縉雲,程浩《夫子廟碑》原刻在三原,他郡邑廟及學宮亦間有借刻者,大都明人不學者為之耳。

「李藥師《上西嶽文》,不知其所自來,當是好事者為之耳。然摹本頗多,世所通行者,惟長安一本,明人摹刻。余所見有潞城一本,宋崇寧三年楊大中刊,滕縣有一本,宋紹興丙寅知軍州事施某重刊。明人叢帖中,亦往往摹刻之,此真以康瓠為寶也。」

葉鞠裳論碑之摹本

碑有就原蹟而摹刻者,葉鞠裳嘗論之曰:「《醴泉》、《皇甫》諸碑,摹本充斥,家刻、坊刻,無一足觀。然前人名蹟已損,後人得初拓精摹,不見中郎,猶見虎賁,未為無益。虞伯施《夫子廟堂碑》,唐時已泐,黃魯直所謂『孔廟虞碑貞觀刻,千兩黃金那易得』。宋時即有兩翻本,肥本在長安,瘦本在城武,互有得失。臨川李氏有唐拓殘本,以肥瘦兩本較之,天壤懸絕,始知原本不可及。【詳見翁學士《廟堂碑跋》。】歐書《化度》、《醴泉》,皆有宋翻、宋拓本。覃谿見《化度》最多,范氏書樓本皆祇四百餘字,其多至八百餘字者,皆非原刻。《溫虞公碑》亦祇存四百餘字,宋拓八百餘字,多不過千字。覃谿嘗自至昭陵碑下精拓得一本,云可辨者有二千餘字。其實筆畫皆損,不過匡廓尚存,約略以文義聯屬之耳。今陝西有裴刻本,多至二千餘字,蓋即以新拓精本,仿其結搆用筆,非真有多字祖本,其面目雖是,其精神則非,譬之優孟衣冠耳。《醴泉》惟錫山秦氏本能亂真,今亦僅存殘石,人重之,與舊拓原刻等。余曾見南宋榷場本,雖宋翻,遠不逮秦刻。《皇甫碑》有『三監』二字者,尚可觀,若得線斷本,則更為至寶矣。然三監本拓之先後亦不同,拓最早者,僅降線斷本一等。碑估之作偽者,往往以摹本三監二字,裝入無逸本,鑒別稍疏,即為所罔。褚書惟《孟法師碑》有翻本,【《枯樹賦》、《哀冊文》皆帖類。】所見以嶺南葉氏本為最勝。今宋拓孤本,亦在臨川。李氏翻本,大都皆從茲出。《聖教》未見重摹本,而懷仁《聖教》,化身最多,亦最不易辨。孟津王覺斯及西安苟氏兩摹本,皆能亂真。北海之秦望山《法華寺碑》、《娑羅寺碑》,皆石亡補刻。顏書《八關齋記》,亦宋時燬而重刻。《中興頌》,蜀中有三本,《干祿字書》有一本,皆宋時摹刻。宋《廣平碑》在沙河宋氏家祠,後裔恐其剝損,不輕椎拓。碑估以拓之難也,別刻一本,以應四方之求,然視原本遠遜。《磚塔銘》摹本最多,王蘭泉云:『長洲鄭廷暘嵎谷、吳縣錢湘思贊兩本最善。鄭娟秀,錢瘦勁。』原刻破裂,則此二本皆可寶也。宋蘇文忠書,因黨禁磨損,重刻者過半。此外如漢之《桐柏廟碑》、《郭有道碑》,魏之《弔比干文》,唐之《曲江》、《張氏》兩碑,皆經後人重刻。孫吳《天發神讖碑》,舊斷為三,在江寧府學尊經閣下。咸豐庚申之劫,燬於兵燹。吾吳帖估張某精於摹勒,以木柹糊紙為質,仿刻一本,鑒古家皆為所衒,然碑文可以亂真。其後元祐胡宗師、崇寧石豫兩跋行書,神氣全非,並多誤舛,不難一覽了然,人自不察耳。此碑篆體奇古,郭胤伯詆為牛鬼蛇神,雖非知言,然亦可見畫鬼神易,畫狗馬難也。六朝、唐誌之佳者,其石或亡佚,碑估得舊拓,往往摹刻,以充孤本,如《崔敬邕》、《張黑女》之類,皆有贋鼎,好古而鑒別不精者,其慎旃!」

葉鞠裳論碑之贋本

流傳碑拓,贋本頗多,葉鞠裳嘗論之曰:「舊碑摹本,已如犁靬之善眩,更有憑空結撰者。如世傳《涼州刺史郭雲誌》、《女子蘇玉華墓誌》、《黃葉和尚墓誌》,皆題為歐陽詢書,無其人,無其事,謬種流傳,稍有識者能辨之。李邕之《戒壇銘》,雖有所本,亦是重起爐竈,與原碑渺不相涉。因焦山有《瘞鶴銘》遂有《瘞馬銘》、《瘞琴銘》。《琴銘》小楷妍媚,世頗好之,余知為吾吳顧南雅作。《馬銘》字亦不惡,其石出於關中。安陽有漢殘碑五種,齊、魯之間斷碑一角,時時出土,文多者不過數十字,無人名、地名、年號可證,益復不可究詰。人言熹平殘碑即不可信,若《朱博頌》,確知為諸城尹祝年明經所造。《李昭養奮破張郃銘》,亦皆後人所偽託。造象,北朝多,南朝少,今蜀中新出梁造象數十通,似刻於甎,多天監、大同年號,皆贋造也。大抵贋造者,墓誌、造象居多,不能為豐碑。其文或有所本,其字雖有工拙,古今氣息,總可摩挲得之。趙撝叔以《寧贙碑》為依託,王可莊太守疑《蘇孝慈誌》為李仲約侍郎書,則皆賢者之過矣。」

葉鞠裳論碑之補刻

碑文有後人補刻者,葉鞠裳嘗論之曰:「柳公綽《諸葛祠堂記》、陳諫南《海神廟碑》,皆唐人名蹟,為覃谿列入碑選。余先後得舊拓本,再三審諦,雖非重刻,然風度端凝矣而間有齊氣,骨格遒美矣而不無弱筆,蓄疑久之。後得《武侯碑》陰明蜀府承奉滕嵩題字,有『補還其舊,庶毀璧復完,而覽者無闕』云云,武虛谷跋云:「碑在前明補刻,今所見者,已非舊觀。』始恍然悟兩碑之字,不盡為原刻,覃谿所見,當是明以前本,故服膺如此。《諸葛碑》銘詞『乃詔相國』,『詔』下重一『詔』字,『志願未果』,誤書『日日未果』,旁注『志願』二字,王蘭泉謂是前明補刻時滋譌。此外張嘉貞《北嶽恆山祠碑》,後有宋入內供奉官王潭題字云:『宣和庚子,賫御香來謝,因讀唐丞相張公所述碑,數字剝落,迺將完本以碑間所有字補足之。』此亦補刻之一證。但祇數字,且唐、宋刻手不甚相遠,故尚不覺其懸絕耳。魯公《八關齋記》,《中州金石記》以為重刻,世無異議。然考記後大中五年宋州刺史崔倬《書顏魯公石幢事》,有云『三面僅存,委埋於土』。又云『惜其堙沒,遂命攻治。雖真贋懸越,貂狗相續,且復瞻仰魯公遺文,昭示於後。』玩其詞意,是原刻尚存三面,倬所補刻者五面耳。《寶刻類編》先題顏真卿撰并書,後題大中五年崔倬補書,良得其實。蓋舊碑再立,重刻者多,補刻者少。余所見唐碑,經後人補刻者,惟此四石而已。」

葉鞠裳論木刻之碑

古碑多為石刻,而古人亦有以木刻之者,葉鞠裳嘗論之曰:「木刻之文有二,一為《王大王庵池記》,唐天祐中刻在閩縣,黛榦霜皮,歷千餘年,未遭斧斤之劫。一為都門民舍有古藤一株,夭矯拏空,上有元大德間題字,見戴菔塘《藤陰雜記》。其餘滇南有吳道子《大樹觀音象》,隴西慶陽郡廨有范純仁屋梁題字。」

葉鞠裳論瓷刻之碑

碑不僅有木刻也,尚有以瓷刻之者,又有名曰玉而實為石者,葉鞠裳嘗論之曰:「瓷刻之文有三,一為曹調造磁盆題字,僅有『七年』二字,紀年已泐。一為鄭德與寶林三十一娘捨東嶽廟蓮盆題字,元豐元年正月。兩器皆在福建省垣。一為元延祐二年瓷題字,在淄川縣高氏。造象有銅有石,其曰白玉造象者,但石之似玉者耳。惟善業埿造象,出於埏埴,唐時江以南墓誌,有刻於甎者,此類皆當作石刻觀。」

葉鞠裳論碑字大小

碑之字有大有小,葉鞠裳嘗論之曰:「昔人論書,大則徑丈一字,小則方寸千言.余所見擘窠書,以鼓山朱文公『壽』字為最鉅,其次則淡山柳應辰押朱堯『窪尊』兩大字,皆摩也.若勒於碑者,吾鄉有釋子英所書『釋迦文佛』四大字,在虎邱《普門品經》之陰,一石一字.郡學有蘇唐卿『竹鶴』兩篆字,亦奇偉可喜.小字以臥龍寺經幢【女弟子陳氏造。】為冠,蠅頭清朗,布置停勻,如棘刺之猴,神乎技矣。此外小字《麻姑仙壇記》,疑為縮臨之本。吳越王銀簡,範金而非刻石。李寶臣、王審知諸碑,視小則有餘,視大則不足也。」

葉鞠裳論一碑之字體大小

有一碑而字體大小不同者,葉鞠裳嘗論之曰:「梁開平二年《崇福侯廟記》,吳越王錢鏐撰,字大徑寸,中列敕文六行,字大徑二寸許。晉天福八年,《吳越文穆王神道碑》,首行『大晉故天下兵馬都元帥守尚書』十三字,字大徑三寸餘,較於正文,幾大三倍。此式惟吳越兩碑有之,錢竹汀說。」【吳越經幢,凡天下兵馬都元帥、吳越王題銜,其字皆較經文特大。】

葉鞠裳論碑之別體字

碑字之為別體者甚多,葉鞠裳嘗論之曰:「顧亭林《金石文字記》曰:『後魏孝文帝《弔比干文》,字多別搆,如蔑為(夕屯),蔽為(弊),菊為(桀),不可勝記.《顏氏家訓》言,晉,宋以來,多能書者,楷正可觀,不無俗字,非為大損.至梁大同之末,訛替滋生.北朝喪亂之餘,書迹鄙陋,加以專輒,造字猥拙,甚於江南,乃以百念為憂,言反為變,不用為罷,追來為歸,如此非一,徧滿經傳.今觀此碑,則知別體之興,自是當時風氣,而孝文之世,即已如此,不待喪亂之餘也.江式書表云,皇魏承百王之季,世易風移,文字改變,篆形錯謬,隸體失真,俗學鄙習,復加虛巧,談辨之士,又以意說炫惑於時,難以釐改.《後周書.趙文深傳》,太祖以隸書紕繆,命文深與黎景熙,沈遐等依《說文》及《字林》,刊定六體,成一萬餘言,行於世.蓋文字之不同,而人心之好異,莫甚於魏,齊,周,隋之世.別體之字,莫多於此碑.雜體之書,莫甚於李仲璇。又考《魏書》道武帝天興四年十二月,集博士儒生比眾經文字,義類相從,凡四萬餘字,號曰眾文經。太武帝始光二年三月初,造新字千餘,頒之遠近,以為楷式。天興之所集者,經傳之所有也。始光之所造者,時俗之所行,而眾文經之所不及收者也,《說文》所無,後人續添之字,大都出此。』

「碑文別體,北朝作俑,亭林之論詳矣。階州邢佺山太守宰長興時,曾輯《金石文字辨異》十二卷,刺取碑文異字,上溯漢、魏,下迄唐、宋,統以平水韻,乾、嘉以前出土石刻,采摭無遺,顧世尠傳本。聞趙撝叔亦欲取家藏碑版,撰為此編,其稿未出。吾友王紱卿同年亦剏舉條例,後見邢氏書而止。地不愛寶,古碑日出,邢氏所未見者,又不下數百通,竊擬正其脫誤,補其缺遺。精力銷亡,歲不我與,則亦徒託諸空言而已。」

「碑版別字,六朝為甚,豈惟是哉?自唐以下,一代之碑,皆有一代風行之別體。大抵書碑者不能不取勢,左之右之,惟變所適,積久遂成風尚。唐碑之別字,不盡同於宋,宋碑之別字,不盡同於遼、金、元。余在北方,見門帖『延禧』、『迎祥』等字,『延』皆寫作『』,『迎』皆寫作『迊』。後觀唐、宋碑,率如此,迺知里巷相承之字,亦有自來,流俗所謂帖體是矣。」

葉鞠裳論碑之陽文

碑字之為陽文也,有所自始,葉鞠裳嘗論之曰:「長興雕造經典,始用黑字,以便模印。若唐以前石刻,惟碑額兼用陽文。北朝造象有二通,一為魏始平公造象,朱義章書,一為齊武平九年馬天祥造象,皆陽文也。趙撝叔藏咸通十二年廿八人造象甎,慈恩寺所出善業埿,亦均陽文,棋子方格,與始平公同。臨朐仰天山造象新出,陽文四通,皆金正隆二年刻,孫、趙所未收也。浙江六和塔蔣舒行《捨財修塔記》,亦正書陽文。金文有成都開元鐵幢鐘銘,則陽文多而陰文少矣。碑額又有中間陽文,四圍界以一線,深陷如溝,拓之,內黑而外白,蓋石質脆勁,陽文凸起,易以駮裂,所以護之也。」

葉鞠裳論碑之反文

碑字有反文者,葉鞠裳嘗論之曰:「反文,惟蕭梁吳平忠侯神道闕。近又新出一殘闕,僅存『故散』二字,銀鉤鐵畫,望之如以鐙攝影,墨彩騰奮。若以薄紙濃墨拓之,幾不能辨其正背,吾友會稽陶心篔同年摹之極肖。此外尚有宋熙寧八年君山鐵鍋及唐開元《心經》銅笵、蜀刻韓文書笵,亦皆用反文。金華非邱子『雙龍洞』三字,『龍』字反書,此在古人,必自為一體,而今失其傳矣。」

葉鞠裳論碑之回文

碑字有回文者,葉鞠裳嘗論之曰:「余又藏回文兩石,一為馬念四娘墓券,一為朱近墓券.其文一行順下,一行逆上,循環相間,非顛倒讀之,不能得其文義.尤奇者,馬券為南漢劉氏刻,朱券為劉豫刻,同出偽朝,一在關中,一在嶺表,不謀而合.歐陽公《集古錄》收『謝仙火』三字,摩倒書,世間亦無別刻.倒文,反文,回文,碑中三體,可為好奇者助談柄.」

葉鞠裳論碑之譌脫塗乙旁注夾注挂線擠寫

碑文有因譌脫而塗乙,或旁注而又有夾注,有挂線,有擠寫者。葉鞠裳嘗論之曰:「碑誌譌字脫文,亦有塗乙。【《萃編》:「《橋亭記》文中人獲一錢,脫人字,旁注。又鄉老重書老字。古人書碑不拘。又按《高湛墓銘》末四句崑山墜玉,桂樹摧枝,悲哉永慕,痛哭離長。離長當作長離,與上枝字韻,刻石時未改正。虢國公《楊花臺銘》布衣脫粟,有丞相之風,落相字,旁注。《李光進碑》旬有八日,八日上衍者字,旁用點抹去之。此亦古人不拘處。」】遇石泐文,每空格以避之。曾見一經幢,空至十餘字。錢竹汀《跋齊州神寶寺碑》云:『古人書丹於石,遇石缺陷處,則空而不書,此碑及景龍《道德經》皆然。』墓石或限於邊幅,銘詞之尾,往往擠寫,或改而為雙行,甚有奪去一二句者。此亦操觚之率爾,未可以古人而恕之也。又有行中闕字,即補於當行之下,如廖州《智城山碑》第九行,下補棄代二字,初未詳其義。尋繹碑文,始知此行懸瓢荷篠之士,離羣棄代,棄代二字適當石泐,緯繣不明,此二字為補闕也。第十一行氤氳吐元氣之精及堅之又堅,吐字下堅字皆微泐,亦於行下補刊吐堅二字。尚有四五行補一字,類此,其筆法與全碑一律,決非後添,此亦他碑所未見也。碑銘、誌銘分章,其一其二等字,或雙行,或旁寫,碑首并序字旁寫者多,亦有空格直下者。梵咒反切合音及分句字,皆直行夾注。【《萃編》:「《杜順和尚行記》書擲於急流中而復見,見字旁注胡甸反。又《孔紓墓誌銘》出將,旁注去聲。宋《王公儀碑》臣字俱小字旁注,創見於此。」】唐開成石經無注,蜀石經即兼刻注,惜其石已亡。唐玄宗注《道德經》,易州、邢臺兩石幢注皆小字,約四字當正文一字。顏玄孫《干祿字書》、郭忠恕《說文偏旁字源》、唐郎官石柱、楚州刺史石柱題名之下,到官年月,其小字略同,此可為石刻注書之式。釋氏塔銘寺記,或附宗派圖,第一代字特大,以次人遞增,字遞密,亦遞小,此可為譜系挂線之式。若告身、勑牒,勑字固特大,第一行亦大字密排,形闊而扁,有如今之訃聞。三省題銜,至末一字,姓必平列其上,以字之多寡為大小疏密。令史及郡邑官屬題名,皆姓大而名小,此又古人公牘之體式也。」

葉鞠裳論碑之方格

碑有界方格如棋子者,葉鞠裳嘗論之曰:「唐以前,碑至精者,無不畫方罫,端正條直,有如棋枰.然亦有磨損者,有駮裂者,裂處雖裂,完處仍完.若磨損之極,不惟平漫,甚至無一絲痕跡.《醴泉》,《聖教》諸碑,其初何嘗無方格.今則字畫之外,但有空地,此無他,椎拓過多,匪朝伊夕,泰山之霤穿石,單極之絙斷榦,漸靡使之然也.行書大小疏密,各隨筆勢,固不宜於畫格,亦間有用通行直格者.但長而細,則易裂,且不無撓曲,亦其勢然也.碑陰及經幢造象題名,分列者,或以橫線隔之.經幢上下,多以橫線為界,或單線,或雙線,有疊至數重者,亦有用闌干紋者.稽古寺經幢供飬姓名,以字之大小多寡,各畫一方罫,如九宮然,極精謹.碑額亦多用方格,但陽文凸起者多,碑文之線如絲,額線如繩或如筋,惟摩用界線者絕少.伊闕佛龕及益都,臨胊諸山造象,間於龕下方寸之地,礱石光瑩,使如鏡面而後界畫之,但亦小字多而大字少.蓋山石犖确,本不易於奏刀耳.」

葉鞠裳論非漢文之碑

碑有非漢文而用契丹、西夏、女真、蒙古、畏吾兒、唐古忒文者,葉鞠裳嘗論之曰:「歷代國書,有契丹、西夏、女真、蒙古,又有畏吾兒、唐古忒。番禺淩譽釗【《蠡勺編》】述《寄傲軒三筆》之言曰,遼太祖用漢人,增損隸書之半,凡三千餘言,為契丹字.夏蕃書,元昊自製,命野利仁榮演釋,分十二卷,形勢方整,類八分.女真有小字,大字二種,大字古紳製,小字未詳誰作.元蒙古新字僅千餘,世祖命西僧八思巴製,大要以諧聲為宗.按俞理初《佉路瑟叱書論》,契丹亦有大小字,與凌說不同.又云,元昊本佉路而造畏吾字.蒙古初用畏吾字,謂之衛兀.據此,則西夏書與衛兀為一種,未知孰是.今以歷代國書碑證之,契丹書最少.潘文勤師曾得一雙鉤本,筆畫繁重,如以漢文兩三字合成一字.余亦響榻得一通,置篋中,無能讀者.西夏書,惟武威有《感通塔碑》天祐民安五年立,碑陰釋文則張政思書也.張掖有乾祐六年《黑河建橋祭神敕》.女真書有《皇弟都統經略郎君行記》天會十二年刻於乾陵無字碑,祥符有宴臺《國書碑》.元時聖旨碑,大都上層刻蒙古文,下層漢字.其書蟠屈如繆篆,因方為圭,鋒稜峭勁.至元三十一年《崇奉孔子詔》,大德十一年《加封孔子制》,頒行天下,通立碑於學宮.今雖彈丸小邑,尚有元時聖旨碑一二通.官吏題銜,有蒙古字,教授,學錄等官,皆漢人為之.余收得新樂縣一通,蒙古文,後題教諭周之綱譯,可見當時漢人多能通國書.唐古忒,當即今之託忒書,亦曰託特,與梵書同流異源.俞理初曰,梵為(黍利)佛書,佉羅瑟叱為婆羅門佛書,本不相同,久之,遂合為一.佉路派別為託特。乾隆四十六年,設託特學,其字由託忒譯蒙古,由蒙古譯清書,則當與蒙古文為近,今惟有《吐蕃會盟碑》一石。畏吾兒省文亦曰畏兀,亦曰衞兀,即回鶻之轉音也。其字無單行之碑,惟祥符大相國寺有至元三年聖旨碑,以蒙古、畏兀、漢字三體書之。居庸關佛經,蒙古、畏兀、女真、梵、漢五體,今尚在關溝,一字未損,顧亭林《昌平山水記》詳載之。」

葉鞠裳論校釋碑文

校釋碑文之難,金石家皆能言之,葉鞠裳嘗論之曰:「校書如几塵落葉,愈掃愈紛。釋碑之難,又視校書為倍蓰。墨本模糊,裂紋蝕字;豐碑巨幅,必卷舒而閱之,非如書冊可以按葉摩挲;老眼昏燈,愈難諦審。故前人所釋之本,往往同一石刻,彼此舛馳。漢中部督郵郭尚題名,即世所謂《竹葉碑》也,牛空山、翁覃谿、海寧陳上舍以綱三家釋文即不同,竹汀又刊正焉。試以新拓本校陶南村、都元敬及《萃編》所錄,異同即不可僂指。碑額篆文,或不合於六書之法,或漫漶不可釋,《沁州刺史馮公碑》,明以前金石家多誤釋為池州,至竹汀,始改正。又碑題結銜,大書特書,多詳具官階封邑。寺觀廨宇之碑,或冠以郡邑,或兼書修造姓氏,篆額與第一行題字或不符,著錄者各隨舉碑字以標目。如《邕禪師塔銘》,省文亦可稱《化度寺碑》,虞恭公《溫公碑》,省文亦可稱《溫彥博碑》,苟非親見墨本,轉輾稗販,最易歧出。故孫淵如《訪碑錄》,有一重再重者。重刻之本,既列於唐,又列於宋,甚至新拓本年月既泐而舊拓本尚存者,既據舊拓按年月編入,又據新拓本附之無年月類。余校出重碑即有百餘通。趙撝叔書亦未免,如搜輯墨本,盡取舊金石書校之,以碑文為經,而以各家釋文標目誤舛異同之處,分注於下,如校勘注疏之例,嚴氏《唐石經校文》當不能專美於前。」

謝梅石論拓碑法

有謝梅石者,名庸,吳中碑估也。嘗論拓碑之法,其言曰:「拓碑之法,昔用氈卷,【白細絨氈不夾灰土者。卷緊,以帶滿縛緊兩頭,切平,適用為便。】後用毛刷,【犀尾者勝羊毛,皆櫛沐所用。】有柄者施之字在平面者,無柄而圓者,入竹筒,施之深腹之字者。【此種每有鬃鬣,過剛,久用雖隔紙亦損字邊際、鋒芒之弊。或用劈者,用柔者,用退亳大筆者,愈久愈柔純愈佳,不可不慎也。二者重用,皆有所損。凡敲擊皆不可過重,很而搗者,直下者,尤甚也。毛刷有紙為刷刺之弊,圓鬃硬刷,究大可畏,以不用為妥。】昔用銅弩鍵,襯薄細氈,敲擊極細淺之字,良佳,但不可過重,尤以中平無廉隅不傷器者為可試用也。昔用六吉棉連扇料紙,俗名十七刀者,今無之矣。薄者名淨皮,較之昔,不能薄,尤不能軟。紙料粗,有灰性,工不良之故也。張叔未有宋本書副頁紙拓本,至佳。以明羅文紙為之,亦佳。素方伯拓本紙,黃色亦雅,紙厚則粗,拓石尚可,拓吉金則不能精到也。昔用清水上紙,或摺紙,水溼勻透,吹開上之,拓可速而紙易起。水上者不甚起,而字中有水,每乾溼不勻。後用大米湯上紙,勝於清水。上紙之劣,莫劣於膠礬,礬則損石脆紙矣。今用張叔未濃煎白芨膠法上紙,以紙隔勻,去溼紙,再以乾紙墊刷擊之,此皆用紙之良法也。」

梅石又言李春湖、馬傅巖事,其言如下。

李宗瀚,字公博,一字春湖,江西臨川人,乾隆癸丑進士,官至工部左侍郎,癖嗜金石文字,所藏多名搨,築湖東樓貯之。桂林山水奇秀,巖壁間多唐、宋人手蹟,登椒窮邃,摩磋挲玩,手拓殆遍。又嘗得元康里氏所藏唐搨《廟堂碑》,及唐搨《化度寺碑》,皆親自鉤摹上石,均極神妙。

馬傅巖,道光初年之嘉興人。吳門椎拓金石之人,向不解全形,傅巖能之,釋六舟得其傳。曾在玉佛龕為阮文達公作《百歲圖》,先以六尺疋巨幅,外廓草書一大壽字,再取金石百種椎拓,或一角,或上或下,皆能不見全體。著紙須時乾時溼,易至五六次,始得蕆事。裝池既成,攜至邗江,文達極賞之,酬以百金。陽湖李錦鴻亦善是技,則得之六舟者。

葉鞠裳論碑重精拓

碑文宜精拓,葉鞠裳嘗論之曰:「有同一碑為同時拓本,而精粗迥別者,此拓手不同也。陝、豫間廟碑墓碣,皆在曠野之中,苔蘚斑駁,風高日熏,又以粗紙煙煤,拓聲當當,日可數十通,安有佳本。若先洗剔瑩潔,用上料硾宣紙,再以綿包熨貼使平,輕椎緩敲,苟有字畫可辨,雖極淺細處,亦必隨其凹凸而輕取之,自然鉤魂攝魄,全神都見。苟非此碑先經磨治挖損,傳之百餘年後,其聲價必高於舊拓,但非粗工所能知耳。余嘗得《無極》漢碑精拓本,以國初拓較之,竟無以遠過,以此知拓手之不可不慎擇。嘉慶間,畢秋帆在陝時,有碑估車姓最擅長,【牛空山《金石圖》有車永昭,當即此。】至今車拓本,世猶重之。【《竹雲題跋同州聖教》云:「余得萬曆間舊本,模糊不可耐。及在京師,汪退谷以新搨一本遺余,氈蠟既佳,字尤清楚,勝舊搨十倍。問之退谷,云曾至同州親為洗刷,亭以覆之。及知唐碑苟得好事者精意氈蠟,皆可十倍舊拓。惟恨陝人以惡烟粗紙,率略搨賣,以為衣食資,則全汩本來耳。」】汪郋亭師作貳成均,精拓石鼓,亦為世重。恩施樊山方伯詩云:『東吳太史長國學,周宣十鼓生廉角。平中得凹缺者完,坐令阮薛輸汪拓。』即詠此事。

葉鞠裳論碑重舊拓

碑重舊拓,以其可不失真也,葉鞠裳嘗論之曰:「碑以舊拓為重,歐、虞、褚、顏一字增損,價踰千百。碑估相傳衣鉢,如《聖教》雁塔、同州兩本,皆以『治』字避高宗諱,開口者為舊拓。懷仁《聖教》舊拓,以『高陽縣開國男』一行未泐者為別。又以『佛道崇虛』『崇』字,山頭中間一直斷續,為摹本之證。《皇甫碑》以無逸本為稍舊,三監本為更舊。然同一三監本,相去先後,亦在百年上下。至線斷本,則非宋拓不可矣。《醴泉銘》以有『雲霞蔽虧』字為勝,《衞景武公碑》以有『黿鼉』字為勝。北海《李思訓碑》,張叔未云,有『并序』二字及『竇氏夫人』四字者為宋本。余得一本,末『楚厚追刻』四字,尚未泐,則更在前矣。此皆言唐碑耳。漢碑,如《韓勑》、《史晨》,亦皆有泐字,據為先後之別。其實紙色墨色,精神氣韻,所見既多,自可望而知之,尋行數墨,猶非神於鑒別者。今世拓本,元、明已難能可貴,若得宋拓,歎觀止矣。唐拓,則天壤間惟有臨川《李氏廟堂》一本,其中亦羼入宋刻,非完本也。余在京師,見李子嘉太守【太守寓米市胡同,嘗從丁叔衡前輩登其堂,觀所藏名蹟,聞曾為中州某郡守,忤上官,投劾歸,童顏鶴髮,健步如飛,今之畸人也。】所藏褚書《房梁公碑》,踰一千字,的真唐搨,可與《廟堂》競爽,海內恐無第三本。余去年自隴上歸,得北海《李秀碑》,世所稱北雲麾也。此碑在前明,已斷為六柱礎。朱椒堂侍郎得一本,以為宋拓,重開一石,置之都門法源寺。以校余所得全拓,不差一字,泐紋亦處處脗合,始知重摹本刻手頗不惡,然祇能得其結構,其神韻終不能到。余謂此石舊在良鄉,當宋之日,燕雲十六州先入於遼,後歸於金,此拓如在北宋,則為遼拓,即在南宋,亦為金拓。藏書家有金刻《尚書正義》、《證類本草》,金石家未嘗聞有金拓,有之,自余此碑始。世有真賞,當不以為敝帚自珍耳。

收藏家重舊拓,惟在烜赫巨碑,而不知小唐墓誌尤可貴。蓋《醴泉》、《聖教》諸碑,原石具在,即非宋拓,歐、褚面目略可髣髴。至墓誌,宋、元出土者,十亡八九,即乾、嘉以前出土者,亦十僅存二三,幸而僅存者日見其少。唐以前,《崔敬邕》、《常醜奴》諸石存於世者,殆無幾。即唐以後,如元之《開趙》、《張伯顏》,藝風所藏一本之外,不聞更有第二本。范氏書樓《化度》原石,傳留至今,千金不易,即其龜鑑。幸得舊拓,可不寶諸。」

葉鞠裳論碑之近拓舊拓

碑以舊拓為貴,然亦有近拓轉勝於舊拓者,葉鞠裳嘗論之曰:「拓本雖以先後為別,然後拓之精本,竟有勝於舊拓者。嵩山太室石闕,王虛舟所見新拓本,校程孟陽舊拓本轉多字。余所得昭陵諸碑,皆道光間拓也,《陸先妃》、《清河公主》兩碑,視《萃編》所收,約多數十字。《張允》、《杜君綽》兩碑,則溢出二三百字。蓋西北高原,積土成阜,碑之下半截或淪陷入土,拓工第就顯露者拓之,輒云下截無字,而不知其文固無恙也。百年後復出矣,或藤葛糾纏,或苔蘚斑駮,又或塵堁叢積,拓工未經洗濯,草草摹搨,安有佳本。若為之刮垢磨光,則精神頓出矣。國學石鼓文,近時洗拓本,視國初拓轉多字,此其明驗也。碑之蝕損,如人之受病,其所因各不同。若斷裂者,如人手足殘廢,一肢雖缺,全體不害,殘圭斷璧,彌可寶貴。若野燒熏炙,風雨摧剝,字形雖具,光鋩挫損,望之迷三里霧,然匡廬佳處,或轉在微茫煙樹之中。宋拓《化度寺銘》,剝落極矣,而殊耐人尋味,不如今之翻刻,雖清朗而一覽無餘也。其餘有漸搨而損者,其初僅字口平漫,鋒穎刓敝,朝漸夕摩,馴至無字,甚至其形已蛻,而映日視之,遺魄猶若輕煙一縷,蕩漾可見,若今之《醴泉銘》及《房梁公碑》殘字是已。有猛擊而損者,字之四圍,空地皆不損,惟每字陷一坎窞,模糊不辨,望之如一行白鷺,又如成團白胡蝶。此則雖凝神審諦,無一筆可見,一字能釋,雖有碑,如無碑矣,非於石刻有深讎怨毒,何至於此,若今昭陵之《牛秀德》、《陽公》諸碑是已。」

葉鞠裳論碑拓之孤本

碑拓有孤本,葉鞠裳嘗論之曰:「原石已亡,海內又無第二本,是謂孤本,較之歐、虞宋拓,尤可矜貴。漢碑如《婁壽》、《夏承》兩刻,舊為何義門所藏,《婁壽》今歸叔平相國,《夏承》藏藝海樓顧氏,潘文勤師奉諱歸里,以千金得之。文勤藏漢石最富,小蓬萊閣五碑,亦歸插架,一為《成陽靈臺碑》,《元丕》二,《朱龜》三,《小黃門譙敏》四,《圉令趙君》五。又得梁永陽昭王蕭敷及其妻敬太妃墓誌,皆人間絕無之本。青浦王蘭泉侍郎藏四楊碑,【楊統、楊著、楊震、楊□。】烏程嚴鐵橋曾見三費碑,【舊在黑妙亭。】皆僵存碩果,今不知尚在天壤否.四楊碑,余曾得上海徐紫珊雙鉤本,天津樊文卿所藏也.《酸棗令劉熊碑》,與唐《茅山王先生碑》,皆歸毘陵費屺懷同年.王碑自何公邁,馮已蒼,葉林宗轉歸於(魚孚)溪管氏,屺懷又得之.中江李氏漢石經殘字有兩本,皆有覃谿跋,先後歸沈韻初孝廉,今以重值售於楚北萬觀察航.魏《崔敬岜墓誌》,聞在陽羡任筱沅中丞處.宋《開趙埋銘》,元《張伯顏壙誌》,亦自韻初歿後,轉歸於藝風.隋丁道護《啟法寺碑》,唐魏栖梧《善才寺碑》,皆在臨川李氏.薛舍人《信行禪師碑》,沈傳師《羅池廟碑》皆在道州何氏.此皆海內烜赫之名蹟,其藏弆源流,昭然在人耳目.此外若泰山泰碑,華山漢碑,隋之《常醜奴墓誌》,唐之魯公大字《麻姑仙壇記》,所見尚不止一本.《麻姑仙壇記》,亡友姚鳳生明經藏殘拓三四葉,精采煜然.吾邑彭氏,道州何氏所藏兩足本,拓手皆在其後.鳳生墓有宿草,兩子皆不能肯構,今不知所歸矣.張長史《郎官石柱記》,明王元美所藏,董思翁以刻入鴻帖者,亦為六丁收去。其餘見於諸家序跋者尚不少,以非所見聞,不備錄。」

葉鞠裳論碑拓之殘本足本

碑拓有殘本、足本之別,葉鞠裳嘗論之曰:「殘縑零璧,徑寸皆珍。舊拓剪裱之本,漿性脫落,最易散佚。即整拓本,或烟熏,或霉溼,或蠧蝕,皆能損字,故舊拓有殘本,有足本。《磚塔銘》出土時,即斷裂,其後石愈損,字亦遞少。然與其得摹刻足本,不如得原石殘本。《化度》、《醴泉》諸舊拓,往往以數殘本合為一本,紙色墨色皆不同,此亦如書之有百衲本也。又有以贋本攙入原本者,不可不辨。

「古碑出土,或斷裂失去一角,其後復訪得之,又或陰側之字,以洗剔而始顯。故有先拓本字轉少,後拓本字轉多。甫出土時,碑估故或留陰側不拓,迨售之既罄,足本再出,則收藏家不能不又購之以牟利。《聞喜縣令蘇君德政碑》,下截中間行短,左右數行溢出數十字,為碑趺所掩。余得第二本,始見之。《高長恭碑》,其初僅半截,其後全碑出而文字仍不完。久之,碑陰出,其文與正面相接,始知此碑兩面刻年月,皆在碑陰最後。額之陰又出,始見安德王經墓興感詩。而購者已至再至三,每出一次,必居奇,此黎邱之常技也。」

葉鞠裳論宋元碑拓之難得

宋、元碑拓,較唐碑拓為易得,葉鞠裳嘗論之曰:「以張懷瓘書估估碑,宋、元聲價自不敵唐碑之重。然得唐碑易,得宋碑難,元碑抑又難矣.何則?歐,虞,顏,褚,烜赫已久,固家家奉為圭臬,即墓誌,造象,經幢,其書雖不甚著名,往往妍秀可喜,便於臨池,通都巨肆,尚易物色.至宋碑,惟蘇,黃,米,蔡四家,元碑惟趙松雪有拓而售者,此外非專工訪拓不能得,或籍良友之餽贈,或煩屬吏之供億.其豐碑高至尋丈,或在危絕巘人跡不到之區,贏糧裹氈,架梯引絙,然後得之,所費不貲.及其散失之後,流入市肆,所售之價不足紙墨.估人惟利是圖,其孰肯作為無益乎?故宋,元碑可遇而不可求,然無豪奪,無居奇,則以我所取者人所棄耳.余訪求石刻二十餘年,所得唐以前碑,視孫,趙幾十有八九,新出土者不與焉.五季以下,不逮其半,【遼、金碑,以在畿輔久,所得較多。】其難易不較然哉?」

葉鞠裳論碑之拓損

碑石有拓損者,然其受病固不同,葉鞠裳嘗論之曰:「前人名蹟,固以摹搨過多致損,然受病亦有不同。歐、褚諸碑,瘦硬通神,愈拓愈細。今《醴泉碑》僅存一絲,若斷若續,再久之,則無字矣。此一病也。顏、柳諸碑,拓工先礱之使平,又從而刀挖之,愈挖愈肥,亦愈清朗,久之,浮面一層盡揭,而字遂漸移向下,遂至惡俗之態不可嚮邇。《圭峯禪師碑》,前三十年拓本,尚清勁有力,今則精神面目迥非本來。此又一病也。魯公《東方朔畫贊》,余曾見一南宋拓,虬筋槃結,波磔飛動,與今顏書絕異。以明拓本校之,字固未損也,而蒼秀之氣不逮矣。以新拓本校之,字仍未損也,而癡肥之狀難堪矣。同此一碑,並未重刊,先後工拙,霄壤懸絕。使三本並陳於几,謂即從一碑出,其誰信之!《家廟》、《玄祕》諸碑,皆可類推。友人自關中來者,為言碑林中搨石聲當當,晝夜不絕,碑安得不亡!貞石雖堅,其如此拓者何也!」

葉鞠裳論碑之雙鉤本木本廓填本

碑拓有雙鉤本、木本、廓填本之別,葉鞠裳嘗論之曰:「模勒古碑,古有響搨之法,今人輒喜用雙鉤。歸安吳氏《化度》、《溫虞公》皆有雙鉤本,《激素》飛清閣雙鉤舊帖,多至數十種。費屺懷嘗謂余云,重刻石本,滯於迹象,不如雙鉤本之傳神,泃為知言,然亦視其工拙何如耳。小玲瓏館馬氏重刻五經文字、九經字樣,氣動墨中,精光四射,視西安原本,幾幾青出於藍。劉燕庭《金石苑》,縮豐碑於尺幅,大小真行,各極其態,皆黑文也。試以初印精本《隸釋》【黑文。】與新刊《隸篇》【雙鉤白文。】校之,黑文何嘗不勝白文。惟作偽者,以雙鉤本墨填四圍空處,中留白文以充古拓,此則惡俗不可耐爾。」

葉鞠裳論碑之縮臨本攝影本

碑拓有縮臨本,而近且有攝影本矣。葉鞠裳嘗論之曰:「賈秋壑《玉枕蘭亭》,為縮臨之濫觴。牛空山《金石圖》,每一石,皆摹其形製,縮臨數十字,以留原碑面目。金匱錢梅溪有漢碑縮臨本,頗為世重,字小如豆,鬚眉畢現。然梅溪隸法,從唐碑出,豐贍有餘,遒古不足,與《石門》、《夏承》諸碑尤鑿枘,仍是我行我法耳。吾鄉顧耕石學士傳停雲書派,工於小楷。余曾見其縮臨虞《廟堂碑》,精謹絕倫,無一筆不神似。然古人所謂方寸千言,亦非無施不可。篆籀之繁重,隸草之飛動,地小即不足以回旋。若魏之趙文淵、唐之薛純陁、宋之蔡元度、黃魯直,奇峯突起,大波奫淪,累黍之地,安能全神湧現。惟近時歐洲電光攝影之法,可大可小,雖剝泐皴染筆墨所不到之處,亦無不傳神阿堵,此為古人續命第一妙方。垂燼之鐙,火傳不絕,真墨林中無量功德也。」

葉鞠裳論碑拓之紙墨

精於鑒賞碑拓者,辨其紙墨,即知其為何省拓本。葉鞠裳嘗論之曰:「吾吳老書估侯念椿,已作古矣,見書籍裝訂,即知其從何地來,拓本亦然。收之既久,見之既多,何省拓本,不難一望而知。陝中尋常拓本,皆用粗紙,色黃而厚,精者香墨連史紙,【郭宗昌《金石史》稱所見懷仁《聖教序》是武關構皮紙,堅柔相得,虛和受墨,簾紋如織,隃麋如漆,歲久入理,此拓之至精者。】汴紙最惡,質性鬆脆易爛,又攙以石灰,經十餘年,即片片作胡蜨飛,即用紙託,亦不耐重揭。故龍門、嵩高諸拓本,舊拓流傳者頗少。北方燕、趙之間,工亦不良,精者用連史紙,粗者用毛頭紙,【即糊窗紙。】石質粗惡,遼,金碑紋理尤駮,往往滿紙如釵股,如屋漏痕.齊,魯之間,今多用陳簠齋法,拓手為海內之冠,然燕,秦碑估往拓,或擕紙墨隨,亦不盡如二者之精.吳,越,兩楚以逮五嶺以西,皆不用黃紙,惟墨之濃淡,拓之輕重,微不同,石質受墨,亦有深淺之別,惟望氣可以知之,不可以言傳也.閩,廣喜用白宣紙,堅厚瑩潔,黝然純黑而無光.墨包,當是用粗布,故時有木理紋.蜀石多摩造象,或髹以丹漆,故拓本往往有斑點,或皴作淡黃色,字口時有祀齾缺痕.山左之千佛及益都諸山造象亦如此。滇碑用白紙大理拓本,亦間用東洋皮紙,極堅韌,但拓手不精耳。兩爨碑精本,尤不易得。朝鮮碑皆用其本國繭紙,滑如鏡面,柔韌而有絲紋,惟惜墨如金,淡拓多,濃拓少,或僅於字之四圍著墨,無字處即如白地光明錦。石質既堅,紙又受椎,或墨所不到之處,其筆畫窠臼,深陷可辨。朱拓皆以土硃,佳者用銀硃,和雞子白調拓,最易生蠧,不可與墨拓共置一處,否則滋蔓難圖。間有藍色、綠色拓者,其弊與朱拓同。」

葉鞠裳論碑拓之裝池

碑拓裝池之法,亦甚重要,葉鞠裳嘗論之曰:「張彥遠言裝池書畫之法甚詳,【《法書要錄》、《圖畫見聞誌》。】惜不言褙帖。今人藏帖,皆用翦裱,豐碑直行,分條合縫,聯綴無痕,世謂之簑衣裱。四圍鑲邊,多用白紙,或黑,或紫,或藍,亦間用虎皮箋,或用五色檳榔箋,或用古藏經箋。背後襯紙,最上用東洋皮紙,其次用粉連史,劣者用粗黃紙,然漿性漓,則易脫,且生蟲蟻,不能經久。或僅墊薄紙一層,每一葉接縫處,以紙黏合,循環舒卷,謂之巾摺裱。書條橫幅,或古碑之逐層橫列者,即可整裱,不分條,不割字,接縫處亦不用鑲邊,此較能耐久,且不損字。小造象及彝器拓本,宜用挖嵌裱,大者一葉一通,小者多至三四通,空地可寫釋文或隨意題識。字之極大者,用推篷式,或一葉一字,或一葉二字。擘窠書及石刻圖畫,不能翦裱者,可用方勝摺疊之法。諸山題名及唐墓誌,或以數十通合裝一冊,亦可隨其大小長短而摺疊之。又有用裝訂書籍之法,線穿成冊,工值既省,且便臨池。然中間褙字之處,必隆然凸起,亦需用挖嵌法,背後再墊紙一層,庶幾妥帖平不頗。古人得佳碑,喜整裝,既免脫落,且不失原碑尺寸,誠為善法。然非鋪案挂壁,無從展閱。余謂收藏碑版,須有兩本,以正本整裝,留原石制度,以副本翦裱,明窗靜几,取便摩挲。整裝之法亦有二。金題玉躞,所費不貲,或僅用皮紙一層託之,不加桿軸,摺疊平勻,外貼藏經紙籤,寫碑目及年月書撰人姓氏,以一二十通為一集,或加夾板,或青布函。凡收藏稍富者,此法最宜。拓手之精者,固不易,裝池更不易。凡碑文左行者,粗工不省,往往仍從右起,行字顛倒,不復成文。《醴泉》、《皇甫》諸碑,尚有舊本可為依據,稀見之碑,分條割字,偶失原字,前後即致舛午。剝泐之處,或僅存半字,或微露殘筆,輒割棄如敝屣。分書行草,波磔飛動,或致跳行,或越方格之外,亦多割損。故余每裝一碑,雖豐碑僅存數十字,其無字處,亦諄諄戒其留空、提行、空格,必依原式。凡字口陷內皺痕,不可過求熨貼,若舒之使太平,曳之使太直,古人筆意必盡失,如墨豬矣。此皆非俗工所能知者也。

「嵩高三闕及《天發神讖碑》殘本,廣尋而修尺,收藏家皆裝為手卷,既便展閱,又可跋尾。竊謂如蔡元度之《楞嚴經偈》,石湖之《田園雜興》,亦可倣此法。《蘭亭》得數十本,亦可合裝一長卷。經幢,或六面,或八面,可裝屏幅。然面面分拓,不如以巨紙圍而拓之,蓋分條易於散失。《陁羅尼經咒》同為一本,又或修短廣狹相等,真行同體,以數本共置一處,必致斷鶴續鳧,將冠配屨。即果為一本,先後次序亦易倒舛。余藏幢付裝,第一幅首必籤題幢目年月、書撰姓氏,以下標識一二三四字,如此,庶一目瞭然。或更製香木為篋,分上下兩層,每層四軸,以抽屜隔之,鐫字於門,以銅為鍵。余所藏六百通,裝價倍蓰於拓價,手無斧柯,龜山奈何!

「帖面,用香柟木,可以避蠹南方頗宜.若北方,風日高燥,即易龜坼,或竟裂為兩片.紫檀太重,銀杏宜選薄而潔者,磨治光瑩,亦可用.因陋就簡,或用紙面,然摩擦易損,亦易占寒具之油.古錦雅而豔,為裝池第一.其次用緙絲面,又其次新錦仿古之佳者,亦頗不惡.近人用印花洋布,則不如青布之樸素渾堅矣.又有用木板,四圍起線,中微陷,實以錦,此亦徒取飾觀耳.題籤,以藏經紙為第一,白綾次之,泥金牋雖華斕,久之,金屑脫落,字畫亦損,轉致黯然無色.

「樊問青,名彬,析津收藏家也,鮑子年、趙撝叔皆與之投贈。身後碑版散落人間,余收得二十餘通,皆用廢紙自褙,廛肆冊籍、官府文牘,無不有之。其褙法極粗惡,或以數小紙裝成一巨幅,橫斜交午,厚薄不勻,如三家村課蒙塾本。碑紙有蝕損處,即以字紙補之,鴉蚓模糊,膠飴黏結,皺紋如縠,裂紋如筋,凡經其手裝者,無可重揭。字有斷泐,尤喜以筆描畫,為蛇添足,墨瀋旁流,淋漓滿紙,直是古碑一劫。聞樊君耄而好學,頗能鑒古,析及秋毫,其弊至於如此。

「張彥遠論裝背畫軸,煮糊必去筋,稀緩得所,攪之不停,自然調熟,入少細研薰陸香末,永去蟲而牢固。又云,勿以熟紙,背必皺起,宜用白滑漫薄大幅生紙,紙縫相當,則強急卷舒有損,要令參差其縫,氣力均平。又云,宜裝一大平案,漆板朱界,制其曲直。【今裝池家即如此。】此法可推之褙帖,余曩見明初文淵閣書籍,外裝錦函,皆卍字挖嵌式,五百餘年毫無損脫,亦無蠧蝕,此其煮糊,必有奇祕之法,惜不得其傳耳。」

葉鞠裳論帖架

臨池者必用帖架,葉鞠裳嘗論之曰:「讀碑鋪几平視,不如懸之壁間,能得其氣脈神理。於是臨池家製為帖架,對面傳神,如鐙取影。然影摹不如對臨,又不如先閱其結搆用筆,掩卷而後書之,所謂背臨者是也。」

傅青主視高賢佛經

傅青主嘗走平定山中,為人視疾,失足墮崩崖,僕夫驚哭,曰:「死矣。」青主旁皇四顧,見有風峪甚深,中通天光,有一百二十六石柱林立,則高齊所書佛經也,摩挲視之,終日而出,欣然忘食。

朱竹垞考訂萬歲通天帖

朱竹垞書《萬歲通天帖》舊事曰:「《萬歲通天帖》一卷,用白麻紙雙鉤書,句法精妙,鋒神畢備,而用筆濃淡,不露纖痕,正如一筆獨寫。論者謂非薛稷、鍾紹京不能,洵異寶也。」【相傳武后從王方慶索其先世手蹟,得二十八人書,取而玩之,曰:「此卿家世守,朕奪之不仁。」乃令善書者廓填成卷,仍命方慶正書,標二十八人官世,設九賓館於武成殿,而以墨蹟卷還方慶。蓋祕府儲藏,故罕題識,第有宋高宗用小璽,其後岳珂、張雨、王鏊、文徵明跋者四人而已。】

韓湯何寶藏宋拓法帖

韓文懿公及湯西崖、何義門不以賞鑒名,然亦未嘗不遊心於書畫碑拓,每得宋拓法帖一二行,即寶藏之,不問其前後也,但求知古人之用筆用意而已。

何義門婆娑楷帖

何義門謂傅青主口詆宋儒,等於蟾蜍擲糞,又稱其字有風沙氣。蓋義門究心制藝,而即於此中仰窺聖賢,真篤行君子,非若常人之專恃帖括以干祿也。義門復精鑒別,書亦秀蘊,生平婆娑越刻楷帖,多致贊言,而初不滿於元常季直一表,謂其結銜既舛,而「民」字缺筆,止是唐橅。然於韓敬堂家所藏宋搨本,則頗拳拳。蓋韓本尾無結銜,「民」字不缺,大異錫山華氏祕藏,神鋒內含,信為雄強茂實也。

程崑崙搜瘞鶴銘遺蹟

瘞鶴銘亭在鎮江焦山定慧寺西偏伽藍殿之旁,銘為累代遺石,摹搨最難。舊刻於山麓,江水侵蝕,歷年既久,遂崩裂江中。宋淳熙時出之,後又落於水。康熙朝,好事者募工自江中遷出,缺蝕不完,因建方亭,甃銘成碑形以貯之,四壁俱鐫歷代名人字畫,有蘇東坡像,峨冠博帶,神致宛然。

當未建亭之前,有武鄉程崑崙名康莊者,嘗游焦山,披草搜銘之遺蹟,惜其剝蝕,乃別購善拓,磨懸崖而刻之。因拉王文簡公再遊,相視叫絕,憑高弔古,各賦詩一章以紀事。

張力臣考訂瘞鶴銘

山陽張力臣,名弨。性好古,精書法,即嘗為顧寧人寫《廣韻》及音學五書者也。焦山《瘞鶴銘》石,裂而為四,又失其腹,由是不符,覽古者每以為憾。力臣乘江水退時,入山麓,藉落葉以坐,仰讀之。聚四石,繪為圖,聯以宋人補刻字,倫敘不紊。且證為唐顧況書,謂況故宅雖在海鹽之橫山,而學道句曲,遂移居於此,集中有《謝王郎中見贈琴鶴》詩,鶴殆出於性所好,故瘞之而作銘也。力臣家藏古鼎彝甚富,然不營生產,歿後且盡散失矣。

鄭方坤留意碑版

閩人鄭方坤嘗游邯鄲,凡所過村塾、禪室,輒停車訪之,遇筮叟、醫翁,必延訪,見有殘碑斷版以及投溷覆瓿廑有存者,必搜剔摩挲,不忍釋手。

陳鑑亭藏玉枕蘭亭

世人熟聞《玉枕蘭亭》之名,而不知其有三本。其一,見《太清樓帖序》,云唐文皇使率更令以楷法摹《蘭亭》,藏枕中,名《玉枕蘭亭》。其二,則宋政和時營繕洛陽宮闕,內臣見役夫所枕小石,有刻畫,視之,乃《蘭亭序》,僅存數十字。其三,則賈似道使廖瑩中以燈影縮小,刻之靈璧石者,向存福州舊家。明文徵明嘗謂賈氏刻有二石,字畫大小皆同,其一有「秋壑珍玩」印章,其一坐而執卷,左有賈似道小印,即在福州本也。石高五寸,寬九寸,厚四分,旁微缺,其中「會」字磨滅,「羣」字、「石」字、「帶」字、「流」字有損。康熙壬寅秋,蕭蟄庵在長安,得之閩人之手。蓋因似道死後,石落於閩。及出閩,仍歸於閩人。旋為陳鑑亭廉使觀以重價購之去,又不在閩矣。

高宗命刻宋拓淳化閣帖

法帖之久,無如《淳化閣帖》,其後鼎絳汝諸帖,互相仿摹,愈失舊規。嘉慶朝,無人過問祖帖,惟大內所藏,乃當日賜畢士安者,篇帙完善,墨瀋如新,成親王曾見之。高宗珍惜如寶,特建淳化閣以藏之,又命于文襄公敏中摹刻上石,頒賜諸王公卿,雖不及原帖之善,而亦自成一家。長沙徐壽蘅尚書樹銘督學浙江時,以三千金購宋拓《淳化閣帖》,上有李文貞公、吳穀人、翁覃谿、何子貞題跋。帖凡十套,每套皆有覃谿題跋。

高宗命刻三希堂法帖

《三希堂法帖》,乃高宗將內府祕藏法書真蹟,命當時儒臣詳慎審定,擇其尤者,摹勒以行。三希云者,以真蹟中王右軍《快雪》,王大令《中秋》、王元琳《伯遠》三帖尤為千古妙蹟,高宗珍之,因以名其所居之室。

書法始自魏、晉,而盛於唐、宋,此帖自鍾繇以迄唐之顏、柳、歐、褚,宋之蘇、黃、米、蔡,元之趙,明之董,凡諸大名家之真蹟,莫不具備。惟自乾嘉時搨印後,以宮禁之地,向不准人捶摹。光緒庚子兵燹,曾為八國聯軍損壞二石,其餘均尚完整。

高宗命刻蘭亭八柱帖

《蘭亭八柱帖》,為乾隆時內府石刻。八柱之義,以所藏虞世南、褚遂良、馮函素摹《蘭亭序》、柳公權書《蘭亭詩》、董其昌臨柳本,並戲鴻堂原刻柳本,及高宗御臨柳本,並于敏中補成舊刻柳本,釐為八卷,刻石,故題曰《蘭亭八柱帖》。

高宗批陳氏傳家帖

海寧玉煙堂及渤海藏真等帖十餘種,皆陳某所刻。明董文敏公其昌未遇時,館陳家久,故所得墨蹟最多,所書《法華經》小楷帖尤精絕。文敏貴後,嘗以鍾紹京《靈飛經》真蹟質金八百,已而贖還。既復以質,則不再贖矣。帖後附文敏質帖、贖帖書二通。乾隆乙酉,高宗駐蹕安瀾園,曾以進呈,奉御批,有「永為陳氏傳家之寶」等字。不知此帖何時落於嘉善謝氏,後歸常熟翁氏。文敏當日見質時,抽去十二行一頁,不審此頁亦歸翁氏否?咸豐庚辛之亂,碑石為粵寇取以築城。亂平後搜討,僅有存者。後合諸帖為一幀,更名煙海餘珍焉。

畢秋帆立碑林

西安聖廟碑林,乃乾隆時畢秋帆為陝撫時,搜集漢、唐諸碑碣,彙立於此,故曰碑林。中有《景教碑》,碑額上繪十字架一具,下大書「大秦景教流行中國碑」九字,分三行書。碑文乃大秦寺僧景淨所撰,呂秀巖楷書,唐德宗建中二年刻石。其文目曰「大秦景教流行中國碑頌」,較唐文多一頌字。碑文凡二十八行,每行六十二字,凡遇「我三一」皆空二格,「三一」則空一格,唐諸帝廟號皆空二格,「我建中皇帝」「我」字亦空二格,單言帝則空一格。觀其人己并尊,平等之恉,略可見已。全文並頌詞,綜計一千六百九十七字。

桂未谷跋明拓漢隸四種

明拓漢隸四種,一《張遷碑》,一《鄭季宣碑》,一《鄭固碑》,一《武榮碑》,有翁覃谿題誌及桂未谷等跋。

陳昆玉藏姚辨墓誌刻石

陳璘,字昆玉,海寧諸生。工書,嗜古篆刻,荒山叢冢,探索忘倦。嘗見歐陽率更所書《姚辨墓誌》刻石,愛不忍釋,解所衣美裘易之,不足,則益以玉斝雙。

李春湖藏宋拓唐李秀碑

宋拓《雲麾李秀碑》,為臨川李春湖藏。春湖跋云:「此碑裂於良鄉,自明至今,久無完本矣,此冊誠為世間希有之寶。予家有莫氏殘本,存五百七十餘字,思翁目為唐拓,不如此本遠矣。」

鄒曉屏藏化度碑

鄒曉屏參政炳泰,無錫人。登科後,不登權要門,徜徉詞館者三十年,以資深得躋卿貳,好古書畫,收藏甚富。得唐歐陽詢所書《化度寺碑》,宋搨本,至質衾裯易歸。曾告禮親王曰:「他人以如山金帛,易贋物滿架,不及余數金之真也。」

趙懷玉審定黃山谷書發願文墨蹟

黃山谷書《發願文》墨蹟,審定者為趙懷玉,並有汪竹坪、秦澹如、陳六笙、費屺懷諸題誌。

汪容甫得漢石闕

漢石闕二,在寶應,其一為汪容甫以錢五十千募人竊歸,石刻孔子見老子及力士、庖廚等物象。容甫自榜其門曰:「好古探周禮,耆奇竊漢碑。」亦曠達者之所為也。其一為寶應縣令某沈之水中,不知其處。

張芑堂捫碑

錢塘令孫某丁母憂,歸任城,其弟子張芑堂往弔,且送之行,以山左多秦、漢古蹟,攜捫碑具以偕,因製銘於槌,銘曰:「懸崖絕壁,與汝偕升。秦歟漢歟,試以登登。」朱春橋為作《捫碑圖》,沈文愨公題其上云:「芑堂張子有思親九章,字字血淚,《蓼莪》詩後一詩人也,余心重之。繼閱其《金石契》,紀載遺帙,為孝子而夢寐古人者矣。今將之山左,弔師門之喪,且攜搨具以往,凡泰岱、徂徠、云亭間物,必歸諸箱篋,勝於陸賈囊中物矣。余許為作傳,先題此以贈。」

紀文達藏呼延碑拓

乾隆朝,收復西藏烏魯木齊,築城時,掘得漢裴岑《破呼延碑》,字體完善,遠勝《曹全》、《夏侯》諸碑搨本。石踰千載,尚未剝落,真奇物也。紀文達曾藏一通,罕以示人。

陳雲亭得偽碑拓

乾、嘉間,陳雲亭觀察廣交游,席父遺財數百萬,入貲得道員,需次江蘇。生平好文學,騖虛名,每託同類購他人詩文稿,付梓印行,四出投贈,及坊肆發行,往往為作者詐欺巨金以去。久亦厭而棄之,別講金石學,聽鼓蘇垣,收藏古玩舊帖最富。骨董客羣集其門,視為攫金捷徑,而陳固昧然罔覺也。

時蘇多顯宦,胡牧亭太史適客虎邱,耳陳名,投刺往謁。陳知胡為金石家,每有得,必先乞其鑒定,始議價焉,以是愈暱。一日,胡以碑拓示陳,云:「新自土出,考鑒家難置喙,惟偶見於某筆記,據其所言,當時已失此物,不過搜遺尋舊,偶一及之。今約距千餘年,寶物沈霾,不意於雍、乾間奉旨開某山,得由石工取之土中,然實不知其可寶也。聞當揭出時,磨剔洗刷,莫見妙處。已擬掩土置之,適某博士見其文古雅,知非常物,因令摹紙以示。某故識者,當緘二百金購回,甫一摹出,夜值火,觥觥墨寶,遽遭天忌,誠可悼惜。今幸存某公家,某公又迫於權監購索,問計於余,余故謂字體斷碎,雖妙不寶,慫即售之,因得以便質先生,或者一拓眼界,未始非古今翰墨緣也。」陳取觀再四,亟欲得之,以奪購商之胡。胡佯不可,陳悻悻。時食客某孝廉復極言此碑之難得,並謂:「公嗜金石,若不得此,則昔日糜千萬金錢以收藏者,將從此減色矣。」陳由是求胡愈堅,而胡拒愈峻。有內翰趙某,時亦為陳之食客,謂:「胡不遽許,具有苦衷。余忝與某公善,權監亦有半面緣,明日余請於某公,並函致權監,淡其必得之心,使不至開罪於胡,然後由余與胡往言,則事無不諧矣。」陳善之。

閱數日,陳果以七百金購之。胡得金後,內翰、孝廉等皆有分潤,胡一一略勞之。內翰不充所欲,因致口角。蓋胡所持碑,實手造之贋鼎也。

武虛谷藏晉劉韜墓誌碑

乾、嘉以還,金石專門之學,偃師武虛谷大令億與錢塘黃小松司馬易齊名。虛谷博洽精考據,尤好金石。姚園莊農家掘井,得晉《劉韜墓誌》,急往買之,自負以歸。石重數十斤,行二十餘里。至家,憊頓幾絕。日夕撫玩,珍祕特甚,亟仿造一贋石,以應索觀及索打本者,真者則什襲而藏於匱。歿後,其猶子某疑其為重寶也,夜盜之出,竭畢生力,幾弗克負荷。及啟視,石也,則怒而委之河。

馮研祥藏晉快雪時晴帖

嘉興馮研祥收藏甚富,得右軍《快雪時晴帖》真蹟,因築快雪堂於西湖之孤山,而自禾中移居武林,遂為杭人。

張叔未藏舊拓靈飛經

《靈飛經》,為小楷帖之最膾炙人口者,坊本輾轉翻刻,肥瘦失真。張叔未所藏者,圓勁瘦硬,神采宛然,實為最舊拓本。趙松雪一生得力於此經為最多。

梁晉竹藏宋拓宋西樓帖

宋拓東坡《西樓帖》,為蘇書最著名者,在宋時已極寶貴。卷中家信及友朋書問,皆近刻所無,而精采奕奕,如新脫手,尤諸刻所不及。有高士奇、成親王、梁山舟諸跋,實為宋拓精本。梁晉竹曾藏之。

梁晉竹藏宋拓枯樹賦

褚河南書深得右軍體質,而《枯樹賦》又皆用《蘭亭》筆法,故極精貴。明以降,翻刻之本,多為米芾所臨,未免有拔劍張弩之勢。宋拓本筆法,於剛健中含婀娜,的為精本,有張叔未題誌。梁晉竹曾藏之。

林于野不收唐以後碑拓

乾、嘉間,閩中有林立軒太守者,好讀書,自元旦至歲除,手不釋卷,禮俗士概屏不見。家有故業,遭亂淪失,僅餘容膝小軒,旁構為樓,樹蕉竹花果藤蔓之屬,焚香拭几,環壁皆圖書,終日與其伯子于野名侗者、仲子鹿原名佶者,俛仰其間,泊如也。

初,立軒以明經為令於秦,為牧於魏與蜀,皆有惠政。于野從宦所至,搜輯古金石書,已成帙。及立軒解組歸,于野多交四方士,屬其轉相購求,所得之碑拓日益廣,著稱於道光時。於夏,得《岣嶁碑》,於商,得比干墓《銅盤銘》,於周,得壇山石刻、石鼓文、鼎銘、孔子題吳季子墓碑,於秦,得《嶧山碑》,又得刻本,為漢十九,魏、吳各一,晉六,梁一,北魏三,北齊一,周二,隋十六,而唐最多,唐以後無取也,以其時代近,且不勝收也。

何子貞藏魏張黑女誌拓

何子貞藏有《張黑女誌》,駿利如《雋修羅》,圓折如《朱君山》,疏朗如《張猛龍》,靜密如《敬顯儁》,網羅眾妙,洪冶一鑪,為魏碑中神品。子貞生平視為奇寶,有自題及包世臣累次題跋,推重不置。

何子貞藏越州石氏本晉唐小楷十種

越州石氏本晉、唐小楷十種,為何子貞藏,視為祕笈,有題籤及查士標、程邃等題誌。

何子貞藏唐李北海法華寺碑拓

李北海《法華寺碑》拓,為海內孤本,何子貞藏,收藏家但聞其名而未得一見,字畫如新刻,誠人間鴻寶也。

何子貞藏唐薛少保書信行禪師碑拓

薛少保書,海內久無傳本,所見者,僅《杳冥君碑》、《昇仙太子碑》年月書名數十字耳。宋拓《信行禪師碑》,實為海內孤本,有王覺斯相國手跋,目為寶書,洵非虛也。翁叔平相國許價八百金,何子貞太史以千金爭購得之,因刻「寶薛軒」印章,珍貴可想。

何子貞欲搨唐昭陵諸碑

何子貞嘗屬醴泉令搨唐昭陵諸碑,令私計曰:「何公書名滿天下,一經賞鑒,有司疲於供給,惟日不足矣。」乃督匠於一夕間盡鑿之。

吳讓之跋開皇本蘭亭

開皇本《蘭亭序》,古法橫溢,有董香光題籤,吳讓之題跋。

龔孝拱好碑版

咸、同間,龔孝拱既為英人威妥馬所厭,而仍賃廡於滬,然坐客恆滿,常典質以沽酒。酷好碑版文字,見人一善,贊之不絕口。楊惺吾方自京師至滬,載碑帖數大簏。孝拱訪之,請出其簏,檢佳拓本,酬以善價,且為供旅費焉。

趙撝叔選定魏齊造像二十品

魏、齊造像二十品,為沈均初請趙撝叔所選定,以字體筆法最精妙者二十種,合為一冊,每種有撝叔題籤及跋誌,又有均初題誌,為極有意味之品。

孫月泉得宋曹禋墓碣拓

婦志夫墓者,有宋洛陽周氏。熙寧末,洛中有人耕於鳳凰山下,獲石碣,方廣二尺餘,即此志也。文云:「君姓曹氏,名禋,字禮夫,世為洛陽人。三十歲,兩舉不第,卒於長安道中。朝廷卿大夫、鄉閭故老聞之,莫不哀其孝友睦婣,篤行能文,何其天之如是邪?惟兒聞之獨不然,乃慰其母曰:『家有南畝,足以養其親;室有遺文,足以教其子。凡累乎陰陽之間者,生死數不可逃,夫何悲喜之有哉!』丙子年三月十八日卒,以其年十月十五日,葬於鳳凰山之原。予姓周氏,君妻也,歸君室八載矣。生子一人,尚幼。以其恩義之不可忘,故作銘焉。銘曰:『其生也天,其死也天。苟達此理,哀哉何言!其生也浮,其死也休。終何為哉?慰母之憂。」孫月泉布衣承祖游汴時,嘗得其拓本。

陳寅生整理平安館燼餘硯拓

陳寅生,名麟炳。工篆刻,以手鐫銅墨盒著名於同、光間,凡入都門購文玩者,莫不以有寅生所刻為重,足與曼生壺並傳。寅生從潘文勤、李竹朋游,諸人所得古器,輒由寅生為之物色。一日,得葉東卿平安館燼餘古硯拓二巨帙,半成焦尾,為重裝之,徧徵題詠。硯凡百四十餘,宋、明名人之硯為多,漢磚、魏瓦,一一悉具,其摹刻鐘鼎、石鼓文暨漢碑者,尤指不勝屈,率有名宿題識,翁覃谿所題尤夥,洵硯銘之大觀矣。竹朋以為寅生收拾餘燼,拂拭而出之,俾還舊觀,後人得於三十年後加之題識,重締此一段墨緣,良可欣賞。

莫子偲藏紅石刻拓本

莫子偲藏有紅石刻拓本,謂出自貴州之永寧,文不可識,有□形○形及□□□者。或據末有□謂為殷武宗伐鬼方時所刻。子偲則言夏禹導黑水時所刻,因疑為古苗人之文,然盤江實非黑水也。

袁回子辨碑字

江寧有回人袁某者,佚其名,光緒初,設肆於京師琉璃廠,人呼之曰袁回子。精於鑒別碑帖,某本多字,某本少字,歷歷言之,不稍爽。

翁叔平藏晉青玉十三行拓本

王右軍《十三行帖》,鐫有青玉、白玉二本。青玉本有殘闕字,白玉本則完善無所損也。

大內所藏青玉版十三行《中秋帖》,初藏於儀鑾殿,光緒庚子,八國聯軍入京,遂為日本人所得。計方廣九寸,厚一寸,玉色純潔而潤。

青玉《十三行》為翁叔平相國藏,有相國跋數千字,又有楊大瓢、翁蘿軒、蔣湘帆、梁茝林、楊龍石諸人題識,的為宋刻青玉無疑。字體團勁瘦硬,運腕靈活,蕭疏澹遠,有離合斂縱之法,行世《十三行》小楷,當無有出其右者。

李梅庵藏晉定武蘭亭瘦本

柯丹丘藏《定武蘭亭》瘦本為柯九思藏,孫退谷《銷夏記》云:「求真定武本三十年,無所遇。甲午,得此於邢子愿家。」可見明代已希有若此。嗣又輾轉歸徐紫珊,又歸吳荷屋。光緒時,為臨川李梅庵觀察瑞清藏,有退谷、紫珊、荷屋及梁茝林、吳平齋等跋。

東陽何氏藏晉定武蘭亭碑

《蘭亭帖》為書家至寶,唐太宗以帝王之尊,用種種詭計,始得真本。閱世愈久,聲價益增。今世所傳,以定武本為第一。定武之石,乃輾轉入於浙江東陽。有何氏者,祖遺此寶,刻損「天」、「帶」、「流」、「右」四字以為特徵。其石已碎為三,子孫分藏,不得私搨。

潘文勤屬人拓虎阜古石刻

光緒丁亥冬,潘文勤自都貽書於其從兄曰瘦羊者,屬拓虎阜古石刻。時林巒積雪,山徑都封,手民憚於登陟,未果拓。明年正月,瘦羊乃掉小舟,與手民同往,直造其巔,徧捫苔蘚,始意命工以宋、元為限。手民不能辨別,且以架木登巖,蹇裳涉水,既費勞力,不願區分,因於凡有字處,罔弗椎拓。瘦羊猶恐手民之誤事也,又自往搜剔。至二月中旬而畢,凡得一百餘種,而唐以前竟無一存,即宋刻亦不多見,乃按其時代年月,編次為《虎阜石刻僅存錄》一卷。

張某以計取碑

《刁遵碑》出土後,輾轉數家。光緒朝,為南皮富家張姓所得,文達公之萬之族也。文達之弟某素橫,欲得此碑。富人嘗被一族人縊死其門首,縣勘與富人無涉,已釋不問。某乃故使人提富人於縣,縣復詰此事,富人懼,求救,某笑曰:「不須他物,但得《刁碑》可矣。」亟輿致之,事遂解。

俞曲園藏初拓漢三老碑

餘姚有《三老碑》,光緒中葉始出土,俞曲園太史樾曾得其初拓本。碑文右橫分四列,第一列四行二十二字,第一列六行四十六字,第三列六行三十八字,第四列五行二十九字,左直書三行八十二字。俞曲園、周清泉、宋仁山皆有釋文。

宗嘯吾藏宋拓唐東方畫贊

宋拓顏平原《東方畫贊》之石,至宋時已毀。今世所謂原拓本者,皆宋人重刻。國朝覆刻數次,愈失真矣。宗嘯吾曾藏之。

吳彥復得古碑

光緒中葉,合肥吳彥復主政保初得一碑,為浙江蕭山澇湖村農在隴畔掘得者,中有韻語云:「有媯之後,疆圻是拓。益者三友,澤云其落。外觀有耀,其綬若若。大康失位,仲丁以託。中冓啟羞,汪洋肆惡。時逢犬馬,化為一鶴。」

呂鏡宇藏宋拓淳化閣帖

宋拓《淳化閣帖》,為人間閣帖之冠,張文敏公照舊藏。文敏於帖之四周,跋小楷字,至萬餘言之多。此跋曾鐫之小天瓶齋中,即世所傳巾箱帖也。又有張晴嵐尚書朱書加注,其寶貴可知。呂鏡宇尚書海寰復以重價得之於華亭。

狄楚青藏精拓魏龍門二十品

《龍門二十品》者,彙合魏碑二十種,皆精拓,為魏碑中鉅觀。一魏靈藏,二優填王,三雲陽伯,四高樹,五長樂王,六侯太妃,七始平公,八平虎,九一弗,十安定王,十一慈香,十二高太妃,十三解伯達,十四道匠,十五孫太妃,十六平乾虎,十七惠感,十八法生,十九慈香,二十解伯達。乃狄楚青所藏。楚青,名葆賢,溧陽人,自號平等閣主人。

狄楚青藏宋拓晉十三行

宋拓《十三行》,為李春湖舊藏,後歸狄楚青,有翁覃谿多次審定跋語。趙聲伯嘗言近今所見晉、唐小楷拓本,當推此為最可寶貴者也。

三六橋訪闕特勤碑

蒙古三六橋都護多,杭州駐防也。任庫倫辦事大臣時,有《朔漠訪碑圖》,徵人題詠。所訪之碑,實有數十種,非專訪《闕特勤碑》也,《闕特勤》其最著者耳。錢塘吳絅齋侍讀士鑑有詩,專詠《闕特勤碑》云:「北徼貞石似星鳳,諸老夢想和林碑。李【文誠師。】袁【忠節公。】王【文敏公。】盛【伯羲祭酒。】恣搜討,曾從末座參然疑。斡羅布拓苦未審,【俄人用洋布拓之,送至譯署。】薑盦初至施氈椎。【志文貞公銳始用紙拓,流傳甚少。】吾友可園晚持節,眩靁處月鋒車馳。萬安宮圮獨憑弔,窩朵故址無留遺。兩盟之間訪巨碣,摩挲卒讀忘胼胝。手打百本餉朋輩,築亭蔽翼勤護持。碑陰深泐突厥字,旁行左右蟠蚊螭。雙溪醉隱惜未見,得君表襮珍瓊瑰。【碑陰及左右側均突厥文,從未經人道及,君始椎拓之。】我思李唐全盛日,北庭金滿開藩杝。鼠尼昆木來稽顙,都摩支闕觀朝儀。下馬捧兔學舞蹈,丹鳳樓下揚棱威。骨咄次子實人傑,光復舊物恢層基。兄為可汗身作佐,默啜虐政親芟夷。棄仇獨能用暾谷,殊方載赫無愧辭。呂向齎詔致賻賵,戰圖畫像森崇祠。御書特遣高手刻,六人姓氏知為誰?【特以高手六人往刻此碑,見《新唐書》。】察書市石越沙磧,千載屹立光北陲。特勤音轉即台吉,古今譯語無柴傂。耶律北人可徵信,史文作勒原誤歧。方今北盟正雲擾,雄圖妄覬成吉思。金奔巴瓶詎足信,覺迷益使從者迷。展圖嘳息拓遐想,安得再遇開元時。」

六橋則自跋此碑云:「是碑在圖謝圖汗、三音諾顏兩盟交界處,距額爾德尼昭二百里許。宣統庚戌駐節庫倫,乘邊之暇,搜獲古金石數十種,此碑尤為瓌寶,可讀者共四百五字。逾年重拓二百紙,有一二字又為風霜漫漶,於是建亭護之。所稱闕特勤者,非名官也,曰諱,從俗以成文也。古碑例書官不書名,此為故闕特勤之碑,可知官矣。何官?貳特勤也。骨咄祿之次子,苾伽可汗之弟,非貳特勤而何?疑即欽定《金史國語解》之德【特】伯【伊】勒也。解曰迭勃極烈,倅貳之官。迭勃極烈,即德【特】伯【伊】勒也。蒙古謂其次曰德。特《漢書》:『單于既得翕侯,以為自次王。』《陳湯傳》:『康居有副王,傳云毘伽可汗以特勤為左賢王。』此三者,又可為貳特勤之證。可汗為酋長,特勤亞於可汗,以序行論,以官爵論,闕均可訓次。且隋大業中,西突厥酋長射匱,有弟曰闕達設,今蒙古汗王第二子,猶稱德【特】台吉。滿洲語謂貳讀若掘,與闕音尤近。突厥語與蒙古語,輕重緩促,微有不同。突厥曰可汗,今曰汗可汗。妻曰可敦,今曰哈屯。大臣曰業護,今曰賽特。長言之謂德【特】伯【伊】勒,短言之豈非闕特勒乎?特勒,為特勤本音,汗王子弟之通稱,近世所謂台吉者也,譯人人殊。碑作勤,蓋御製御書,取雅馴耳。然不僅此,唐人以勒作勤,亦數見焉。《唐書》武后改默啜為斬啜,又改骨咄祿為不卒祿。碑云,特勤可汗之弟也,可汗猶朕之子也。父子之義,既在敦崇,兄弟之親,得無連類,其改勒為勤宜矣。橖梨皆借字,撐犁孤塗,此言天子,屠耆此言賢,皆匈奴語。眩靁,《漢書匈奴傳》:『又北益廣田至眩靁為塞。』服虔注:『地在烏孫北處月。』《五代史唐本紀》:『沙陀者,大磧也,在金莎山之陽,蒲類海之東。處月居此磧,號沙陀突厥。』是眩靁,古塞名。處月,部落也。唐世突厥寖大,北燮西隣,以包全境而言。丁零故地在突厥北,今俄羅處義爾古德部,其疆域廣矣。此碑自元耶律鑄以來,世所罕覯,雖經俄人暨志薑盦將軍先後發明,中外談金石者又各有考證,然碑陰並左右側,附刊突厥文字,無一流傳,亟命廣拓,以公藝林,有阿史那氏墨緣者宜共珍之。」此跋考訂極為翔實,「特勤」必當作「特勒」。迭勃極烈,,與德特台吉兩證至確。作「勤」者,唐人臆改之也。絅齋好學深思,必未見此跋,故反以作勒為誤歟?起數語,想見潘文勤、李文誠諸老,考證北徼石刻,椎輪下手時之審慎也。

張蔚西得宋挑筋教碑拓

《挑筋教碑》在河南,當宋真宗時,羅馬帝國征服猶太,其志士循天山南路獻貢品於汴京,以圖恢復,此碑即其時所立也。尚有寺殿之遺碣,鐫唐代年月,則可知猶太教徒,唐時已入我國矣。桃源張蔚西廣文相文遊汴時,曾得其拓本。

王文敏藏魏大代華岳廟碑拓

《大代華岳廟碑》,屢見著錄,而海內僅一本,為王文敏所藏。

王文敏藏宋拓隋智永千字文

智永師書《千字文》真蹟,世間已不可見,石刻者亦無善本。明文徵明所藏有文嘉等長跋,後歸王文敏。趙松雪所書《千字文》,即臨自此帖者也。

王孝禹藏初拓魏劉懿墓誌銘

王文敏得最初拓《劉懿墓誌銘》而題之云:「此本第一行『史』字尚未盡泐,最初拓者無疑。近本不止一石,然皆從『史』字已泐本,是作偽者,無足深辨。嘗謂南北朝諸誌石,當為古今楷書之祖,則此本之珍貴可知。」後為銅梁王孝禹觀察瓘所藏。

王孝禹藏初拓魏張猛龍碑

初拓《張猛龍碑》帖,為王孝禹所藏,自題云:「此碑雄秀俊偉,魏碑中當首屈一指,舊本極少。孫兵部汝梅及王文敏皆心儀此碑,求三十年,未一遇。此本不但『冬溫夏凊』等字清朗,且比他本多出五十餘字,洵最初精拓本也。」並有文敏題籤。

王孝禹藏魏爨龍顏碑拓

阮文達訪得《爨龍顏碑》最初精拓時,以寄劉燕廷方伯。方伯去世,歸王文敏,後為王孝禹所藏。

丁叔雅藏漢裴岑碑拓

《裴岑碑》,在甘肅敦煌縣關帝廟中,其文曰:「維漢永和二年八月,敦煌太守雲中裴岑將部兵三千人,誅呼衍王等,斬馘部眾,克敵全師,除西域之疢,蠲四郡之害,邊境艾安,振威到此,立德祠以表萬世。」隸書,凡六十字,每十字作一行,凡六行。光緒時,丁叔雅嘗得其拓本。

繼幼雲藏陳氏十鐘拓

繼幼雲藏金石頗富,鮑康嘗為幼雲跋陳氏十鐘拓冊,曰:「煙雨初過,盆菊已花,披讀數過,不覺紅日之西墜。塵海中獨余與幼雲最閒,傔從往來,必以墨拓相示,未始非清福之一端也。」

端忠愍精鑒碑版

光緒初,在京各衙門派員恭送玉牒至盛京,盛伯羲、王文敏、端忠愍皆在其列。一夕,宿某站,盛與文敏縱談碑版,忠愍詢之,文敏曰:「爾知挾優飲酒耳,何足語此。」忠愍拍案曰:「三年後再見。」歸,遂訪琉璃廠肆之精於碑版者,得李雲從,購宋、明拓本及碑碣,相與朝夕討論,不三年,果負精鑒之名矣。

端忠愍要離墓碣

吳中某氏藏有《要離墓碣》,「要離之」三字下,悉已漫滅,不成文矣。端忠愍撫蘇時,乃以二百金購得之,視如拱璧。遇金石家,輒示之,曰:「吾至蘇後,搜羅盡矣,惟此尚差強人意耳。」

端忠愍藏漢西嶽華山廟碑拓

華山廟碑石久佚,流傳天壤者僅三冊,一曰長垣本,一曰華陰本,一曰四明本,載在典籍,盛名煊赫。朱竹垞跋云,觀者驚心動魂,非虛語也。端忠愍歷年搜討,乃得全歸篋衍。

端忠愍藏漢碑拓

錢塘黃小松司馬易藏漢碑拓五種,一《幽州刺史朱龜碑》,一《成陽靈台碑》,一《涼州刺史魏君碑》,一《小黃門譙君碑》,一《廬江太守范君碑》。每種後皆有翁覃谿之五六跋,又各有孫淵如、阮文達、黃小松等多跋。後歸端忠愍。

端忠愍藏漢石經殘字

漢石經傳世僅三本,一為硯山齋孫氏本,一為小蓬萊閣黃氏本,一為阮文達文選樓本,皆瓌寶也。阮氏本後歸端忠愍。

端忠愍藏宋拓漢孔宙碑

宋拓《孔宙碑》為端忠愍藏,「高」字未褱本也.碑陰舊拓,多軼「故民」二字,尤為他碑陰所無,為宋拓真本.碑文駘蕩生姿,碑陰嚴謹合度,誠漢碑之極軌也.

端忠愍藏初拓漢禮器碑

最初所拓之《禮器碑》,「古」字、「廟」字、「孔」字、「于」字皆未剝落,二「輿」字亦清晰。又碑陰一冊。王文敏審定為宋拓本,均端忠愍所藏。

端忠愍藏舊拓漢魯相乙瑛碑

端忠愍藏有舊拓《魯相乙瑛碑》,不僅「蜀郡」二字尚存,「即」字口波磔間,均鋒鎩如新,誠與近拓本之漫漶者有天淵之別。

端忠愍藏宋拓漢魯峻碑

宋拓《魯峻碑》及碑陰,甚古樸,自然天趣,流露行間,開草篆之門,為草隸之祖,即翁覃谿所謂兼行草之勢者。端忠愍藏之。

端忠愍藏明拓漢秦嶧山碑

秦《嶧山碑》,唐時已不見真蹟,長安祖本亦不數覯。端忠愍所藏明拓本,氣質渾重,猶有三代遺意,上蔡真蹟,此見一斑,有莊眉叔跋。

端忠愍藏宋拓漢泰山秦篆魯孝王石刻

秦篆二十九字,南宋精拓本,有彭紹升、吳讓之、何子貞跋。石刻為二百蘭亭齋舊物,二本後歸端忠愍。

端忠愍藏宋拓晉定武蘭亭

宋拓《定武蘭亭帖》,有王虛舟、伊墨卿、宋葆淳題誌,稱為海內寡雙之品,並附右軍《丙舍帖》一頁於後。端忠愍藏。

端忠愍藏精拓晉瘞鶴銘

端忠愍所藏《瘞鶴銘》兩種,第一種凡八十一字,裱為一卷,前有王夢樓寫詩八首,題首「華陽餘韻」四大字,復有張叔未題誌四段,後復有夢樓長題千餘字。第二種為一立軸,為紀也華陽真逸等字。此石早墮江中,舊拓本皆無之。有翁覃谿題三段,阮文達、孫星衍、馬履泰、梁章鉅等題誌。

端忠愍藏宋拓唐姜柔遠碑

唐昭陵諸碑,以宋拓唐《姜柔遠碑》與《崔敬禮碑》為難得,且此碑石久佚,跋誌極多,端忠愍藏。

端忠愍藏埃及碑像

端忠愍藏埃及碑數十石,多象形字,若禽魚亭臺雲物之屬,又有古王及后像。王像長軀巨目隆準,軒昂而沈鷙,后亦隆準,短小而權奇。【王像高華尺一尺二寸五分,后像高八寸三分,皆半身像,陽文。】忠愍題云,蓋五千年外物。此實忠愍於光緒乙巳考察憲政至歐而得之也。

趙聲伯精鑒碑帖

趙聲伯,名世駿,自號山木庵主人。其鑒別碑帖,至為精當,海內賞鑒家頗推重之。蓋以聲伯所藏之唐《麓山寺碑》、《雲麾碑》、《李思訓碑》數拓,初為他人所不經意者,及經聲伯審定,賞鑒家乃知其所藏實為海內第一之品。

趙聲伯藏魏孝昌石窟碑拓

魏孝昌石窟碑,鑿字,撰書、刻、字人姓名悉具,為當時絕自矜重之作。以金石家多不措意,流傳絕少,字畫之存,皆如新鐫。趙聲伯藏。

趙聲伯藏初拓魏王基斷碑

魏王基斷碑為初出土時所拓,通體無少剝泐,刻畫如新,與新拓損字及百字口漫漶者,不可同日而語。趙聲伯藏。

趙聲伯藏舊拓魏嵩高靈廟碑

金石著錄不載《嵩高靈廟碑》文,《寰宇訪碑錄》有其目,舊拓罕見。王文敏出重價得之,以配《西嶽靈廟碑》,後歸趙聲伯藏。

趙聲伯藏宋拓唐雁塔聖教序

宋拓褚河南雁塔《聖教序》,兩「治」字皆缺筆,遠過明拓諸本,有郭蘭石題誌。趙聲伯藏。

趙聲伯藏明拓唐伊闕佛龕碑

明拓《伊闕佛龕》碑,趙聲伯藏,跋云:「此在辛丑三字本,決為明初拓本,流傳於世者僅二本,惟王孝禹尚有一本也。」

趙聲伯藏宋拓唐雲麾碑

宋拓《雲麾碑》,為雲間何氏清森閣故物,曾經汪心農收藏,有王夢樓兩跋,較端忠愍所藏本,字畫無描畫之蹟。端本「而論之」「論」字石已泐,字字漫漶,此本則風骨尖利,姿態佻俊,躍然波磔間,有王弇州、翁覃谿兩跋,吳摯甫題籤,定為宋拓無疑。趙聲伯以重價得之。

趙聲伯藏唐皇甫君碑

《皇甫君碑》,世所通行者為三監本,再上則為線斷本。實則未斷以前所拓,稱為真宋拓本。有斷八行者,有斷五行者。斷五行者海內惟一本,趙聲伯藏。

趙聲伯藏宋拓唐孔沖遠碑

《唐國子祭酒曲阜孔沖遠碑》,模糊之字,完好如新,字口未蒙,筆法具在,誠為宋拓精本。《廟堂》沒後,得永興筆法者,獨此耳。有謝安山等題誌。趟聲伯藏。

金明齋藏宋拓王右軍金剛經

《金剛》為般若諸經之王,右軍乃書家千載之聖,真世間之二妙,宇宙之雄觀也。金明齋藏。明齋,名鑑,杭人。

法容叔訪碑

山左金石之多,甲於寰宇。膠州法容叔徵君偉堂精賞鑒,尤好碑拓,曾校阮氏《山左金石志》,訂正其舛誤者,無慮數百事。復就《金石志》及孫、趙二家《寰宇訪碑錄》之關於山左者,最錄其碑目而考訂之。凡所訪知者如濟南府則北魏十一,隋二十二,唐四十,後梁一,後唐一,後周二,宋一百三十一,金三十九,元一百五十一;東昌府則唐三,金二,元二十二;泰安府則秦一,漢五,晉一,北魏二,北齊五,隋三,唐十二,後梁六,後唐二,後晉七,後周一,宋一百二十六,金二十,元六十一;武定府則金一,元十五;臨清州則北魏一,宋一;兗州府則漢二十六,魏一,北魏三,北齊八,北周六,隋六,唐三十二,後唐三,後漢一,後周一,宋四十三,金二十七,元一百二十七;沂州府則漢二,晉一,北齊十四,隋五,唐二,宋六,金二,元八;曹州府則漢二,北齊二,唐一,後周一,宋二十,金五,元四十一;濟寧州則漢三十三,魏二,北齊二,隋六,唐二十四,後周一,宋二十,金二十六,元四十;登州府則北魏一,隋二,後唐一,宋三,金四,元二十一;萊州府則晉一,北魏十一,北齊四,北周一,唐五,後晉一,宋十一,金九,元四十二;青州府則秦一,漢一,北魏六,北齊十二,隋二十六,唐三十七,後唐一,後晉二,後周一,宋六十一,金十七,元九十二;膠州則金一,元十三。

葉鞠裳藏碑拓八千餘通

葉鞠裳藏弆碑拓至富,嘗曰:「幼長窪衡,咫聞荒陋,見世之號能書者,其臨池棐几,惟有晉、唐法帖及《醴泉》、《皇甫》、《聖教》諸碑而已。嘗聞姚鳳生明經之言曰:『碑版至唐中葉以後,可等諸自檜。』其詔學僮,未嘗以石刻,但以自書大小字貽之,為書觚之法程。比稍長,與王蒿隱、管操養從事碑版之學,又習聞繆筱珊、魏稼孫之緒言,每得模糊之拓本,輒齦齦然辨其跟肘,雖學徒,亦腹誹而揶揄之。洎通籍,居京師,與王文敏、陸蔚庭、梁杭叔、沈子培游,上下其議論,益浩然有望洋之歎。訪求逾二十年,藏碑拓至八千餘通,朝夕摩挲,不自知其耄也。」

劉鐵雲藏漢東海廟殘碑拓

東海廟殘碑,為江南漢碑之冠,石已久佚,有梁章鉅、張叔未、何子貞、徐渭仁、楊龍石、魏默深、吳讓之二十餘題誌,推崇備至,為劉鐵雲所藏。鐵雲好古,藏弆甚富,僑居山陽,其庋藏處曰抱殘守缺齋。

劉鐵雲藏漢曹全碑拓

《曹全碑》於明萬曆時出土,不久即斷。未斷本,海內罕見。劉鐵雲藏有「悉」字未泐本。

劉鐵雲藏初拓魏刁惠公墓誌

初拓《刁惠公墓誌》,端楷古秀,去晉未遠,風格猶存,由晉開唐,為魏碑中希世之寶。劉鐵雲藏。

劉鐵雲藏宋拓晉唐小楷

宋拓晉、唐小楷十一種,均有翁覃谿、張叔未題誌,稱為世間最希有之鴻寶,遠過臨川李氏所印之越州石氏本。唐鷦安舊藏,後歸劉鐵雲。

劉鐵雲藏宋拓晉河南本十七帖

宋拓河南本《十七帖》,吳平齋舊藏,屢次題誌,歎賞不已。後歸劉鐵雲。

劉鐵雲藏隋元公姬夫人墓誌銘

《元公姬夫人墓誌銘》碑,嘉慶初出土,粵寇亂後,石即碎毀。舊拓傳世無多,劉鐵雲所藏者至精。

劉鐵雲藏宋拓唐聖教序

北宋拓《聖教序》,為海內第一本,後有董文敏、王文安兩跋。王文敏得此後,經潘文勤、盛伯羲、吳清卿、王孝禹精鑒,咸推為海內第一。後歸劉鐵雲,鐵雲乃題其後,云「凡得北宋拓,皆自詡為第一,如梁茝林、崇雨鈴是也。然為海內公認為第一本者,為商城周文清公所藏一本耳,梁、崇諸本不如遠甚」云云。且有董文敏、鐵冶亭、郭尚先、何子貞等題誌。

劉鐵雲藏宋拓唐皇甫君碑

宋拓《皇甫君碑》為王文敏所藏,不斷本也。碑於明中葉斷為二,損四十餘字。此本用蠟墨,乃宋人法。世人傳不斷本留世間者僅二冊,此其一也。後歸劉鐵雲。

劉鐵雲藏宋拓唐道因法師碑

真宋拓《道因法師碑》,乃歐陽通所書。通為率更子,世稱小歐陽,克紹箕裘,書法稍變,兼隸分體,點畫怯瘦,結構精嚴。有鄭板橋題誌,定為真宋拓本。王文敏舊藏,後歸劉鐵雲。

劉鐵雲藏宋拓唐麓山寺碑

北宋拓李北海《麓山寺碑》,為北海所書各碑之冠。《雲麾》易得,《嶽麓》難求,非虛語也。王文敏藏,後歸劉鐵雲。

劉鐵雲藏宋拓淳熙閣續法帖

宋拓《淳熙秘閣續法帖》,為宋孝宗南渡後,續得晉、唐遺蹟上石。孝宗精賞鑒,故品在閣帖上第一卷,為天下鍾書祖本。右軍《洛神賦》亦世所未有,石至理宗時,毀於火,雖不全,實亦珍若球圖,有吳讓之、張叔未題誌,後歸劉鐵雲。

羅叔蘊藏唐拓晉十七帖

唐貞觀時,盛行王右軍墨蹟,裴業進士以草書來上,首有「十七日」字,遂呼《十七帖》。今石刻傳世有二本,唐刻尾有「敕」字,有王弇州、閻百詩、朱竹垞、錢徽士、王煙客、曹溶、成親王數十跋,推為千金不易之本,姜西溟藏,後歸唐風樓,為《十七帖》中之冠。唐風樓者,上虞羅叔蘊學部振玉齋名也。

羅叔蘊藏宋拓唐大麻姑仙壇記

宋拓顏魯公《大麻姑仙壇記》,石久佚,傳本絕少,有張叔未題記。羅叔蘊藏之。

羅叔蘊藏宋拓豐樂亭記

宋蘇東坡書《豐樂亭記》,早毀仆。明代有復刻者,幾不成形。北宋初拓本,筆墨起轉之形,躍然紙上,無異墨蹟。既為羅叔蘊所得,乃築豐樂堂以寵之。

龔氏藏唐拓多寶塔碑

唐拓顏魯公《多寶塔碑》,為宣和內府舊藏,嗣入本朝內府。嘉慶初,御賜桂香東少宰,人間始得覩此法物,後歸合肥龔氏。字蹟鋒神森露,於婉麗中尤寓莊嚴,末有王夢樓、朱之蕃、楊明時、崇雨鈴、李文忠諸跋識。

費梓怡藏宋拓唐多寶塔碑

北宋拓《多寶塔碑》,為費梓怡所藏,有王夢樓長跋,梓怡之尊人屺懷太史念慈有四跋題之。

繆筱珊藏明奉聖夫人碑拓

直隸定興縣有明天啟丙寅《奉聖夫人客氏德政碑》,乃黃立極譔,張瑞圖書,揭銜皆稱義男,書勢絕精。打碑人李雲從曾拓一本,貽繆筱珊。

金奇中藏明教坊規條碑拓

金奇中嘗藏明秦淮舊院《教坊規條碑》拓本,其文云:「入教坊者準為官妓,另報丁口賦稅。及報明脫籍過三代者,準其捐考。官妓之夫,綠巾綠帶,著豬皮靴,出行路側,至路心被撻,勿論,老病不準乘輿馬,跨一木,令二人肩之。」

趙伯英觀虎邱石刻

蘇州虎邱有生公講臺,講臺左壁橫嵌四石,分刻「生公講臺」四字,其一已碎,相傳李陽冰篆,或云蔡襄書也。其右嵌顏魯公書「虎邱劍池」四字石刻,池隱石刻背,依岩砌短牆以闌之。趙伯英嘗入觀,其間二崖劃開,中涵石泉,如巉山腹以出,水清冽,深不可測。仰視,自崖足以迄於巔,高蔽日。其上紀名殆徧,歲月有署宋以上甲子者,蓋山之尤勝處也。

孫希庵見唐劉巧墓碑

陝西永壽縣二十里郜子河地方,於宣統辛亥春,掘得《劉巧墓碑》,尚完好。劉巧之名,不見史傳,碑云乃唐奉天靖難功臣也。孫希庵嘗見之。

龐芝閣藏漢吳天發神懺碑拓

篆書《吳天發神懺碑》與《國山》並重,石久不存。味道腴齋主人龐芝閣藏之,乃世傳佳本,有金冬心題籤及張叔未跋識。

龐芝閣藏初拓魏鄭文公碑

初拓《鄭文公碑》,有吳讓之、沈韻初題籤。龐芝閣藏之。

龐芝閣藏原拓隋董美人墓誌銘

《董美人墓誌銘》早毀於兵燹,原拓本希如星鳳。龐芝閣得之,謂為銘中絕品。

龐芝閣藏唐拓醴泉銘

唐拓《九成宮醴泉銘》,經翁覃谿、王夢樓、顧南雅、吳荷屋鑒定題誌,定為真宋拓本,或推為唐拓本,得見率更之神髓。龐芝閣藏。

龐芝閣藏宋拓唐爭坐位帖

顏魯公《與郭英人書》,世謂之《爭坐位帖》,為魯公草書傑作,有翁覃谿等跋。吳荷屋舊藏,後歸龐芝閣。

龐芝閣藏唐李元靜碑

張司直書,純本羲、獻,為山陰法嗣,足為後學津筏。其所書《李元靜碑》,與顏書《元靜碑》,同毀於明,為張叔未舊藏,後歸龐芝閣,真唐刻中無上神品也,有張叔未、黃錫蕃二長跋及題籤。

裴伯謙藏唐麻姑仙壇記

《麻姑仙壇記》三本,為何子貞生平所視為至寶者,小楷題至多次,有數千字之多,又有吳荷屋及其弟子毅、李世倬等題誌,為人間最佳之拓本。子貞當時日夕臨寫,其生平得力,皆由此帖,後歸壯陶閣主人裴伯謙。

王子展藏唐夫子廟堂碑

虞世南《夫子廟堂碑》,舊為宋牧仲、伊墨卿、葉蔗所藏,後歸寄青霞館主人王子展觀察存善,有包慎伯、孫淵如、姚姬傳、張南山等諸題誌,決為宋拓,字體刻畫如新。

劉葱石藏宋拓嘉祐二體石經

宋拓嘉祐二體石經,海內孤本也。咸豐丁巳,山陽丁儉卿得於淮安市肆,何子貞為賦七言長篇。後歸貴池劉葱石參議世珩,屬況夔笙堪《蘭陵王》詞以張之,詞云:「輭塵隔,青案摩挲翠墨。蘭臺製平揖漢京,三體黃初黯無色。氈椎世幾易,鄒嶧七篇未佚。【內有《孟子》三十七紙,未經前人著錄。】鐫珉字三萬有餘,玉筯銀鉤競標格。【經文凡三萬餘,篆正二體。】簪豪憶恢飶。【】悵劫墮淤黃,【朱竹垞謂經石沈黃河於泥下。】塵閟瓴碧,【《周禮》一種,開封修學已作瓴甋。】殘縑珍弆錢吳畢。【竹汀、山夫、秋帆所得皆殘本。】羨攬羽威鳳,見斑全豹,高齋頤志舊審釋,【儉卿所著《頤志齋叢書》有《北宋二體石經記》。】付蝯吟筆。石癖,快良覿。共硯北香南,中壘晨夕,鴻都虎觀餘荊棘。念俊賞無恙,古芬須惜。廛開百宋,【葱石藏宋板書甚夥。】更異彩動四壁。」

新疆有古碑

新疆絢采溝有岳鍾琪所書「絢釆溝」三大字,乃當時磨去漢碑字而刻者,其碑陰猶存漢人所書某某侯五字。

唐姜行本《紀功碑》,在巴里坤【即鎮西廳。】天山庫舍圖達坂上。【庫舍圖,譯言碑也。達坂,譯言嶺也。】其碑甚高,搨者咸屏息從事。宣統時尚存。

青海有星宿海碑

星宿海東岸草坡下,有碑焉,題「古星宿海」四字,大徑尺。其陰剜苔剔蘚,字體摩挲可辨,橫衍七行,皆梵文也。土人云:「康熙朝立,曩覆以碑亭,後以樹枝為牆護之,四圍石子,纍如平岡,行旅過此,輒投一石,二百年來,積之成阜矣。」青海古今碑碣經蠻人拆毀,鮮有存者,此猶巍燃兀立於玄冰黃漠之鄉,蓋蠻人以其為藏文,知有保守之義務,故能保守之以至於今耳。

奉天行宮藏銅瓷

光緒時,曾由政府派員往奉天檢查寶物。藏於奉天舊宮者,僅陶瓷與銅,其品數如左。

康熙款白地藍西番蓮大碗、中碗、盆盤、瓶皿等類,計百三十四類,共三萬四千六百六十七件。雍正款釉哥吉和瓶及囊瓶、壺罐觚等類,計三百三十三類,共二萬四千九百八十三件。乾隆款黃地綠龍中碗及小碗、花碗、大盤、中盤、碗碟、書燈、筆筒、筆洗等類,計三百三十一類,共三萬九千五百零六件。嘉慶款茶圓、茶碗、茶撇及瓶壺等類,計百七十四類,共一千九百六十五件。無款者,花罐、花瓶等類,計六十五類,共一千六百六十三件。至明代瓷器,永樂、宣德、成化、弘治、正德、嘉靖、隆慶、萬曆及各代有款者,計四十五類,共三百二十件。

鼎,百四十四件,商,周,漢,唐舊物均有.尊,六十六件,其中商尊,周父尊,伯尊,漢戊己尊,唐夔紋尊及各昤代者均有.彝,四十一件,商,周,漢均有.罍,六件,為周代物.舟,三件,乃商,周,漢物.卣,二十件,瓶八件,壺百三十六件,爵二,單五,觚三十六,觶十,角一,三,敦二十九,簠一,簋二,豆六,鋪三,(左上虍下缶右瓦)二十一,錠一,鐙三,鬲十四,鍑四,盉十二,冰鑑五,世九,盤十五,洗二十四,盂四,鍾一,瓿二十四,缶二,盦一,鐎斗三.

余紫雲好古瓷

余紫雲,京師之名伶也。好古瓷,瓶壘碗琖,羅列一室。每自劇場歸,摩挲把弄,自樂其樂,不為流俗之徵逐也。

英人史德匿藏古瓷

英人史德匿者,服務於上海之海關者有年,頗通漢文,且明畫理,解禪悅,而又精鑒別,富藏弆,於金石書畫之外,蓄古瓷甚多,於唐則有越窰茶比,於宋則有定窰(上敝下瓦)盌,定窰劃花琖,於明則有仿宋定瓷瓶,仿明建窰觀音,建窰三彩觀音,建窰香爐,建窰獅子,建窰蓮花式盌,建窰芭蕉尊,於國朝則有康熙仿宋定窰鼐,康熙仿宋定匏尊,康熙仿宋定美人尊,康熙仿明建五彩瓶,康熙粉定大盌,雍正仿宋定窰瓶,乾隆仿宋土定窰瓶,乾隆仿明土定窰瓶,乾隆瓷鼻烟壺.宣統辛亥冬,嘗出其所藏以示人.安吉吳倉碩大令俊卿以其著有論說,深贊美之,謂吾國稽古之士,或未能及,將見中西治術,合而為一,美術之進化,此為起點.誠哉是言.

許守白論舊瓷

廣州許之衡,字守白。好舊瓷,精鑒別,其言曰:「吾華美術,以製瓷為第一。何者?書畫、織繡、竹木雕刻之屬,全由人造,精巧者可以極意匠之能事。獨至於瓷,雖亦由人工,而火候之淺深,釉胎之粗細,則兼藉天時與地力,而人巧乃可施焉。故凡百工藝,歐美之目吾華,皆若土苴,獨瓷則甘拜下風,尊為瓌寶。誠以瓷質之美,冠絕全球,雖百圖仿效,終莫能及,蓋得於天地者厚也。宜夫釵拿之名,代表國號,釋其義,則支那,瓷之省文也,其聲名洋溢,固已久矣。

瓷質之貴,在於瓷泥。瓷泥也者,以地質學語釋之,乃一種富於黏性之沖積土也,大抵由山水激積而成砂,砂復濾細,則成為泥。是種土砂,非隨處所恒有,復分各色,有紫有黃,有褐有白,而以白為最貴,紫也黃也褐也,均無法使之白。而白之一種,千百年來,獨尊景德鎮之所製焉。

吾華製瓷,可分為三大時期,曰宋,曰明,曰本朝。最有名之窰有五,所謂柴、汝、官、哥、定是也。更有均窰,亦甚可貴。其餘各窰,則統名之曰小窰。而元之一代,歷年較短,與宋末不甚相遠,亦可附於宋焉。明之最盛,在永樂、宣德、成化、嘉靖、萬曆數朝。本朝又可分為五期,康熙、雍正、乾隆、道光、光緒,均為一代製作之傑出者。此時代之大較也。

宋瓷之汝窰、均窰、哥窰諸器,凝重古雅,而質之腴潤,釉之晶瑩,歷千載而常新,粉定則精麗妍巧,與乾隆同臻極軌。至於元,則反古拙,有類於土缶硎羹。明永樂影青一種,迥非康、乾之所能及。明宣祭紅,天下稱為瓌寶,而天啟、崇禎,則卑無聞焉。」

許守白論柴窰

許守白曰:「柴窰在河南鄭州,即周世宗所創也。相傳當日請頒器式時,世宗批其狀曰:『雨過天青雲破處,者般顏色作將來。』」

許守白論宋瓷

許守白曰:「宋瓷花之昳麗者,莫如粉定。粉定雕花者,窮妍極麗,幾若鬼斧神工。而哥窰亦有加彩者。若元瓷,亦見有暗花者。且曾見一半瓷半瓦之盤,雕凹花加五彩者,其彩與花,異常古拙,是否宋以前物,未敢決定。可知瓷之有花,其由來為已古矣。至於明代,則各種花繪窮態極妍。明代嘉靖官窰花彩有五十餘種之多,其彩畫之奇詭,繪事之偉麗,幾於不可方物也。」

收藏家得偽宋瓷

乾隆時,直隸之磁州有人造瓷,其釉之晶瑩腴潤,極似宋物,收藏家得之,不能辨也。

許守白論汝窰

許守白曰:「汝窰在河南汝州,北宋時所創設也。土細潤如銅,體有厚薄,汁水瑩潤,厚若堆脂。有銅骨無紋者,有銅骨魚子紋者,尤佳者為棕眼而隱若蟹爪紋。豆青、蝦青之色為多,亦有天青、茶末等色。無釉之處,色類羊肝。底有芝麻花細小掙釘,乃真物也,其色純靜深穆。」

許守白論官窰

許守白曰:「官窰者,宋大觀、政和間在汴京所造,體薄色青,有帶粉紅色者,濃淡不一,有色帶白而釉薄如紙者。大觀中,尚月白、粉青、大綠三種,有蟹爪紋,紫口鐵足,蓋其胎本紫色也。然宋官窰有數種。南渡後,邵成章於修內司燒造,曰內窰,亦名官窰。其後郊壇下別立新窰,亦曰官窰。是宋時已有舊京、修內司、郊壇下三種。唐秉鈞謂舊京著時未久,當以修內司所造為上,新窰為下,當時已分差等矣。南宋餘姚祕邑瓷,後人亦目之為官窰,大抵皆仿汴京遺製,遞衍遞嬗也。」

許守白論均窰

許守白曰:「均窰者,宋初禹州所造。禹州昔號鈞臺,鈞訛作均,相沿已久。胎細性堅,體略重,釉具五色,渾厚濃潤,有兔絲紋,以紅若胭脂、硃砂者為最,青若葱翠、紫若墨者次之。初製者色純,無少變雜,後製有青紫相錯如垂涎者,皆燒不足之故,而世人往往尊視此種,猶之佳硯本不宜有鴝鵒眼,而人反以鴝鵒眼為貴也。釉分二種,一曰細平釉,一曰橘皮釉,亦後起者,故兼有紫斑者為多,平釉有紫斑者絕少也。」

許守白論哥窰

許守白曰:「哥窰者,以宋處州龍泉人章氏兄弟善治瓷得名。兄名生一,當時別其名曰哥窰,胎堅,性細,體重,多斷紋,隱裂如魚子,亦有大小碎塊紋,即開片也。釉以米色、豆綠二種為多,有紫口鐵足。無釉之處,色紅如瓦屑。其釉極厚潤純粹,歷千年瑩澤如新。」

許守白論定窰

許守白曰:「定窰有二,北宋時定州所造者曰北定,南宋時景德鎮所製者曰南定,以其釉似粉,故通稱曰粉定。

「北定之胎質極薄,體極輕,有光素、凸花、劃花、印花、暗花諸種,大抵有花者多,無花者少。花多作牡丹、萱草、飛鳳、盤螭等形,源出秦鏡,其妍細處,幾疑非人間所有,乃古瓷之最精麗者也。開片者,其開片皆柳紋白骨,而加以釉,有如淚痕者亦佳品,口底率漏胎,故其口往往有以銅鑲之者。

「南定之胎質極細,色極白,其釉亦曰玻璃釉,惟澄清之處,略閃豆綠色耳。釉中有鼓花者,有不鼓花者,其形式與北定相同,而胎釉微有異。

「粉定之真者,釉光而且潤,與舊象牙同。釉中多有柳紋開片,與偽造之開片異。偽者之釉,或太混,或太乾,或太透亮,或太闇淡,斷不能如舊者之潤亮也。

「粉定種類不一,胎有厚薄,色以閃紅者為貴,閃黃者次之。閃黃,即牙色也。有開片,有不開片。明成化時所仿製者亦佳。」

許守白論平陽窰

許守白曰:「平陽窰在山西平陽,宋時所建,胎釉皆白,中閃黃,微具土色,而製皆仿北定,故又稱曰土定。平陽真者,胎之色純似黃土,質在半瓷半瓦間,釉光而且潤,細而發黃,多有蛇紋開片。偽者色稍閃紅,而質略粗,其釉亦粗而且暗,乾且發白也。」

許守白論耀窰

許守白曰:「耀窰在陝西耀州,宋時所建。初燒青器,仿汝窰而略遜,後燒白器,較佳。初製者,釉透亮如玻璃,色微黃,畧似蝦青。後製者釉略混,色甚白,有似牛乳之白者,有似粉油之白者,有似熟菱米之白者。」

許守白論磁窰

許守白曰:「磁窰在直隸磁州,宋時所建。磁石引針之磁石,即產是州。取石鍊陶,磁器之名,乃專指此,後人輒誤以磁與瓷混用矣。器有白釉,有黑釉,有白釉黑花不等,大率仿定窰者為多,但無淚痕,亦有劃花、凸花者。白釉者儼同牛乳色,黑釉中多有鐵繡花、黑花,與貼殘之膏藥無異。」

許守白論建窰

許守白曰:「建窰在福建,初設於建安,後遷建陽,始自宋代。古製者質粗不潤,釉乾燥,又名烏泥窰。後製者出德化,色甚白,頗瑩亮,亦名福窰。有紫建、烏泥建、白建三種。白者似定窰,惟無開片,佳者質厚,而表裏能映見指影,以白中閃紅色者為貴。有凸花及雕字者,然花不甚細。」

許守白論廣窰

許守白曰:「廣窰,南宋所建,在廣東陽江廳,胎質粗而色褐,【即灰色。】所製器多作天藍色,惟不甚勻,釉厚之處,或作靛藍,釉薄之處,或作灰藍,無釉處之色,或如黃醬,或如麻醬,大致仿均窰。其與均窰異者,無紅斑與蟹爪紋耳。」

許守白論宋元盤盌

許守白曰:「宋、元盤盌,出土頗多,然皆汝、哥、龍泉暨平陽、澤潞各項雜窰,無甚特色,人亦輕視之,其聲價不及康、乾之大也。」

許守白論元窰

許守白曰:「元代製瓷,亦有多窰,然其名不著,統稱曰元瓷而已。晚近流行之元瓷,皆出於元時之山西、河南,雖南方亦有所製,亦率以宋末目之。元瓷之名,殆專屬之仿均帶紫之品矣。此製品多作天藍色,兼帶紫斑,以成魚、蝶、蝠等形者為貴。不帶紫者,常品也。河南製者,為元初之物,胎釉色澤,與宋均彷彿。潞安所製,則發見於元代中葉,其胎乃半瓷半瓦,釉比初年略透亮。蒲州製者,亦中葉物,釉亦略透亮,惟紅斑之中帶有葡萄紫色耳。」

賞鑑家得偽元瓷

京師有偽元瓷,其釉及棕眼、砂底、鐵足,一一逼真,雖有識者,亦莫辨其為贋鼎也。蓋九江關某監督之僕習其技,既歸,以北方土燒之,不能工,而殊類元瓷,乃仿造之,遂大獲利。賞鑒家所得,半是物也。

許守白論歐窰

許守白曰:「歐窰,一名宜均,明時宜興人歐子明所製,形式大半仿均,故曰宜均也。製品雖出宜興,然與陽羨名陶一系微有區別,與紫砂、掛釉各器亦微不同,大抵製造時仍參入瓷質,而不純用紫砂。瓶盂等物皆有,以洗類為多。」

許守白論郎窰

許守白曰:「郎窰有先製後製之分,凡裏外皆有開片,而底足有燈草旋紋,色深紅,如初凝之牛血者,此先製也。若後製,則微有不同。先製者口底微黃,所謂米湯底者是也。後製者口底或作豆青色,或作蘋果青,所謂蘋果底者是也。先製者釉色深紅,後製者釉色鮮紅,惟釉尚透亮,不似窰變之肉耳。又有所謂綠郎窰者,色深綠,葱蒨可愛,滿身細碎紋片,實則明仿弟窰之品也。雍、乾時代亦有仿之者。」

許守白論宣窰

許守白曰:「宣窰之美,為有明一代冠,不第宣紅、宣黃彪炳奕葉已也。青花五彩各器,發明亦極多,咸為後代所祖,如『輕羅小扇撲流螢』等詩句入瓷,實開其先。若海獸、人物把杯,亦極奇肆可喜。至於漏空花紋填五彩,及五彩實填花紋,皆絢豔悅目。又有藍地填畫五彩者,則夾彩之製盛興矣。戧金之製,亦始於宣德朝。」

李乘驥評本朝名瓷

李乘驥,名任,居福州,藏名瓷甚多,鑒別精當。其評隲之言,足備研究,今錄如下。

康熙瓷釉備而畫工,質佳而色耀,價值之昂,殆無與匹。

單彩類,最為世人所寶重者,有三種。一,果綠。綠色於康熙為最盛,故果綠之製特佳,底有兩藍圈,內載「大清康熙年製」六字,或為碎瓷。二,硃砂。康熙硃砂,底無記號,而其特徵在於瓶口之緣,帶淡紫色,頸下始全為硃砂色,瓶之內面及底,皆施白油,座帶灰色而無油。三,霽紅。霽紅亦稱美人霽,瓶與水壺為多,皆小件,底輒無油,有之者必載「大清康熙年製」六字,其特徵在於淡紅中顯鮮紅色,與有茶褐之點,背光則現綠影。價值極昂,八寸之瓶,值英金三千鎊。

多彩類分為二種。一,三彩。康熙三彩,以黃綠赭三色為主,間用藍黑,有黃地繪赭綠者,有綠地繪黑赭者。綠地三彩極難得,底亦有兩圈六字。二,五彩。康熙五彩,以綠紅黃赭藍為主,其瓶有黑地繪綠黃白赭者,黑油中常帶綠色,底兩圈。有黃地繪綠藍赭白者,底兩圈中有一方小形,其為紅地者,底亦兩圈。並有六字。又有白地、赭地等。瓶口為方形者極少。其碗畫五彩農事人物者,底無記號,惟題金字詩句,印以製造人圖章。【聖祖晚年特製之,以示國家尚農之意。】其盤底有兩圈加十字者,兩圈加六字者,兩圈中畫花者,有無記號者。然五彩瓶盤之底,或以樹葉為記號,又常有花紋。

黑地而繪彩者謂之黑地彩,恆於黑油之上蓋以綠油,故油中常帶綠色。康熙黑地彩以黃綠紫三色為主,黑地為油面黑,至瓶口漸變赭色,多不繪花,偶有繪菊花者,瓶之中或刷淡綠油,其盤有繪紅綠花者,底兩圈。

綠地而彩者謂之綠地彩,所繪多人物古事,讀之者可以周知我國古代政治社會之狀態。其最悅目者,綠地外,並益以油底之藍色。【底無記號或粗底偶有兩藍圈,或樹葉形。】更有綠地而有藍釉者,【底多兩藍圈。】繪各色花草人物,價值甚貴。

藍地而繪彩者,謂之藍地彩。藍有粉藍、深藍之別,藍地有油底、油面之別。粉藍瓶有斑點,色不停勻,其藍常設於油底,深藍則絕無斑點。康熙油底藍五彩之製,在其中世,方格、樹幹用赭色,樹葉用藍色綠色,花則紅藍赭黃諸色均用。是時紅色尚平淡,無彩釉,惟甚光耀。瓶上並用黑綠兩圈或三圈。有底粗者,有座粗而底有油者。至其末,油底藍五彩之盤,有用金油緣者,底兩圈。

白地而繪彩者,謂之粉彩,其所設之色釉與他彩同,底多有兩圈。

康熙多彩類,率繪人物,亦有繪佛象、八仙、鳥獸、【鳳凰、麒麟等。】海產、【魚、蝦、蟹、海蛤等。】花木【以菊、梅、荷、牡丹為常,每繪蜂蝶以點綴之。】者。花之設色,多紅藍,或間以黃赭。有花黃而心藍者,有花黃而心綠者。

康熙時已有鐵沙,且常以黑綠範所繪者。浪紋【俗呼水波浪。】亦始於此時。

康熙之盤,常於其背繪花三朵或四朵,花多設紅黃綠三色,其緣或為金漆,或為黃色。式不一,有凹槽者。

康熙宮中所用者,以黃灰白三色為主,然多以給價過廉,而釉質之佳,反不若民間所製,故御窰未必盡可取。

雍、乾時代之單彩,遠遜康熙。【其時如硃砂頸無紫色、霽紅,不帶綠影。】窰變獨擅長,或紅藍灰雜色,或紅綠雜色,或紫黃雜色,均極斑斕光澤。蓋投燒之時,特將土胚通空氣,使受化學作用也。雍正瓷質極佳,設色亦精緻。康熙彩至此分為兩流,一曰雍正彩,一曰薔薇彩,又名玫瑰彩。

雍正瓶盤,鮮有方形空格,又多假款,註明成化或萬曆年號,盤後多繪花。瓷之繪有柳樹者,自是始。

雍正有五色鬬彩。所謂鬬彩者,無論碗盤瓶杯,輒與其蓋同其色彩花樣,猶之滿園春色,桃李爭妍也。其底鮮有記號。

雍、乾瓷色,有青花兼霽紅者,而珊瑚紅又兼別色彩釉。

雍正有八駿馬盤,乾隆有千花瓶、五蝠瓶,均極精緻。

乾隆之彩釉甚厚,白釉頗盛行,盤中輒有之,間雜以粉紅。

乾隆瓷底多藍印,或長方,或正方,載「大清乾隆年製」六字,或「乾隆年製」四字。乾隆末,有葛明祥者,獨出心裁,製造瓷器,不識者輒誤為窰變。實則窰變有眼,而此無之,窰變常為長紋而下垂,此則全為點染。所染之色,或藍或綠,或黑而帶黃。底粗,載「葛明祥製」四字,亦廣窰之一種也。

嘉、道兩朝,雖有御窰之設,技術遠不及前。然為此時代所特具者有三。一,綠色代赭色繪方格,二,紅色極發達,紅色中之油面紅,或紅地白花,【多道光年製,載年號紅印。】或白地紅花,【嘉、道均有之。】又有全為胭脂紅者。【底無記號。】三,白色浮瓷,始於此代。其製法,先以白泥油繪於釉上,或人物,或花草,入火之後,其泥油坌出而現白色花樣,瓷地多藍綠赭灰等色。

嘉、道以降,瓷漸退步,日惟從事於古瓷、洋瓷之倣造矣。

瓷器之類至夥,除單彩、多彩外,尚有青花瓷、蛋殼瓷、煨瓷、碎瓷、雕瓷、洋式瓷數種。

青花瓷土胚先設藍色,敷油燒之,歷二十四小時即可成。此種以瓷質潔白、藍色分明者為上。藍帶綠晶,其年必久,有時或變為灰、為黑、為紫。蓋其所含者,鎳與鐵多則色灰,鎂多則色紫。明時物,今罕見,成化尤少,正德時始於湖南得一藍質,名為謨罕默德藍,青花瓷自此始大進步。凡嘉靖時物,面常不平,或有開片,底有兩圈,中書「嘉靖年製」四字,其質厚以重。康熙集其大成,製品特多,有純為白地者,有兼油底紅者,有略施油面綠者,有用鐵沙圈者,有為金漆緣或棕色緣者。底多兩圈,或更加六字,或無記號,或繪樹葉。康熙時,大內用繪花者三萬一千件,盤之白地藍龍者萬六千件,盃之繪兩龍舞於雲中者萬八千四百件,碟之白地藍龍藍花爪抱福壽者萬一千二百五十件。光緒末,有康熙青花瓶,藍地繪白梅花,在英京售價五千九百鎊,畫極精緻,色極潤澤,上品也。間有康熙時物,而偽註明成化、萬曆年號者,亦光耀悅目。雍、乾已較康熙為遜。雍正尚有數事佳者,藍色甚閃動,或更施他色釉。至乾隆時之可取者,惟青花瓷、蛋殼瓷與青花煨瓷而已。

蛋殼瓷創於明之永樂、成化、隆慶,萬曆官窰亦有製之者,歷康、雍、乾三朝而不衰,瓷質純潔,而薄如蛋殼,多盤碗等品,乾隆時製者獨否。嘗見一康熙物,底註「大清康熙年製」,面繪玫瑰、蝴蝶,用藍紫黃各色浮釉,其葉用綠浮釉,於強光線中照之,左右均有一五爪龍刻於胚上。雍正之蛋殼瓷,盤背多紫色,其面有五彩。乾隆時盤,背為硃砂色,並有金漆緣,或更有紅線黑線,而無年號,多繪官人物。此件在歐西之市價,約值五十鎊至七十五鎊,其最佳者可百鎊。

碎瓷亦設白油,或他之彩色,【如果綠、寶藍等色,惟無紅色。】其裏常粗,南宋時已有製之者。其法使氣度驟降,油面收縮,甚於胚,而極易碎裂,入火之後,即成碎瓷。其碎裂之大小,匠人能任意為之。灰白碎瓷多古式裝獅頭,或他物如八寶等。又多有浮出棕色之花紋,青花亦常見。

雕瓷亦稱貢瓷,先刻花而後敷油,宋已有之,及乾隆末復盛。

洋式瓷作於乾隆之末,自外人定製者半,自我國倣製者亦半,形式與常製異,所繪多西洋人物屋宇。蓋我國瓷器之佳,是時始為世界所贊賞,且以國人知瓷器之銷路不局於國內也,乃略倣洋式以售之異邦。國人亦愛之,故洋式瓷日盛,且較西洋所製者為佳。

咸豐之世,內訌外侮相乘而至,無餘力以研究瓷器,所製者惟一種白色之盤,緣作蓮瓣形,底註紅色年號,出江西。

同治仿造玫瑰彩,已不及嘉、道。盤盌之屬,底多繪紅桃。光緒時起而效之,釉色乃益不及。惟同光瓷亦有為前代所無者,白色浮花瓷是也。其製法,敷白泥油於胚之彩釉上,入窰燒後,無論人物花卉,莫不昭然若揭。至胚之彩釉,以設藍綠赭灰等色為常。底無記號。

我國瓷器,最初以青花及翠綠輸入倫敦,色質之佳,極為西人所贊賞。歐洲瓷器相形見絀,華瓷銷路因而日廣,價值益昂。西人言青花瓷為美人、荷蘭人所喜,收藏甚多。英法諸國則好多彩瓷,故有青花加彩求售,而佳瓷反因入火而壞者。美人好霽紅,法人尚硃砂,苟能投其所好,必利市三倍也。

許守白論康熙官窰

許守白曰:「康熙官窰客貨,無粉彩,惟御製料款之盌有之。其粉紅為地雜以彩繪者,則尤罕。而市人不察,輒以胭脂水堆料款呼之,實不知粉紅與脂水之迥然不同也。或謂此等堆料盌,乃雍正物而書康熙款者,亦非。」

許守白論康熙硬彩

許守白曰:「康熙硬彩藍綠二色,堆起甚厚,歷年既久,時亦有坼裂之患。紅為深色之抹紅,且較他色釉質有平凸之差,故亦易於褪落。」

許守白論古月軒瓷

許守白曰:「乾隆瓷以古月軒聲價為最鉅。古月軒所繪,乃於極工緻中極饒清韻,物尤難得,杏林春燕之聲價,名噪寰區,疏柳野鳧,亦殊絕也。當時由景德鎮製胎入京,命如意舘供奉畫師繪畫,於宮中開爐烘花。或謂曾見有『臣董邦達恭繪』六字者。然尋其畫之派別,殆出之蔣廷錫、袁江、焦秉貞之流也。」

大內有天地交泰瓶

天地交泰瓶,凡兩對,一對高尺五六寸,一對高尺二三寸,乾隆款,五彩花瓶,分上下兩截,上瓶腹部插入下瓶口部,兩相銜接,成一瓶形,此交泰命名之所由來也。中部相接處能旋轉自如,下瓶透花玲瓏,可見上瓶之腹,製法奇特,理想所不及也。

大內有五彩轉耳瓶

五彩轉耳瓶一件,高尺三四寸,乾隆款。瓶之四面有圓格,四格有四季山水畫,可與宋、元諸家比肩。格以外,五彩花紋甚鮮麗。短項大腹,項部一圓管套入管左右,有兩耳,管能轉動,不能提出,故名轉耳瓶。

乾清宮有古瓶

乾清宮有所藏古瓶,高五尺,腹圓口方,徧鏤龍鱗,其色黝然而古,扣之聲鏗鏗。每雨,此瓶雲氣滃然,隔數百步觀之,微茫中若有物蠕蠕而動。

玄天宮藏苗製花瓶

貴州思南沿河司之西岸鐘山玄天宮,有花瓶二,高三尺,周一尺,內瓦而外銅,其色黯。其一有破壞處,盛則漏,其一雖有缺處,尚能盛水。

文子晉藏古瓻

宗室文昭,字子晉。原封鎮國公,辭爵讀書。家藏一古瓻,至寶貴之,而性喜吟詠,遇有所得,輒投其中以為常。

張叔未藏白瓷彌勒佛

張叔未藏白瓷彌勒佛,乃嘉慶癸亥二月廿六日以銀一餅購於武林市中者,高二寸六分,質甚薄,中虛,五竅皆通.釉落盡,見骨,如白石.骨相刻,食履精妙,作開口笑,對之令人忘憂長樂,趺座,底款曰「江鳴皋造」.是日同觀者,為朱青湖,姜怡亭,屠琴塢.叔未有詩詠之曰:「龍華高會敞精藍,貌出名瓷技孰誥.清供不妨斟米汁,薰修合便共香龕.儘開口笑稱長樂,肯袒肩來作小參.料得江郎纔有夢,諸天頃刻現優曇.」

張叔未藏明建文瓷筆架

明建文壬午瓷筆架,秀水錢籜石侍郎載舊物也。嘉慶癸亥秋,其孫順甫出以眎張叔未。丁卯夏,叔未購之。據款字中有釉,蓋鐫字於坯而後陶者,斷非後人所偽造者也。

翁叔平得偽瓷瓶

翁叔平嗜古成癖,生平搜羅金石、鼎彝之屬甚富。柄政時,有賈人齎古瓶一具求售,翁視之,古色斑斕,而其質甚輕,疑是秦、漢以上物。問其值,索三千金,還以半數,不允,欲持去。翁把玩不釋手,卒以二千金購得。大喜過望,亟為貯水養花,置酒邀賓,相與賞玩。酒數巡,一客起近瓶側,諦視之,訝其滲漏,以手舉之,應手斷爛。客大駭,細辨瓶質,乃熏染硬紙而成者。眾大笑,翁亦爽然自失,急棄之。

張文襄得偽瓷甕

光緒中,張文襄以鄂督入覲,留京師,偶遊琉璃廠,瞥見一古董店裝潢雅緻,駐足流覽。庭陳一巨甕,為陶製者,形奇詭,色斑斕,映以玻璃大鏡屏,光怪陸離,絢爛奪目。諦視之,四周皆篆籀文如蝌蚪,不可猝辨。愛玩不忍釋,詢其價,則謂為某巨宦故物,特借以陳設,非賣品也,悵悵歸。

逾數日,文襄偕幕僚之嗜古者往觀之,亦決為古代物,又欲得之,令肆主往商。未幾,偕某巨室管事至,索值三千金,文襄難之。詢其家世,不以告。往返數四,始以二千金獲之。舁回,命工搨印數百張,分贈僚友。置之庭,注水滿中,蓄金魚數尾。僕從或以刀試之,似受刃。一夕,大雷雨,旦起視之,則篆籀文斑駁痕化為烏有矣。蓋向之蒼然而古者,紙也,黝然而澤者,蠟也,骨董鬼偽飾以欺人者也。

周氏藏宋均洗

洛陽周氏藏宋均洗二事,其一有「瀛臺用品」四字,光緒庚子大內所失物也。

西人得宋均花盆及洗

均窰價甚昂,即一洗一鉢,價必巨萬。某年某賽瓷會中陳列二件,一為小花盆,巴爾氏以重價得之;一為小洗,某西人曾擬以八千金購之。某年由熱河運古瓷至京師,多用大車,途中毀壞者雖不少,而偷漏者尤夥,內務府某官及旗人某某勾結某古玩店為之祕密售賣。宋均佳品,已全為西人所得矣。

周竹卿藏柴窰小水盂

柴窰傳世絕少,得其碎片,輒與金碧同價。錢塘徐印香舍人續娶仁和陸太君玉珍時,奩物不多,獨有柴窰小水盂一枚,色鮮碧,質瑩薄,為人間所罕有。舍人臨池,輒用此盂注水。後贈南海周竹卿大令炳麟,大令歡喜讚歎,作長歌以謝。

王問卿藏鸚鵡啄金盃

明窰器之精者,無逾宣德、成化二代,宣乃遠不及成。宣則鷄文粟起,佳處易見,成則淡淡穆穆,饒有風致,如食橄欖,妙有回味。王問卿家藏鸚鵡啄金盃,一名四妃十六子,又名太平雙喜,淡白中見殷碧離離之色,寶光欲浮,使人愛玩不能釋手。

許守白論永樂壓手盃

許守白曰:「永樂壓手盃,底之中心畫雙獅滾球,球內有篆字,為最奇之品。鴛鴦心者次之,花心者又次之。此為底內繪花之始。」

懷獻侯藏眾獸朝龍盤

素三彩之盤,以明嘉靖海馬為最佳,中繪一團龍,旁列眾獸七八,所謂眾獸朝龍者是也。丹徒懷獻侯舍人桂琛嘗得之。

顏某藏瓷盤

康、雍、乾三朝官窰,製瓷極精,內務府庫百餘年來猶有存者。光緒初,以舊物無用,鬻之民間。粵人顏某購得乾隆時大內盛水果瓷盤二,盤內畫鵪鶉一雙,外作胭脂水色,嬌豔絕倫,盤底有料款【燒料款也。】「乾隆年製」四字,盤口徑約八寸,邊沿寬一寸有奇。

吳彥復藏香瓷盤

香瓷種類不一,凡泥漿胎骨者,發香較多,瓷胎亦偶一有之。要必略磨底足,露出胎骨,而後香氣歕溢。且香瓷最不易得。有土胎香者,有泥漿胎香者,有瓷胎香者,此自然之香也;有藏香胎者,有沈香胎者,有各種香胎者,此人工之香也,實皆希世之珍。有梳頭油香者,則古宮匲具也。吳彥復曾藏一盤,徑五寸。吳卒,遂不知所在。

名人搜求古甎

乾、嘉鉅卿魁士,相率為形聲訓詁之學,幾乎人肄篆籀,家耽《蒼》《雅》矣。諏經榷史而外,或考尊彝,或訪碑碣,又漸而搜及古甎,謂可以印證樸學也。於是苗先路得君子館甎於河間,李申耆得廉頗墓甎於壽州,儀徵阮文達、桐城吳廷康所得尤夥。而陽湖呂堯仙撫部古甎文拓本著錄者,至二百五十三甎。嘉興馮柳東著《浙江甎錄》,編為四卷。同、光以來,則太倉陸莘農、歸安陸存齋、滿洲端忠愍所得尤不可勝數矣。

畢秋帆賞古甎

畢秋帆撫陝時,值生辰,某令特具古甎十數方為壽,并將甎名搨出,裝成冊頁,古雅可愛。畢見之大喜,出勞其僕曰:「我生日,惟爾主所贈,特風雅,甚荷厚意,然未免勞苦矣。」僕遽應曰:「然,即小人於此事亦出力不少。」畢詢其故,僕遽將其主人如何覓舊本摹仿,如何在某處定造,如何上色,如何使之剝落,如何使之生苔蘚之術,一一言之,不稍諱。畢面頳,不作一語,拂袖而入,旁人皆匿笑。

阮文達藏漢晉八甎

阮文達積得漢、晉八甎,因題其室曰八甎吟館,賓友聯吟,乃編為《刻燭集》三卷。

張叔未得漢晉八甎於海鹽

乾隆乙卯四月,張叔未以己亥秋海鹽有海現之異,【相傳每數十年輒有數日海潮,遠退數十里,大風颺去浮沙,見井竈街墓基址,名曰海現。】城內外古甓纍纍,大半海現時所出,率為麻布文,數十百中,一二有文字,因買舟往覓之。至則見漁舍短檣中,有蜀師甎數枚,以百錢購之。其比鄰婦孺見破甎可易錢,咸搜索以出,乃僱漁人擔之以歸舟。凡得漢、晉甎八,因名讀書處曰八甎精舍。八甎之中,有漢永寧元年甎、太康年郭家葬甎。

趙寬夫好聚古甎

仁和趙寬夫明經坦好聚古甎,於斷垣敗甃間,極意搜討。前後所得,凡六十有一,為孫吳紀元者二,為兩晉紀元者二十一.始吳主亮太平元年,迄晉孝武帝太元四年.為吉利語者四,曰吉利叶宜,曰萬歲不敗,曰(上睪下廾)吉日造,曰六月黃吉.為題識姓氏者六,曰褚謁者,曰陳叔惟,曰賀信,曰章氏所作,曰章先作記,曰噲璧.為古錢文者二十一.多六朝厭勝之品,為方勝者二,為人形者四,為雙魚者一.其字有篆有隸,悉方整古勁,畫亦奇愕有致.寛夫珍之,因自號曰保甓居士.

孫月泉載甎而游

錢塘孫月泉,名承祖。質魯好學,嗜古甎,而易為人欺。同治時遊臺灣,為郡縣記室,月脩所入微,輒以購甎。每居停量移,則行篋輒十餘具,皆甎也,真贋雜具。暇則出而陳之几,一一摩挲,至夜不倦。

況夔笙得甎於揚州

光緒戊戌九月,況夔笙以客授揚州故,自瓊花觀街移居舊城小牛彔巷。其地距舊城遺址不遠,虹橋西南有頹垣一角,屹立荒煙蔓草間,輒督郭姓老僕登城尋甎,辰往午還,肩荷蹩躠,殊苦。得甎一,旌以錢百。僕嗜飲,得錢供杖頭,又甚樂。城築於宋而甎則唐,蓋當時取用他處舊甎耳。所得城甎七,其文曰鎮江前軍,書勢精勁圓腴,神似郁孝寬書《武侯祠碑》,又文曰鎮江後軍,又文曰鎮江右軍。又文曰揚州,宋甎也,「揚」字從「手」從「易」,質地色澤,不逮從「木」之甎遠甚。又文曰高郵縣,又文曰全椒縣,又文曰步軍司交燒造修天長塔。

一日,葺廚下短垣,得斷甎,文曰楊州,書勢勁逸。琢為硯,蒼堅緻潤,非他甎所及。「楊」字從「木」。王懷祖《讀書雜誌》歷引《史》、《漢》、碑版以證楊州字,隋以前從「木」,唐人誤從「手」。此甎尚不誤,斷非唐以前物也。

又一日於虹橋茶肆牆間見有甎,文曰大使府燒造。僕輩與之婉商,酬以錢二百,以新甎易之。較他甎稍薄狹,蓋賈似道嘗以同知樞密院事為兩淮制置大使時築城所造也。又於市牆見有甎,文曰殿,亦以前法得之。以上各甎,並陽文隆起,書勢秀拔。惟天長塔甎字小而淺,疏率不工,疑出陶者之手。

劉鐵雲藏鐙柄

欲探篆籀之原,必於陶器求之,而海內收藏家向鮮有所著錄。光緒中葉則有陶器中之鐙柄出見,大率為商、周時物,多三代古文,與鐘鼎文相類。於是而可知真楷成於唐,唐以後無真楷,分隸成於漢,漢以後無分隸,篆籀成於周,周以後無篆籀矣。

鐙為陶質,以膏燃火,使放光明者也。其製與薦熟食器之豆相似,上有如碟者,以盛膏,中有柄,下有足。《禮記》執鐙注云:「豆下跗也。」可知鐙亦有有足者,非盡如《廣韻》所謂之有足曰錠,無足曰鐙也。劉鐵雲搜集鐙柄至夥,最精者,尚五百餘具。所鐫之字,極類鐘鼎文,非繆篆,故可確定其為商、周時物。鐫字之處,或圓,或橢圓,或正方,或長方,或匾方,或尖方,且陰文為多,其為陽文者,則不及百分之一也。

李漁村藏季孫行父所城口古瓦

康熙時,東武有李漁村名澄中者,藏有季孫行父所城口古瓦二葉,其質甚堅。瓦口有籀文,一曰千秋,一曰萬歲,字畫圓潤可愛,叩之作金石聲。

成哲親王藏銅雀臺瓦

成哲親王嘗得銅雀臺瓦,有明人之字鏨其上,云得自漳水之濱,其質堅緻如石。

張叔未藏晉瓦荷盂

乾隆己亥秋海鹽海現時,嘉興張德容曾往觀之,買數瓷器,然率破碎不足重.乙卯三月十三日,其弟叔未遊海鹽,購得晉瓦荷盂與太康二年甎於海濱漁父,蓋亦海中物也.盂瓦沙骨,釉如雲母,外純素,內栔荷葉七瓣,高二寸二分,口徑五寸,口厚二分,底厚四分.黃省甫語叔未云:「昔隨宦於新鄭官署,山陰童二樹擕太康瓦券來,留嘗累月,其色質絕與此類.」安邑宋芝山題是盂云:「此的是漢晉瓷.世上所謂古窰,隗囂宮盌外,更無與此匹者,至足寶也.嘉慶戊辰閏五月.」叔未曾賦詩紀之.

張叔未見古盆

道光時,濬吳淞江,工人獲古盆,似瓦非瓦,盛水則熱,繼且沸。旋以爭奪致碎,盆為夾底,中畫離卦,蓋仿諸葛武侯刁斗之製也。張叔未嘗見之。

趙撝叔考證新瓦

趙撝叔大令之謙工書,喜考證。在南昌時,某太守以新瓦刻古文,搨以示趙。撝叔大贊賞,即日援引古金石書,成考證一篇,洋洋數千言,意殊得,持以示某。某大笑曰:「公亦受吾欺耶?此余贋物也。」出瓦示之,撝叔亦大笑。

劉燕庭藏唐善業泥造像

唐善業泥造像,前人未經著錄。道光己亥,劉燕庭游西安慈恩寺,始於雁塔下物色得之,或全或闕,大小凡八具。全者一面一佛,坐蓮臺,二尊者侍下,或蹲二獸,蔭以娑羅樹,一面則「大唐善業埿壓得真如妙色身」三行十二字,陽化遒勁,若敬客書。

王丹思藏宣窰蟋蟀盆

明宣宗酷嗜蟋蟀,曾密詔蘇州太守物色之。時有蘇州衞中某武弁,捕得蟋蟀一,猛勇善鬬,傳驛上貢,帝大悅,比照捕得首虜功,給武弁以世職,故吳中童謠曰:「蟋蟀叫,宣德皇帝要。」當時官中貯養蟋蟀之具,精細絕倫,故後人得宣窰蟋蟀盆者,視若奇珍,其價值不遜於宣和盆也。王丹思殿撰敬銘曾於市中購得宣窰戧金蟋蟀盆一具,作長歌以紀之,中有「星移物換秋復秋,長聞唧唧蟲吟愁。金花暗淡盆流落,流落民間同瓦甌。延陵遺老昔曾見,銅盤雙淚金仙流。長吟欲招古帝魂,鵑聲濺血悲相酬」。戧金盆流傳絕少,惟吳梅村祭酒曾藏一事,其集中有長歌紀之,低徊詠歎,以寓其開元、天寶之思焉。丹思所謂「遺老昔曾見」者,蓋指此也。

陳其年藏供春壺

供春壺,茗具中上乘禪也,發明於明代吳氏婢名供春者。其後製此者有四人,曰董翰,曰趙良,曰袁錫,曰時鵬。鵬子名大彬,所製乃益擅場。繼起者曰彭君實,曰龔春,曰陳用卿,皆不及大彬遠甚。而大彬弟子曰李仲芳,製小圓壺,則精絕,技在大彬之右。陳其年檢討所藏甚多。

陸貫夫所見時大彬壺

長洲陸貫夫,名紹曾,嘗見時大彬所製茶壺,有分四旁底蓋為一壺者,合之注茶,滲屑無漏,名六合一家壺,離之乃為六也。

張叔未藏時大彬漢方壺

時大彬漢方壺,隱泉王氏藏之百數十年矣,乃國初幼扶進士舊藏之物,其款用刀,書法逼真王羲之《換鵝經》。王心耕為張叔未作緣,叔未乃得之,賦詩誌喜。張又起為之作圖,吳兔牀以隸字題圖冊,曰千載一時,並賦五古張之。兔牀藏大彬壺三,皆不刻銘,不若叔未所得,壺底有歐陽修詩「黃金碾畔綠塵飛,碧玉甌中素濤起」二句也。

張邦梁藏綰結壺

壺柄綰一結,伸之,可長丈許。明中葉,止庵初建時,西域僧攜之至庵,或覓長柄種仿綰之,皆不遂。嘉慶時,壺入王氏對山閣,後歸張叔未之子邦梁。壬辰冬,江蘇何一琴嘗貌其全身。叔未繫以詩,並屬受之辛縮圖為冊,別摹一幅。雙壺結聯者,叔未曾於京都廠肆見之,每以未購為惜。

汪森銘時大彬茶壺

茶壺以砂製者為上,蓋既不奪香,又無熟湯氣,供春最貴,第形不雅耳,亦無差小者,時大彬所製實佳,固不必專以受水半升為重也,但取其形式古潔,即可注茶。惟當試其蓋,可隨手合上,舉之能吸起全壺者,則尤佳矣。徐印香舍人嘗得一壺,乃細土澹墨色,彷彿銀沙閃點,上有汪森銘云:「茶山之英,含土之精。飲其德者,心恬神寧。」識者審為大彬手製,非假託也。

屈翁山藏玉杯盤玉鎮紙

番禺屈大均,字翁山,嘗藏玉杯一、玉小盤一、玉鎮紙一,皆漢代物。玉杯為歙縣汪右湘所贈,蓋翁山曾應右湘之徵,作《嘉蓮》詩二章。嘉蓮實產右湘之水香園,右湘見詩歎賞,以為在所徵同人詩百餘篇之右,謂昔黎美周以黃牡丹詩稱狀元,鄭超賚以金罍二器,今屈子亦可稱為嘉蓮榜眼,因以一玉杯,自所居黃山之下阮溪,寄贈翁山。翁山復賦玉杯詩二章以謝之,所謂「花園狀頭那有兩,香園詞客故多才」者是也。翁山窘時,嘗以杯盤、鎮紙並珊瑚筆架、象箸三十雙,倩趙某質之長生庫,委曲求情,僅得銀兩許,因作《質古玩行》以寄慨焉。

高宗題蘇東坡玉帶

江蘇鎮江江天禪寺【即金山寺。】之楞伽丈室,故楞伽臺也,藏有蘇東坡玉帶。相傳東坡赴杭,過此,與佛印賭參禪語輸卻者。帶裝以盤,上下表裏,高宗各題以詩。帶繫玉十餘,中四方,為高宗命玉工補之者,上亦刊以詩。

承光殿南有玉甕

承光殿南,乾隆乙丑建石亭,置元代玉甕。甕有白章隨其形,刻為魚獸出沒波濤狀,大可盛酒三十餘石,徑四尺五寸,高二尺,圍圓一丈五尺,至元乙丑告成,敕置廣寒殿。後屢易代,廢置某道院中,為醬瓿。工部侍郎三和善鑒古物,於道院見之,賤價贖歸,進上,仍置故處。高宗御製《玉甕歌》,且命廷臣序和,以紀其事。

尹文端得尹吉甫玉圭

尹吉甫,四川瀘州人,有廟祀之。廟藏玉圭,為當時遺物,長一尺三寸五分,色蒼白而溫潤,蓋溫玉也。滿洲尹文端公繼善任川督,自稱為吉甫後裔,親往致祭,索圭觀之,攜之去。

蔣文恪有水晶玉鵝玉美人

常熟蔣文恪公溥有水晶一方,中有桃一枝,春榮夏實,與真桃同。又有玉鵝一,色黃,置暗室中,光從鵝背出,滿室輝耀如白晝。又有一玉美人,通體白如截昉,惟口及私處,赤如丹砂。

某鹽商得偽玉笄

光緒末,揚州有鹽商某者,有嗜古癖。或以道士所戴玉笄求售,曰:「是王右軍物,世守至今,將售諸人,然非四千金不可。」某愛玩不釋手,曰:「價太昂,數百金可矣。」其人置物案間去。翌日,有客訪之,討論古器,某出此示之,客大笑曰:「是某之物耶?是為偽以給汝耳。某年某月日,予在宜興,親見其定造,君何受彼愚之甚。」某為所激,怒甚,不復顧慮,遽拍諸几,應手立碎。

又數日,此人又持某貴公子函至,函中云:「近聞有王右軍時物,是真希世之寶,予已允價五千,聞物在君家,請交其人帶下。」某見函,懼且怒曰:「此乃偽物,吾已碎之矣。」其人則故為謹愨狀,對曰:「家貧,惟遺此寶物,本不應售,以貧故,出此為餬口計,幸畀我。」某曰:「已碎之,奈何?」則又曰:「前已言此物實值四千金,安有碎理,殆貴人知我待用甚急,戲我耳。幸檢出畀我。」某為所持,乃實告之曰:「前客言,某時見君在宜興定造此,復有何說?」此人曰:「在宜興造,誠有之。」則探懷中一物示某云:「曩以貧家懷寶,索觀者眾,慮有損失,故造此以供眾覽。若原物,則日前始取出也。」某至此,瞠目相視,不能作一語。其人復曰:「縱謂非寶,然家有敝帚,享之千金,亦小人之常情也。況物未成交,公何遽毀之?今某公子已允五千金以相購,吾恃此活命。公毀是,即毀五千金矣。奈何,奈何!」某為所挾,不得已,畀以三千金,始無言而去。

張叔未藏白玉璏

白玉璏色質溫潤,有紅斑,繫帶之兩旁,一在上,一在下,俱已摩泐,洵周時器也。嘉慶癸酉十月,張叔未購之於宋芝山。

張叔未藏穀文玉琫

《說文》所載,琫,佩刀上飾也。《小雅》:「鞞琫有珌。」傳:「鞞,容刀鞞也。琫,上飾。珌,下飾。」《大雅》:「鞞琫容刀。」傳:「下曰鞞,上曰琫。」許蓋用毛說。琫之言奉也。刀本曰環,人所捧握也,其飾曰琫。《毛傳》曰:「天子玉琫而珧珌,諸侯璗琫而璆珌,大夫鐐琫而鏐珌,士珕琫而珕珌。」許說:「天子以玉,諸侯以金。」張叔未所藏白玉穀文琫,緣帶微璊,一面穀文,一面臥蠶文,惟出土未久,尚少溫潤。舊為趙晉齋藏物,道光乙酉秋,歸叔未,價銀十餅。

先是,晉齋得此時,出土未久,光采尚蒙翳。既歸叔未,摩弄數年,而穀文頑殭者,猶十之四五。後為金范湖之子魯卿喬梓及張受之所摩,歷數年,始溫潤,惟穀一顆之殭,未盡去也。

陳原心藏古玉八十一事

近世競尚舊玉,真贋既極難辨,而摩洗瑩澤,為術至多。有陳原心者,振奇人也,於擊劍談兵而外,尤好玉,似其父。嘗落魄楚北,往往不舉火。蓄一啞妾,日閉置之。輒手一玉,彳亍於市,且行且撫摩之。道光壬午,自楚歸,其母手一篋付之曰:「此汝父一生心力,易產所置,將留以待進呈者,皆三代物也。」原心受而檢之,得古玉八十一事,光怪陸離,五色具備。其後秀水杜小舫方伯文瀾遇之於武昌陳東屏座上,談次,見其探背出一拱璧,大如盎,曰:「此周代姜太公璜也。曾游晴川閣,墮三層樓,不死,以背有此璜,能輕身,故自是常負之,不須臾離。」小舫竊笑其癡。及粵寇陷武昌,則原心方客大冶未返,啞妾與玉乃悉付浩劫矣。其所撰《玉紀》,本其家學而詳論之,皆信而有徵者,玆特移錄如下。原心,名性,江陰人。

名目玉有古今新舊之別。新玉,人皆知之。古玉,則以入土不入土為斷。入土重出之玉,世謂之舊玉。更有古時含殮之器,謂之琀玉。【口實曰琀。古人多以水銀殮,因水銀性活易流,遇玉則凝,故用玉以塞之。】不知者,遇舊玉,皆稱為琀玉者非。更有音訛而呼為漢玉者,尤非。

玉色玉有九色,元如澄水曰瑿,【音兮。】【音筆。】綠如翠羽曰瓐,【音盧。】黃如蒸栗曰玵,赤如丹砂曰瓊,紫如凝血曰璊,【音門。】黑如墨光曰瑎,【音諧。】白如割肪曰瑳,【玉以潔白為上,白如割肪者又分九等。】赤白斑花曰瑌,【音耎。】此新玉、古玉自然之本色也。至於舊玉,則當分別外沁之色。所謂沁者,凡玉入土年久,則地中水銀沁入玉裏,相鄰之松香、石灰以及各物有色者,皆隨之浸淫於中,如下染缸,遇紅即沾紅色,遇綠即沾綠色。故入土重出之玉,無有不沾顏色者。若無水銀沁入,雖鄰入顏色,亦不能入玉中。有受黃土沁者,其色黃,【色如蒸栗。】名曰玵黃。【若受松香沁者,色更深,復原時酷似蜜蠟,謂之老玵黃。】有受靛青沁者,其色藍,【色如青天。】名曰玵青。【此青衣之色,傳染沁入,有深淺不同,有深似藍寶石者,謂之老玵青。】有受石灰沁者,其色紅,【色如碧桃。】名曰孩兒面。【其復原時,酷似碧霞璽寶石。】有受水銀沁者,其色黑,【色如烏金。】名曰純漆黑,【此非地中之水銀,乃古時殮尸之大堆水銀沁入,方有此顏色。】有受血沁者,其色赤,【有濃淡之別,如南棗、北棗。】名曰棗皮紅。【此乃尸沁,非潔物也。】有受銅沁者,其色綠,【色如翠石。】名曰鸚哥綠。【銅器入土年久則青綠生,玉適與之相鄰,為其傳染沁入,復原時似翠石而更嬌潤。】此外雜色甚夥,有硃砂紅、鷄血紅、粽毛紫、茄皮紫、松花綠、白果綠、秋葵黃、老酒黃、魚肚白、糙米白、蝦子青、鼻涕青以及雨過天青、澄潭水蒼諸名色。受沁之源,難以深考,總名之曰十三彩。又有各種巧沁花色。如蝦蟆皮、灑珠點、碎瓷文、牛毛文、唐斕斑等名,皆出人意料之外。更有一種香玉,嗅之,作奇南香氣。【奇南,香木名,出海南,見《七修類稿》,俗稱伽南者訛。】蓋玉在土中,與香物為鄰,年久受其沁,沾其香,非玉之自能吐香也。【欲試,須烹佳茗,置玉其中,香氣自吐。】此種絕少,真稀世之寶也。

辨偽舊玉與石,最難分別。世有美石,酷似脫胎舊玉者,不下數十種,亦具五色,皆堅硬,不可刀削,是在認其體質。如真舊玉,其體質必溫潤沈重,精光內含。如石類,皆乾鬆輕脆,賊光外浮,非真巨眼,鮮不以燕石為玉。更有宋宣和、政和間玉賈贋造,將新玉琢成器皿,以虹光草汁罨之,其色深透,紅似雞血,【虹光草出西寧大山中,似茜草,其汁能染玉。用草汁入碯砂少許,罨於玉之文理間,用新鮮竹枝燃火逼之,則深入玉之膚理,紅光自面透背。】時人謂之得古法。賞鑑家偶不知辨,或因之獲重價焉。此等頗少,識家呼為老提油者是也。比來玉工,每以極壞夾石之玉染造,欲紅則入紅木屑中煨之,其石性處即紅,欲黑則入烏木屑中煨之,其石性處即黑,謂之新提油。初僅蘇州為之,近則徧處皆是矣。又有一種死玉,不可不辨。凡玉性畏黃金,若玉入土中,適與金近,久則受其剋制,黑滯乾枯,便成棄物,縱加盤功,頑質不化,若認為水銀沁,則誤矣。

質地凡玉在土中,五百年體鬆受沁,千年質似石膏,二千年形如朽骨,三千年爛為石灰,六千年不出世,則爛為泥矣。如果三代以上舊玉,體已朽爛,其質鬆軟,指爪亦能搯落。【名曰老三代。】若秦、漢時舊玉,質地雖已爛軟,玉性未盡,非刀不能削落。若晉、魏、六朝舊玉,質地未鬆,其性尚堅。偶有軟硬相間者,係南土中出世之物也。至唐、宋時舊玉,質地全在,堅硬如故,惟水銀間有沁入玉中耳。

製作三代以上製作款式,各代不同。夏尚忠,雕刻極細如髮,嘗有玉器上鑲嵌金絲寶石者。【鑲嵌係夏制,今人呼商嵌者訛。猶之宋刻乃周時宋國人所刻,所謂宋人刻者是也,今世謂為宋朝人所刻,謬矣。】商尚質,雕刻樸素少文。周尚文,雕刻細密而縟。夏用鳥跡篆,商用魚蟲篆,周用大篆,要皆陰文多在器內。秦兼大小篆,漢則小篆漸用陽文,多在外。三國、六朝以後,並用隸楷矣。

認水銀凡舊玉,必有水銀沁入,贋舊則無。蓋玉喜水銀,玉入土中,久不透風,則朽爛體鬆,地中隨處皆有水銀,故水銀泌入玉之膚理。【此非殮尸之水銀也。】看水,更須分別老嫩。若三代以上舊玉,水銀在內,已結成塊,乾老色滯,參差錯落。若秦、漢時舊玉,水銀雖結成塊,其色鮮亮。若魏、晉、六朝時舊玉,水銀明滉活潑,有成片者。若唐、宋時舊玉,水銀吸入未老,得人之熱,滾動易出也。

地土舊玉須分別何處土中所出,如陝西、甘肅、山西、四川諸省,謂之西土,地土乾燥,玉在其中,雖爛似石灰,而棱角文理全無損蝕,最為上品。其直隸、山東、河南、湖廣以及江蘇之徐州、安徽之潁州、六安諸處,謂之中土,地土雖乾不燥,玉在土中,年久稍有瘢痕者次之。其餘各省,皆謂之南土,玉在土中年久,文理大半模糊,且缺損者多。惟沿東海一帶出鹽之處,謂之鹹土,玉在其中,不百年已腐爛不堪矣。

盤功凡三代以上舊玉,初出土時,質地鬆軟,不可驟盤,祇可在手中撫摩,或藏於貼身,常得人氣養之,年餘,玉氣稍蘇,謂之臘肉骨。又養一二年,玉稍復明,謂之臘肉皮。【云骨云皮,以其狀相似也。】養之年久,地漲自然透出,層厚一層,漸漸復硬。再掛再養,色漿亦自然徐徐鋪滿,還原十足,酷似寶石。此之謂文工,非十餘年不能成也。若欲速成,須用武功,亦必得人氣養之復硬,然後用舊白布輕輕擦之,稍甦,再換新白布,愈擦愈熱。【數人晝夜替換輪擦,不可間斷。】水銀自從土門內漸次擠出擦落,其中灰土亦隨之而去,【水銀透出處謂之土門,甚至裂成大縫,復原時水銀自然去盡,融化無迹,不知者多誤認為損璺。】於是玉氣漸漸透明,顏色徐徐融化,地漲亦層層透足,色漿亦處處鋪滿。三年不間斷,可以成功,既甦且明,酷似水晶,仍須人氣養之,方能還原如寶石,此謂武功也。及其成功,皆是脫胎舊玉。脫胎云者,玉器埋土中三四千年,朽爛如石灰,出世,常得人氣養之復原,石性全去,但存精華,猶之仙者脫盡凡胎之意。其玉晶瑩明潔,毫無渣滓瑕疵,似寶石而更含光純粹,乃陰陽二氣之精也,故稱寶玉。此非親歷其境者不知,亦非初學賞鑑家所肯信也。至其終始顏色,時聚時散,變化多端,竟似晴雲舒卷,幻化無心,令人莫測,亦莫知其所以然也。不獨舊玉可養,即寶石、珊瑚,入土厄爛,得人氣養之,亦能脫胎復原。惟蚌珠入土,不過百年,已成灰土矣。如入土雖已受沁,而未經厄爛之舊玉,年代較近,其體尚堅,儘可用灰提法【用栗炭灰、木賊草泡水,入銀硝少許,合裝大瓦罐內,將玉懸空掛於其中,用栗炭火煮之,水淺隨添,以提出玉中水銀、灰土為度。】煮之,提出玉中水銀、灰土,再看身分,或用豬鬃刷,或用棕老虎,或用麩皮袋,或用米粉袋等法盤之,成功較易。然看火候最難得法,太過不及,均於玉有傷,不若人氣溫和,養之穩妥,不諳者未可輕試也。

養損璺初出土之舊玉,質地未堅,尚有誤碰損璺,【音問,破損痕也。楊子《方言》:「秦晉器破而未離謂之璺。」】祇要不落,即掛在貼身,常時養之,日久自能合攏。

忌油污舊玉地漲未足、色漿未滿、土門未合之前,尚有水銀、灰土在內者,切忌沾染油膩,並婦女汙手盤玩。倘沾油汙,則土門閉塞,水銀停住,灰土久不能出矣,縱加盤功,終無益也。

金螺青幼而愛玉

金螺青太守吳瀾幼而愛玉,一日,讀《魯論》朱子註云:「君子無故玉不去身。」及自塾歸,即從其母乞玉以為佩。其母檢一二事以授之,曰:「守身如玉,勿傾跌焉。」其後讀戴《禮》,至「君子比德於玉」句而憬然有悟,益好之,自是而搜羅之舊玉充斥於篋笥矣。

杜小舫藏古玉釧

杜小舫富收藏,多舊玉,嘗出古玉釧以示金螺青曰:「此真脫胎舊玉,淨如水晶,明若瑪瑙,每風雨將至,先現白霧如絮,歷歷不爽也。」

端忠愍藏漢玉圈

端忠愍嘗以千金獲一漢玉圈,羊脂底,面有硃砂斑。圈初藏某氏,某歿,其子素遊蕩,以二百金質於人。其人設計吞之,訟諸官,得直。後窮乏,乃使販古者持詣端,端予以千金。

金明齋藏漢玉扇墜

金明齋藏漢玉扇墜,鐫鴛鴦,紋甚精細,聞為唐武則天殉葬物。

朱劍芝藏漢玉螭

朱劍芝有玉螭一,甚珍之,斯須不去身,蓋漢玉所製者也。

太和殿有白玉缸

太和殿前有白玉缸二,中植菡萏,翡翠為葉,披霞為花,金屑為泥,明禁中故物也。光緒庚子以前尚存。

圓明園藏水晶

圓明園天地一家春陳設水晶一方,中有物若珊瑚,旁一蟻甚大,朔至望則由末至顛,望至晦則由顛至末,每月之大盡、小盡無不皆然。

何潤生藏碧玉水注

何潤生觀察恩煌曾藏軟玉水注,色明透,若碧玉沈香玉,產於大麗江之摸梭山。初出穴時,柔如石膏,見風始堅。

宗嘯吾所見晶墜石子

同治庚午,宗嘯吾司馬在都時,曾於某邸見有所藏水晶扇墜一枚,狀如雞卵,中有若蜜蜂者,蠕蠕欲動。又於一親串處見有石子一,青赤色,入水則現一天然祕戲圖。謂天地生物,真有不可以理解者,二物皆目覩,否亦未敢遽信也。

孫景高藏虹橋板

福建大藏峰山有洞,其凹處有板大小千百餘條,橫斜架立,千萬年不朽不落,色如陳楠。相傳宋朱文公云是堯時居民所棲,避洪水處,後水退而木存。然觀其木,不類曾受斧斤者。洞中羅列羣木,山下灘水湍急,舟不能泊,袁子才實親見之。後至杭州,又見孫景高家藏虹橋板一片,木微香,肌紋細潤,上鐫梁山舟侍講詩。

吳尺鳧藏妝域

吳尺鳧藏妝域,曾與杭堇浦、沈欒城、厲樊榭、趙功千、趙意林聯句以詠之。妝域者,形圓圜如璧,徑四寸,以象牙為之。面平,上鏤樹石人物,丹碧燦然,背微隆起,作坐龍蟠屈狀,旁刻「妝域」二小字,楷法精謹。當背中央凸處,置鐵鍼,僅及寸,界以局。手旋之,使鍼卓立,輪轉如飛,復以袖拂,則久久不能停,踰局者有罰。相傳為明時宮人角勝之戲所用也。

黃小松藏妝域

黃小松司馬易曾藏妝域一具,琢象齒為之,其體圓徑二寸五分,面平,底稍隆起,正中有臍,六稜突起,臍中桌一錐,長三分寸之一,如鐙心而不銳,可使几上旋轉者,即此錐也。六稜之四周,鐫有小楷字,自右而左,順讀曰「甲寅年七月二十四日造,李得仁」。蓋萬曆二十四年也。六稜之外,雲氣繚繞於仙山、樓閣、琪花、瑤草之間。下有二鹿,牝牡相倚,文顯而不深。其正面則樓館、山樹、人物,皆鏤空飛動。窪處大小二艇,酒罇、舟子相待,老羽衣翩然攜琴,童子繼至。

攝影木屏

光緒時,某官藏古器甚多,有插屏一架,以木為之。屏上現一農夫扶犁叱犢狀,鬚眉畢現,栩栩如生,耕牛亦活潑可愛。諦視之,非繪非刻,蓋木中自然之影也。質之主人,則曰:「此為臺灣所產之奇木,其皮質與常木無異,惟解剖而中分之,則紋理顯然,宛如大理石,山水人物之狀,無一不具。」人初莫明其故,按之物理學,蓋此樹有攝力,能攝前後左右之景物,而留其影於樹中,如西法攝影術然,遂名為攝影樹。土人甚珍視之,一片值數百金。

黃椒升藏周公瑕紫檀椅

周公瑕布紫檀椅,其椅背之板有四句云:「無事此靜坐,一日如兩日.若活七十年,便是百四十.戊辰冬日周天球書.」天球,公瑕名也.公瑕生明正德甲戌,卒於萬曆乙未,年八十有二.此戊辰為隆慶三年,時年五十布五.嘉慶戊辰閏五月,張叔未詠此器云:「止園當日此靜坐,屈指於今五戊辰.剩有句題坡老好,恰宜案共墨林珍.香爐茗椀長吟(黍),清簟疏簾自在身.一活未徒百四十,大椿還有八千春.」蓋椅為海鹽黃椒升都事錫蕃所藏,因乞叔未書之,復刻於上,并鈐古鑑齋印.

張叔未項藏墨林棐几

去秀水之新篁里,可五六里,為羅漢塘,蕭氏世居之,頗富藏書,並蓄項墨林棐几。几高禾中之衣工尺二尺二寸三分,縱一尺九寸,橫二尺八寸六分,文木為心,梨木為邊,右二印,曰項,曰墨林山人,左一印,曰項元汴,字子京,蓋天籟閣嚴匠望雲手製物也。張叔未以葛見巖之介紹,購得之,因作銘,索其兄文魚書之,銘曰:「棐几精良,墨林家藏。兩緣遺印,為圜為方。何年流轉,蕭氏邏塘。火烙扶寸,牙缺右旁。斷虀切葱,瘢痕數行。乾隆乙卯,載來新篁。葛澂作緣,歸余書堂。拂之拭之,作作生芒。屑丹和桼,補治中央。如珊網鐵,異采成章。回思天籟,刼灰浩茫。何木之壽,巋然靈光。定有神物,呵禁不祥。宜據斯案,克綽永康。爰銘其足,廷濟氏張。書以付栔,其兄燕昌。」

劉葱石藏大小忽雷

大忽雷、小忽雷,本馬上樂,又名二絃琵琶。忽雷,即鱷魚,其齒骨可作樂器,有異響。經曰,河有怪魚,厥名曰鱷,其身已朽,其齒三作。忽雷之名,實本此。而其作也,蓋唐韓晉公奉使入蜀,至駱谷山椒,巨樹聳茂可愛,烏鳥之聲皆異,下馬,以探弓射其顛,枝柯墜於下,響震山谷,有金石之韻。使還,戒縣令,募樵夫伐之,取其幹,載以歸,召良匠斲之,亦不知其名,堅緻如紫石,復有金石線交其間,遂製二樂器,名大者曰大忽雷,長今營造尺二尺八寸五分,似琵琶,止二絃,鑿龍其首,螳螂其腹,牙柱齮齕,左右相向,背施朱漆,上加采繪,有金縷紅紋,蹙成雙鳳;小者曰小忽雷,長營造尺一尺四寸七分,準漢建初尺一尺九寸四分,面廣七分,亦二絃,龍首鳳臆,蒙腹以皮柱,雙絃吞入龍口,一珠中分,頷下有篆書,嵌銀「小忽雷」三字,牙軫二面,廣四寸,背正書「臣滉手製恭獻,建中辛酉春正書」等字。

大小二忽雷先後入禁中。文宗朝,有內人鄭中丞【中丞為宮中女官。】善彈之。太和乙卯,李訓、鄭注謀誅宦官,宮掖騷亂,始落民間。康熙辛未,曲阜孔東塘農部得小忽雷於燕市,賦詩紀之,即鐫之於兩牙軸下,首詠云:「古塞春風遠,空營夜月高。將軍多少恨,須是問檀槽。」次詠云:「中丞唐女部,手底舊雙絃。內府歌筵罷,淒涼九百年。」東塘歿,為王斗南觀察所得,以轉贈孔泗源太守,而又曾為成哲親王所藏,後歸漢軍繼蓮龕方伯昌。嘉慶庚辰夏,蓮龕自桂林寄贈劉燕庭方伯。未幾,而燕庭嫁女於卓氏,遂為卓所有。海颿相國築小忽雷齋以藏之。久之,亦不能守。光緒丁酉,李文石觀察葆恂曾見之於都門廠肆,索值千金。尋為貴池劉葱石參議世珩所得,時葱石方官京師也。

葱石既得小忽雷,以為迭經劫火而未遺失,則大忽雷或亦尚在人間,乃百計物色之。宣統庚戌十一月,葱石訪大興張瑞山琴師,與之縱談古樂。瑞山言三十年前,得一古樂器於市,曰大忽雷。葱石索觀,瑞山為取而彈之,其聲清越而哀。越翌日,葱石攜小忽雷訪瑞山,以二器並陳,見其斷紋隱隱,諦審之,覺與舊藏唐雷威、雷霄製琴,斷紋髹漆絕似,益信其為唐物。瑞山知葱石之喜而欲之也,割愛歸之,於是大小忽雷皆為葱石所有。葱石大喜,遂倩閩縣林琴南孝廉紓為作《枕雷圖》,而名其閣曰雙忽雷閣。

葱石更屬況夔笙題《鳳凰臺上憶吹簫詞》以張之,詞云:「別殿春雷,長門夜雨,玉蔥銀甲當年。悵劫塵甘露,舊譜荒煙。豔說延津一劍,新樂府唱徹瓊筵。【孔東塘得小忽雷,曾作院本以張之。】誰得似,紫雲雙貯,中壘清緣。吟邊,摩挲倦枕,對如此江山,淺醉閒眠。漫霓裳法曲,回首開天。貽我故山詩事,叢桂影曾拂么絃。【小忽雷曾在伊小尹處,後歸繼蓮龕,自桂林寄貽劉燕庭。】知音少,珍琴更攜,【葱石又藏唐雷威、雷霄製琴,斷紋髹漆,竝與兩忽雷同。】何處成連。」

聽松庵藏竹鑪

無錫惠山聽松庵有竹鑪,明物也,制古而雅。洪武時,聽松庵主僧性海真上人之道行,為時輩推重,日汲泉試茗以自怡。有湖州竹工進曰:「師嗜茗,請以竹為茗具,可乎?」乃遂製鑪,性海示以法。鑪之制,圓上而方下,高不盈尺,織竹為郭,築土為質。土甚堅密,爪之,鏗然作金石聲,而其中歉然以虛,類謙有德者。鎔鐵為柵,橫截上下,以節宣氣候。其外則有為瓶之似彌明石鼎者一,為茗椀者四,則皆以陶為之。

永樂初,性海至虎邱,留以贈潘克誠,自是在潘氏者六十餘年。成化時,楊孟賢見而愛之,撫玩不已。潘之孫某慨然曰:「如豈珍於昌黎之畫,而吾獨不能歸好事者哉?」乃以畀孟賢。孟賢之兄孟敬取而歸焉。丙申,秦廷韶知之,謂物各有主,鑪固惠山物也,他人何有焉,乃為物色之以歸於庵。乾隆庚子,高宗南巡,王述庵侍郎昶扈蹕至惠山,游庵,見鑪而愛之。顧晴沙觀察時方家居,特仿其式,製一以贈述庵。

或曰,竹鑪在國初已亡失,康熙甲子,顧梁汾舍人貞觀於京師成容若侍衛德齋中所見而攜以歸者,且為贋鼎矣。

《竹鑪圖》,在明有三。一,九龍山人為性海製。二,履齊寫。三,成化丁酉冬吳珵寫。在國朝,則張宗蒼有奉敕所畫者。乾隆乙亥,圖卷為無錫令邱漣取入其廨,不戒於火,悉被燬。大吏入奏,高宗親灑天筆,為作第一圖,復命皇六子補第二圖,貝勒弘旿補第三圖,董文恭公誥補第四圖,御製詩章冠於卷首,以還舊觀。

李薌甫藏髹漆椀

臨川李薌甫觀察秉銓嘗於京師琉璃廠肆購一髹漆椀,面徑七寸有奇,口底坦平,四周作連環方勝紋,雕鏤工細,作深赤色,椀底鐫「沆瀣同甌」四字,正書陽文,濃金填抹,古色繽紛,乃明永樂朝果園供御漆物也。李極寶貴之,不輕示人。及官粵西,桂撫為成果亭中丞格,思以漢玉盤易之而不可得,乃集同官為詩歌以紀之。

張叔未藏明沈叔雅宋硯匣蓋

明沈叔雅宋硯,匣蓋朱漆,歲久,古雅可愛。張叔未泊舟由拳里,見於陳氏米肆。肆友陳星九知叔未之愛之也,遂乞其書扇,舉此以為贈。叔雅,明之嘉興人,《珊瑚網》稱其篆隸八分,董文敏《戲鴻堂帖》,摹勒出其手。是此硯必臻神品,惜櫝在而珠已亡也。

朱竹垞藏玻璃硯

玻璃在國初尚為珍寶,故袁子才所建隨園,以紫玻璃鑲牕,一時詠之者幾及百人。朱竹垞有玻璃硯一方,大僅如小兒手掌,四緣刻銘識殆遍,俱鑲以金,底邊隱隱似水紋,蓋錢牧齋之物也。

報恩寺有琉璃獅子

明永樂時,江寧南城外建報恩寺阿育王舍利塔,高二十四丈六尺一寸九分。塔頂以風磨銅為之,口徑二尺六寸。其塔以琉璃為瓦,而嵌獅子於上。咸、同間粵寇之亂,塔燬於火,僅存琉璃獅子一座,為包氏所得,高一尺六寸半,頭距尾長一尺八寸,座寬一尺六寸,全身藍色,爪眼齒皆白色,球及座皆綠色,繩黃色,卷毛亦黃色,耳際微損,餘皆完好如故。

江玉屏見側理紙

江玉屏,博物君子也。嘗適市,見有紙厚半寸許,連疊,揭之,成毬,旁無端縫。人皆不能識,玉屏以為古側理紙也。或謂其得之於鮑淥飲家。玉屏,名立,乾隆時人。

張芑堂藏金粟牋

乾隆中葉,海宇晏安,高宗留意文翰,凡以佳紙進呈者,皆蒙睿藻嘉賞,由是金粟牋之名以著,詞館且嘗以為試題。金粟山有金粟寺,在海鹽縣西南三十里,自孫吳康僧開方,歷唐、宋以來,稱大叢林,創設經藏。紙皆堅韌可貴,硬黃複繭,內外皆蠟摩光瑩,以紅絲闌界之。其書為端楷而肥,卷卷如出一手,墨光黝澤如髹漆,可鑒。紙背每幅有小紅印,文曰「金粟山藏經紙」。有數千軸,後人剝取為裝贉之用,零落不存,世所稱為金粟山藏經紙者是也。或云唐時物。然其紙間有元豐年號,則為宋藏無疑。

張芑堂嘗於童時見古書面,多以金粟牋為之,間有作書畫標籤者,而吳上裝潢家大半以偽者代之。明代名流書畫,悉用藏經箋全幅。至國初,則查二瞻輩以零星條子裝冊,供善書者揮寫,可知紙在彼時已不易得,宜今之絕跡於市肆,而仿造者且不佳也。

俞筱甫藏金粟牋

金粟牋有最長者可印五十八字,其印稱「許咸熙妻陳五娘等捨藏經紙七千幅」云云。是物近已不可得,況澄心堂所製紙乎?俞筱甫曾藏五枚。

梁山舟藏黃色藏經紙

梁山舟藏黃色藏經紙,朱印二種,一押書,一「慶政□錫」四字。

張芑堂藏法喜寺藏經紙

海鹽法喜寺藏經,流傳絕少,惟曾有背紙幾番,為張芑堂所藏,光潔如玉,與金粟牋無異。鈐印有三,一曰法喜大藏,作一行,一曰法喜轉輪藏經,作兩行。陸貫夫曰:「法喜轉輪藏經亦有圜印者。」

宋牧仲藏墨

宋牧仲性嗜墨,珍之如拱璧。官黃州通判時,嘗得墨三十六丸,蓋為積歲訪購及張長人所贈者也。長人,廣濟人,名仁熙,牧仲之部民也,嘗言曰:「昔蘇子瞻在黃,於雪堂試墨三十六丸,掄其佳者,合為一品,名曰雪堂義墨。歙人吳叔大遂倣其意,作義墨三十六丸,雖不免時製,而肖形取象,物料精工。余昔珍藏之,今墨皆散去,而雪堂墨匣猶存。暇日搜牧仲所藏及余家所藏舊墨贈之者,亦得三十六丸,因以其匣並遺牧仲貯之,亦雪堂遺意也。」又按王朗守會稽,子肅隨之東齋,忽夜有女子從地出,稱玉女,曉別,贈墨一丸。肅方欲註《周易》,因此才思開悟。牧仲判黃五年,構東齋於雪堂之左,著書吟諷其中,今將母樓詩往往稱東齋者是也,亦與古人偶合耳。

三十六丸,乃康熙庚戌所得,今記之如下。

方正牛舌墨,有「極品清煙」四字。論墨家多推方氏,幾與小華道人等。牧仲一日謂長人曰:「吾藏墨有方正者。」長人急呼曰:「得非牛舌墨乎?」發視,果然,蓋諸家推方氏以牛舌為最耳。

邵青邱瓜墨,有「青門遺」三字,此絕無僅有者矣,倍價購於舒氏。舒氏以長人為知墨人也,復售之。

程君房、寥天一,為明萬曆庚戌,長人家世藏,經兵火所僅存者。所謂有墨氣無香氣,與于魯反者也。君房墨最有玄元靈氣,而有時寥天一反踞其上,蓋所值工料偶勝耳。

程孟陽古松煤墨,陰有銘,陽有孟陽像。沈珪者,嘉禾人,往來黃山,取古松煤,雜硃漆滓燒之云。韋仲將法孟陽,本此。唐、宋以來,多松煙墨,少油煙墨,故蘇子瞻得油煙墨而寶之。今油煙勝而松煙遂少,即有之,質輕善頹,昏糨耳,此獨佳絕。孟陽者,松圓詩老程嘉燧也,錢牧齋《列朝詩集》中推為嘉定高士,其墨固足傳也。

又松圓閣墨一截,上大書「程孟陽」字。

程君房陳玄墨,製極大,存其碎餘,堅光射人,如小兒目睛可愛。

君房玄元靈氣阿膠墨,明萬曆庚戌,薄甚,重不滿錢。其製一而厚者,長人屢見之,包以綾,文畫牡丹其上,匣亦異今時也。

余端蒙墨精,不知何年製,有墨精緣起,載明皇所見甚悉,極香,亦非近時物。

汪仲嘉公孫合造李法墨,有「百年如石,一點如漆」二語。李法二字,近墨家多用之。

汪仲嘉山竈輕煙復古墨,萬曆丙午。

方于魯青麟髓小墨,有「世寶」字,近程鳳池遂以世寶名第一墨。

于魯、寥天一墨一截,青麟髓,為于魯第一墨。長人見其數十種,製各不一。有方者,正畫一麟,多用熊膽,舐之甚苦。舌形者,橫作龍形者,龍纏身,而銜珠於其口者,有云于魯超世之墨者。長人有于魯九玄三極墨,與君房墨並藏兵火中,先人手澤也。贈牧仲矣,再索視之,云為好事者奪去,惜哉!于魯初執事君房家,已自為墨,遂狎主齊盟,不相下,至訟於官。嘗以贋者應郡守古某之重購,古怒,請驗於汪左司馬,逮而笞之。邢子愿號知墨,每云:「于魯規模色澤勝耳。左司馬羞愧,《太玄》、董狐,或別有祕,合為司馬出一瓣香,未可知也。」要之,幼博、君房俠于墨,意專在名。于魯多為利,利則真贋雜出無疑矣。君房墨有次第,而煙皆佳,至最下,為妙品,亦足當上乘,此兩氏之別乎?

潘方凱開天容墨,明萬曆庚戌,如韋軒寶藏。長人舊有數種,方圓不同,皆漱金,亦檢以贈牧仲。牧仲所自藏,金退矣,殆藏之未得其道也。

汪季常一莖草墨,明萬曆庚戌。

葉環源玉髓墨,形小圓,陰書「環源」,陽書「玉髓」四字耳。又一種形方,上畫奎像,亦精絕。董香光生平好用環源墨,環源遂大知名。

吳幹古秋葉墨。

吳玄象紫雪墨,亦數種,有「玄枵之精」、「原始之液」、「九轉百煉神明紫雪銘」。茲所列,乃櫟社居士家藏者。紫雪形模皆質古,當明天啟時,百昌以富,巨萬賈禍,宜不惜物力為墨。其真者不在程方下,近所擬,乃俗甚。

吳去塵墨一截,不知何人製.去塵在啟,禎時,始為博古新樣,品目六十餘種,炫耀光景,較之君房,土羹而象箸,大抵效法邵格之所為者.然形式既殊,物料絕勝,其頭捉刀,遂復寥寥不可多遘.久索,乃得此以奉牧仲.去塵所藏頗侈,今乃若海上三山,世變使然耶?

黃賓、王龍文雙脊墨,明萬曆辛亥,有銘,自書放言居士,東林所稱黃正賓者是也。

紫雲閣藏墨,上書壬寅春製,不知姓名,亦精甚。

吳君章太紫重玄墨,守玄居監製,世傳其天峯神物佳,長人見之,謂亦松煙之頹焉者。

方澹玄非煙墨,明萬曆癸丑,舊見其《墨說》。

吳喬年知止堂柔翰齋墨,明萬曆戊午,圭形。

詹雲鵬金盤露墨,作落花流水製,漱金。舒小康以壽長人者,後贈牧仲。

德藻堂水蒼玉,上書季園墨。

吳藎卿寫經墨,小不盈寸,上書《心經》一卷。此等殊不異,葉柏叟輩亦倣此,所刻《心經》,更楷。

羣玉冊府大圓墨,不知何人製。

朱一涵雙渟花光墨,鳳文,漱金,銘曰:「日中黑帝澄玄渟,月中墨帝渟屬金,是曰雙渟。雙渟之精,澹漠無形,宰萬物而天下文明。」此一涵第一墨,長人舊多藏之。

汪美中一莖草墨,明天啟甲子。

吳叔大天琛倣古箸小墨。

軟劑天琛倣承晏墨。

新安上色墨,亦天琛,此玄栗齋第一墨。其所倣雪堂義墨,皆以天琛行。

涂伯經龍賓墨。

吳鴻漸漱金青麟髓墨。

吳鴻漸玄虬脂桑林里第一墨。

自朱一涵至此八墨,皆時製,所謂檜以下無譏者也。然時墨亦有絕佳者,如鳳池世寶、葉玄卿太乙玄靈柏叟,最上乘,不可勝數,亦當旁搜以資著書之用。

越十四年而為康熙甲子,牧仲於人日,檢笥中所續得者,又三十四丸,今亦記之如下。

止雲館寫經墨,一面「方氏珍藏」,兩旁「彥成專製」,萬曆丁未明一元造,上漱金字嵌珠,重四錢分。

寥天一,下畫一主人方印,一面「汪伯玉銘建元墨」,旁「辛丑」字,重二錢一分。

草玄亭墨,旁「庚戌吳汝修製」楷書,一面雙螭嵌珠,上倒「香」字小圓印,漱金,重二錢三分。

龍香劑,說虎齋藏,上「庚戌」字,灑金嵌珠,重三錢二分。

龍香劑,一面「十笏齋」篆書,兩旁「明萬曆甲辰年歙吳康虞造」行楷,重四錢五分。

墨皇,一面「汪儒仲藏於快雪樓上己未」字,楷書,重一錢七分。

方于魯瑞元極品,漆成斷文,重七錢五分。

玄蟬露,一面「精一齋藏」,上「辛亥」,楷書,漱金,重二錢四分。

來喜閣製墨,下「覺我」方印,「萬曆己未」楷書,墨首兩面盤螭,如古碑,重一錢三分。

九玄三極,一面「建元」二字,楷書,式甚奇古,重一錢八分。

羲蒼篆墨,「紱麟齋藏」,篆書,「歙方于魯倣易水法造」,楷書,一面「龍文子封氏督製」小字,漱金嵌珠,重四錢二分。

玄元靈氣,下「程幼博」方印,一面程大約銘上「庚戌」字,旁「君房氏」三半字,薄甚,重二錢一分。

觀妙齋墨,一面「吳肇一製」,旁「萬曆壬子」,楷書,漱金嵌珠,重二錢四分。

玄玉,一面「吳雲卿珍藏」,八分書,重三錢六分。

青藜光,一面「蘊真閣藏,歙方林宗製」,上為「朱太史先生珍賞」,上下雲頭,方印「林宗」二字,重四錢六分。

空賞齋墨,楷書,漱金,上嵌珠,重二錢三分。

祝彥輔九玄三極,楷書,邊微高,重二錢一分。

函一墨,下「尚友齋」印,一面「曹和初製」,重一錢七分。

玄精,一面「閒道人」三字,八分書,下「東岡」印,落花流水式,塗金,重二錢。

寥天一,一面「吳玄象監製」,楷書,上下作雲頭,重二錢二分。

雙渟花光,一面朱一涵銘,八分書,漱金漆邊,重九錢二分。

爽閣墨,一面「壬戌大年氏藏」,灑金,圓而扁,闊一寸,長倍之,重三錢六分。

虛白齋墨,一面「壬戌年製」,行書,灑金線邊,上圓,重四錢二分。

吳大年倣李法,一面「水華居珍藏」,上「壬戌」二字,漱金線邊,重二錢八分。

野弦堂藏墨,一面「崇禎元年」,楷書,圓印有「家」字,方印「浚明」字,重二錢一分。

延陵吳元養墨,篆書,旁「崇禎年造」,楷書,鎮紙式,重一錢四分。

右墨二十六笏,牧仲得之遼左張秀升,秀升曾為新安太守。

大圓墨,「一池春綠」四行書字,一面盤螭戲水,上旁「小華逸史」,又「水雲居製」,楷書。重一兩五錢五分,以粵紗易之於米編修紫來。

極品墨半笏,下隸書不全,一面「海陽」草書字,當是邵格之製,重五錢二分。

當朝一品墨半笏,花邊,一面仙人吹簫立鼇首,重五錢二分。

以上二墨,牧仲因其從子子靜而轉得之。

文嵩友墨,隸書,下「葉向榮珍藏」,「向榮」小印,一面牡丹雙鳳,旁「萬曆丙辰年造」,上大千氏楷書,宣城袁士旦贈牧仲,重三錢八分。

赤水珠,兩面雙螭盤繞,旁「柔翰齋」三篆字,上有小銅環,為新安程山尊扇頭物,解之以贈牧仲,重二錢。

玄芝墨,壽星文,一面楷書銘,舊為漢陽熊次侯太史贈牧仲,為其兄存實所奪,故僅存一段,復從其從子子靜得之,重四錢二分。

玄璧,下「程氏君房」印,一面盤螭,上妙品,字漆色如新,麻城劉子貞贈牧仲,重九錢。

吳去塵墨,一面太極圖,一面百子文,上盤螭紐,旁「去塵監製」小字,亦山尊所贈牧仲者,重一錢二分。

麻孟璿好古墨

宣城麻三衡,字孟璿。好古墨,藏弆甚富。嘗謂往見故家所蓄,多古香可掬,研之,栗栗起藍烟,自是北地松煤也。

吳念湖藏石綠餅

石綠餅,明供御物也,徑二寸,厚四分,面文曰「龍香御墨」,背曰「大明隆慶年製」,皆正書,輪旁朱篆「重三兩八錢」五字。乾隆壬子,吳念湖司馬得之曲阜桂未谷大令馥處。錢塘吳秋漁太守昇時客泲南,為賦詩云:「鸚鵡山南白雲子,銅精熏作翡翠羽。芙蓉擣汁麝屑膠,大臼深凹三萬杵。承平天子慕開元,龍香新劑翻松丸,祖母綠裁圓鏡樣,亞姑青印小茶團,龍賓十二埋塵下,冷翠猶磨銅雀瓦。柿葉書成伴廣文,楊枝買後隨司馬。相逢為出豹皮囊,古璧一規寒放光。賈胡欲攫眼空碧,上品只許收元霜。雙螭蟠面金塗字,外內朱文鋟款識。年號分明銖兩真,內家製造精無二。梅花祕閣珊瑚匙,想見薇香滴露時。不是宮方修綠黛,肯教梳篋襯紅赦。三百年來離畫筆,一朝月魄飛蒼色。從今說餅亦充饑,何須邽字珍唐墨。」

張叔未藏高麗墨

高麗國墨有「翰林風月」四字,填金,松鶴填青黃朱色。嘉慶己巳,張叔未購之於京都舊肆。

王灼齋富藏墨

富山王太僕,字灼齋。有墨癖,所藏隃糜,自唐以來,可數百計,珍若拱璧,不輕示人。咸豐戊午春,粵寇擾浙,倉皇奔避,未及攜行。師退亟歸,則名煤千笏,已融於釜,刷印文告矣。王驟覩之,撫膺號痛,如喪考妣。

劉鐵雲藏龜甲牛骨

光緒己亥,河南安陽縣四五里之小屯,有鄉人見地墳起,掘之,得龜甲,與泥相黏,結成團。浸水中,或數日,或月餘,始漸離析。然後置之盆盎,以水盪滌之,可兩三月,文字始得畢現。同時所出,並有牛脛骨,頗堅緻。龜甲一種,色黃者稍堅,色白者略觸即碎,不易拓也。

龜甲既出土,為山左賈人所得,寶藏之,冀獲善價。庚子,有范某者,挾百餘片走京師,自炫以求售。王文敏見之,狂喜,以厚值留之。後有濰縣趙執齋得數百片,亦售歸文敏。未幾,拳亂起,文敏殉難。壬寅,其哲嗣翰甫觀察季烈售所藏,償夙逋。龜甲最後出,計千餘片,為定海方藥雨所得。范別有三百餘片,則以歸劉鐵雲。趙又為奔走齊、魯、趙、魏之邦,凡一年,前後收得三千餘片。丙午、丁未間,又屢有所獲。總計所藏,約有一萬五千餘片,惟其後時有散佚,迄宣統辛亥,則所存者僅八千餘片矣。

毛錐之前為漆書,漆書之前為刀筆。小篆□字,漆書筆也,以手持□象注,漆形。蓋漢人猶得見古漆書,若刀筆,無見之者矣。是以許叔重於古籀文,必資山川所出之彝鼎。不意二千餘年後之人,轉得目睹殷人刀筆文字也。

以六書之恉推求鐘鼎,多不合,再以鐘鼎體勢推求龜甲之文,又多不合,蓋去上古愈遠,文字愈難推求耳。

龜甲可識者,干支而已,如甲申□□,【此議別言四十三葉第四片也,下倣此。】乙酉□□,丙寅□□,丁卯□□,戊午□□,己亥□□,庚戌□□,辛丑□□,壬辰□□,癸未□□。惟巳字不見,其百十三葉第四片,髣髴辛巳,是否未敢定也。

龜甲雖皆殘破,而卜之繇辭,文本甚簡,往往可得其概。如丁酉卜大問角,丁亥彤日□□,庚戌卜哉問雨,帝不我□□□之類。若百二十七葉左行曰「庚申卜厭問歸好之子」,右行曰「辛丑卜厭問兄之母庚」,凡兩段,皆完好。兄,疑即況字。

凡稱問者,有四種,曰哉問,曰厭問,曰復問,曰中問。中字作「□」。哉、厭兩間最多,疑哉為初問,厭為再問,故《詩》曰:「我龜既厭,不我告猷。」言我已再問而龜不我告也。其稱甲子,有與後人不同者,如乙子卜□□,今己子月不雨□□,癸子卜厭問,虺父卜□□之類。其稱乙子、己子、癸子者,皆後世所無也。

鐘鼎之有象形者,世皆定為商器。此於車馬龍虎犬豕豚等,皆象形也。其他象形之字甚多。鐘鼎有立戈形,此「戊」「戌」二字皆本文。然則立戈者,有戍邊之意,「戊」「戌」二字,皆由戍字來也。

□□兩字象形,□角字亦象形。石鼓文「君子云獵」,獵字下或云從角,與此正同。凡問角,皆為雨暘事。《春秋傳》「龍見而雩」。雩,雨祭也。龍東方蒼龍七宿,角實為之首也。

象形之字既多,可知其為史籀以前文字。何以別其非周初,觀其曰問之於祖乙□□,問之於祖辛□□,乙亥卜祖丁十五牢□□,辛丑卜厭問兄於母庚□□,祖乙、祖辛、母庚以天干為名,實為殷物之確據也。

字見杞伯每父敦,□字疑其象虺形,以與鼎彝虺文相近也.虺父當是掌卜者之名,故稱虺父卜者甚多.其卜占二字,往往加□以為識別,未詳其誼.

龜甲、牛骨兩種,牛骨居十之一二。蓋古人之卜,不盡用龜,有雞骨,有羊髀骨,有牛脛骨。此龜甲之中,雜有牛骨,刻文正同,則殷時固已有之。其第四哲嗣季英學部大紳嘗言,古人所用之龜,皆全形,所以成碎片者,乃鄉人耰鋤所損耳。

鐵雲以示羅叔蘊,叔蘊乃從而論之曰:「金石之學,至本朝而極盛。咸、同以降,山川所出瓌寶日益眾,如古陶器、古金鈑、古泥封之類,為從來考古家所未見。至光緒己亥,而龜甲牛骨迺出焉。此物為唐、宋以來載籍之所未道,不僅其文字有裨六書,且可考證經史也。」

古卜筮之制,故書散失,其儀式多不可考見。《漢書藝文志》載蓍龜十五家,都已散佚,惟《周官》及《太史公書》,尚得其略。今依據兩書,參以目驗,有所是正於經史者,凡四事。

一曰灼龜與鑽龜。古人灼龜用荊,謂之燋,【《史記龜策傳》:「灼以荊儀。」《禮士喪禮》:「楚焞置於燋。」注:「楚,荊也。」《周官華氏》注:「燋,謂灼龜之木也。」】又謂之焞,又謂之焌,【《士喪禮》:「楚焞置于燋。」《華氏》:「遂龡其焌集契。」焞,灼龜火,或作焌。】取明火以灼龜。【《華氏》:「凡卜,以明火爇燋。」注杜子春曰:「明火,陽燧取火于日。」】其灼也,必焦黑,【《卜師》:「揚火以作龜,致其墨。」注:「致其墨者,熟灼之。」】此灼龜之可考者。鑽龜,一曰作龜,【《大卜》作龜注:「作龜,謂鑿龜。」】鑿龜用契,【《華氏》:「掌其燋契。」注:「契謂契龜之鑿也。」】此鑿龜之可考者。蓋古人之卜,先鑽後灼。鑽與灼自是兩事,本自分明,故《龜策傳》曰:「卜先以造灼鑽,鑽中已,又灼龜首各三,又復灼所鑽中。」此鑽先灼後之明證。今驗之新出之龜甲,其鑽迹作○狀,大如海松子仁,以利刃鑿之之痕可辨認,或一或二,灼痕或即在鑽旁。或去鑽痕稍遠,灼痕員形,略小於鑽迹,此又鑽與灼為二事之實驗。乃經注家多誤併鑽與灼為一,如《華氏》「掌其燋契。」注:「《士喪禮》,楚焞置於燋,焞即契,所用以灼龜。」《士喪禮》注:「楚,荊也。荊焞所以鑽龜灼龜。」《正義》:「古法,鑽龜用荊,謂之荊焞。」殊不知灼龜用焞,鑽龜用契,混契與楚焞為一者,誤也。且不僅箋註家如此。《周官卜師》:「揚火以作龜。」其語亦未明了。此箋注家致誤之所由來,非實見鑽與灼之迹,殆不能發見其譌誤,此是正之一端也。

二曰鑽灼之處。古人灼龜,其部分不甚明了。《周官;大卜》:「眡高作龜。」注:「眡高以龜骨,高者可灼處,示宗伯也。」龜之骨近足者,其部高云云。茲驗之今日所出故龜,其鑽灼處皆在腹內之澀面,而不在腹下光滑之處,【骨亦然。】殆以光滑之處難灼也。其部分則或偏或正,式不一,此又可據目驗補經史之缺者二也。

三曰卜日之龜策。傳載卜禁日云,子亥戊不可以卜。今證之故龜文字,則以此數日卜者甚多。或此禁忌,乃有周以後之說,而今日出土之龜,尚在夏、殷時故邪?此又可以之補正史記者三也。

四曰骨卜之原始。古經史不言骨卜,惟楊方《五經鉤淵》。【《初學記行》】言東夷之卜用牛骨。茲驗之今日所得故骨,皆為牛脛骨,其文字既與龜同,且與龜同出一處,其為同時物無疑。可知三代時,我國久用骨卜,特書闕有間耳。此又可補經史之脫佚者四也。

至其文字之締造,與篆書大異,其為史籀以前之古文無疑,為龜甲、牛骨乃夏、商而非周之確證。且證之經史,亦有定其為夏、商而非周者。《周官占人》:「凡卜筮,既事,則繫幣以比其命。歲終,則計其占之中否。」注杜子春云:「繫幣者,以帛書其占,繫之龜。玄謂既卜筮,史必書其命龜之事,及兆于策,繫其禮神之幣而合藏焉。」按無論如杜說為書占於帛,繫之於龜,抑如鄭說為書辭於策,繫之於帛,均足證周人非逕刻辭於龜可知。今逕刻文於龜,其非周制而為夏、殷之制,顯然而見。且更有足證者,《史記龜策傳》:「夏、殷欲卜者乃取蓍龜,已則棄去之,以為龜藏則不靈,蓍久則不神。至周室之卜官,常寶藏龜蓍。」由是觀之,周人之卜,一龜不僅用一次。今逕刻辭於龜,其為一用即不再用可知。此均足為夏、殷之龜而非周龜之確證,鐵案如山,不可移易焉矣。

羅叔蘊藏龜甲牛骨

羅叔蘊知劉鐵雲藏有龜甲、獸骨,其上皆有刻辭,因慫恿鐵雲拓墨,為選千紙付影印,並就《周禮》、《史記》所載,為之考證,復經瑞安孫仲容主政詒讓、日本林泰輔學士相與考訂,援據賅博。未幾,而叔蘊又以退食餘晷,盡發所藏拓本,更從估人之來自中州者,博觀龜甲、牛骨數千枚,選其尤殊者七百枚藏之。並詢知發見之地為安陽縣西五里之小屯,其地固武乙之墟也,又於刻辭中得殷帝王名諡十餘,乃恍然悟此卜辭者,實為殷室王朝之遺物。其文字雖簡略,然可正史家之違失,考小學之源流,求古代之卜法,蓋實殷、商之貞卜文字也。

不寧惟是,且尚有數事足資博聞者。一,於此可知書契之形狀。倉頡之初作書,蓋因鳥獸蹄迒之迹,知最初書契,必凹而下陷。契者,刻也。【《荀子》之「鍥」,即契之後起字。】小而簡冊,大而鐘鼎,莫不皆然。故龜卜文字,為古人書契之至今存者,其可珍貴,殆逾漢、唐人之墨蹟。文字之小者,不及黍米,而古雅寬博,於此可見古人技術之工眇,更逾於楮墨。抑三代之時,尚為銅器時代,甲骨至堅,作書之契,非極鋒利不可。是可知古人鍊金之法,實已極精也。二,於此可知古人文字之行款讀法。卜辭文字,或右讀,或左讀,更有顛倒參錯讀之者。叔蘊所藏龜甲,文曰「癸子卜貞王」五字,分二行左讀。其左又有「癸匕」二字,倒書之。又有「辛卯貞□」四字,為二行。「辛卯」二字順書,「貞□」二字逆書。又書十一月作□□,十二月作□,十三月作□□。又「貞之于父卯犬羊三」,其行次作「貞之犬。」【首行。】「于三父」,【次行。】「卯羊」。【原文三行,行三字,左讀。】如此者甚多。三,於此知古器多塗朱墨。叔蘊所藏龜甲、牛骨,文塗朱者甚多,【但亦有文字數段,獨朱塗其一二段者,此殊不可解。】其塗墨者至罕,叔蘊所藏,一二枚而已。叔蘊又有所藏古陶尊,【亦洹水之陽出土,殆亦殷器。】塗朱亦未滅。端忠愍所藏古玉刀亦然。且漢之瓦當,亦有塗朱者,其意雖不可曉,要知此風自殷商已然矣。

貞,問也。《周禮;春官;大卜》:「凡國大貞,卜。」鄭司農曰:「貞,問也。國有大疑,問於蓍龜。」

叔蘊所藏龜甲、牛骨,凡三萬餘片,有鑽有鑿。鑽形圓,鑿形橢圓。【胡煦曰:「卜先用契刀開龜,為方形。」今契形或圓或橢圓,胡說誤也。】又有鑽而復鑿者。蓋灼處欲其薄,乃易坼也。大率龜甲皆鑿,未見有鑽者。牛骨則鑽者十之一,鑿者十之九。

《清稗类钞·鉴赏类下》译文及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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