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五代史·宦者传第二十六》

呜呼,自古宦、女之祸深矣!明者未形而知惧,暗者患及而犹安焉,至于乱亡而不可悔也。虽然,不可以不戒。作《宦者传》。

○张承业

张承业,字继元,唐僖宗时宦者也。本姓康,幼阉,为内常侍张泰养子。晋王兵击王行瑜,承业数往来兵间,晋王喜其为人。及昭宗为李茂贞所迫,将出奔太原,乃先遣承业使晋以道意,因以为河东监军。其后崔胤诛宦官,宦官在外者,悉诏所在杀之。晋王怜承业,不忍杀,匿之斛律寺。昭宗崩,乃出承业,复为监军。

晋王病且革,以庄宗属承业曰:“以亚子累公等。”庄宗常兄事承业,岁时升堂拜母,甚亲重之。庄宗在魏,与梁战河上十馀年,军国之事,皆委承业,承业亦尽心不懈。凡所以畜积金粟,收市兵马,劝课农桑,而成庄宗之业者,承业之功为多。自贞简太后、韩德妃、伊淑妃及诸公子在晋阳者,承业一切以法绳之,权贵皆敛手畏承业。

庄宗岁时自魏归省亲,须钱蒲博、赏赐伶人,而承业主藏,钱不可得。庄宗乃置酒库中,酒酣,使子继岌为承业起舞,舞罢,承业出宝带、币、马为赠,庄宗指钱积呼继岌小字以语承业曰:“和哥乏钱,可与钱一积,何用带、马为也?”承业谢曰:“国家钱,非臣所得私也。”庄宗以语侵之,承业怒曰:“臣,老敕使,非为子孙计,惜此库钱,佐王成霸业尔!若欲用之,何必问臣?财尽兵散,岂独臣受祸也?”庄宗顾元行钦曰:“取剑来!”承业起,持庄宗衣而泣,曰:“臣受先王顾托之命,誓雪家国之雠。今日为王惜库物而死,死不愧于先王矣!”阎宝从旁解承业手令去,承业奋拳殴宝踣,骂曰:“阎宝,硃温之贼,蒙晋厚恩,不能有一言之忠,而反谄谀自容邪!”太后闻之,使召庄宗。庄宗性至孝,闻太后召,甚惧,乃酌两卮谢承业曰:“吾杯酒之失,且得罪太后。愿公饮此,为吾分过。”承业不肯饮。庄宗入内,太后使人谢承业曰:“小兒忤公,已笞之矣。”明日,太后与庄宗俱过承业第,慰劳之。

卢质嗜酒傲忽,自庄宗及诸公子多见侮慢,庄宗深嫉之。承业乘间请曰:“卢质嗜酒无礼,臣请为王杀之。”庄宗曰:“吾方招纳贤才以就功业,公何言之过也!”承业起贺曰:“王能如此,天下不足平也!”质因此获免。

天祐十八年,庄宗已诺诸将即皇帝位。承业方卧病,闻之,自太原肩舆至魏,谏曰:“大王父子与梁血战三十年,本欲雪家国之雠,而复唐之社稷。今元凶未灭,而遽以尊名自居,非王父子之初心,且失天下望,不可。”庄宗谢曰:“此诸将之所欲也。”承业曰:“不然,梁,唐、晋之仇贼,而天下所共恶也。今王诚能为天下去大恶,复列圣之深雠,然后求唐后而立之。使唐之子孙在,孰敢当之?使唐无子孙,天下之士,谁可与王争者?臣,唐家一老奴耳,诚愿见大王之成功,然后退身田里,使百官送出洛东门,而令路人指而叹曰‘此本朝敕使,先王时监军也’,岂不臣主俱荣哉?”庄宗不听。承业知不可谏,乃仰天大哭曰:“吾王自取之!误我奴矣。”肩舆归太原,不食而卒,年七十七。同光元年,赠左武卫上将军,谥曰正宪。

○张居翰

张居翰,字德卿,故唐掖廷令张从玫之养子。昭宗时,为范阳军监军,与节度使刘仁恭相善。天复中,大诛宦者,仁恭匿居翰大安山之北谿以免。其后,梁兵攻仁恭,仁恭遣居翰从晋王攻梁潞州以牵其兵,晋遂取潞州,以居翰为昭义监军。庄宗即位,与郭崇韬并为枢密使。庄宗灭梁而骄,宦官因以用事,郭崇韬又专任政,居翰默默,苟免而已。魏王破蜀,王衍朝京师,行至秦川,而明宗军变于魏。庄宗东征,虑衍有变,遣人驰诏魏王杀之。诏书已印画,而居翰发视之,诏书言“诛衍一行”,居翰以谓杀降不祥,乃以诏傅柱,揩去“行”字,改为一“家”。时蜀降人与衍俱东者千馀人,皆获免。庄宗遇弑,居翰见明宗于至德宫,求归田里。天成三年,卒于长安,年七十一。

五代文章陋矣,而史官之职废于丧乱,传记小说多失其传,故其事迹,终始不完,而杂以讹缪。至于英豪奋起,战争胜败,国家兴废之际,岂无谋臣之略,辩士之谈?而文字不足以发之,遂使泯然无传于后世。然独张承业事卓卓在人耳目,至今故老犹能道之。其论议可谓杰然欤!殆非宦者之言也。

自古宦者乱人之国,其源深于女祸。女,色而已;宦者之害,非一端也。盖其用事也近而习,其为心也专而忍。能以小善中人之意,小信固人之心,使人主必信而亲之。待其已信,然后惧以祸福而把持之。虽有忠臣硕士列于朝廷,而人主以为去己疏远,不若起居饮食、前后左右之亲为可恃也。故前后左右者日益亲,则忠臣硕士日益疏,而人主之势日益孤。势孤,则惧祸之心日益切,而把持者日益牢。安危出其喜怒,祸患伏于帷闼,则向之所谓可恃者,乃所以为患也。患已深而觉之,欲与疏远之臣图左右之亲近,缓之则养祸而益深,急之则挟人主以为质,虽有圣智不能与谋,谋之而不可为,为之而不可成,至其甚,则俱伤而两败。故其大者亡国,其次亡身,而使奸豪得借以为资而起,至抉其种类,尽杀以快天下之心而后已。此前史所载宦者之祸常如此者,非一世也。夫为人主者,非欲养祸于内而疏忠臣硕士于外,盖其渐积而势使之然也。夫女色之惑,不幸而不悟,则祸斯及矣,使其一悟,捽而去之可也。宦者之为祸,虽欲悔悟,而势有不得而去也,唐昭宗之事是已。故曰深于女祸者,谓此也。可不戒哉!昭宗信狎宦者,由是有东宫之幽。既出而与崔胤图之,胤为宰相,顾力不足为,乃召兵于梁。梁兵且至,而宦者挟天子走之岐。梁兵围之三年,昭宗既出,而唐亡矣。

初,昭宗之出也,梁王悉诛唐宦者第五可范等七百馀人,其在外者,悉诏天下捕杀之,而宦者多为诸镇所藏匿而不杀。是时,方镇僭拟,悉以宦官给事,而吴越最多。及庄宗立,诏天下访求故唐时宦者悉送京师,得数百人,宦者遂复用事,以至于亡。此何异求已覆之车,躬驾而履其辙也?可为悲夫!

庄宗未灭梁时,承业已死。其后居翰虽为枢密使,而不用事。有宣徽使马绍宏者,尝赐姓李,颇见信用。然诬杀大臣,黩货赂,专威福,以取怨于天下者,左右狎暱,黄门内养之徒也。是时,明宗自镇州入觐,奉朝请于京师。庄宗颇疑其有异志,阴遣绍宏伺其动静,绍宏反以情告明宗。明宗自魏而反,天下皆知祸起于魏,孰知其启明宗之二心者,自绍宏始也!郭崇韬已破蜀,庄宗信宦者言而疑之。然崇韬之死,庄宗不知,皆宦者为之也。当此之时,举唐之精兵皆在蜀,使崇韬不死,明宗入洛,岂无西顾之患?其能晏然取唐而代之邪?及明宗入立,又诏天下悉捕宦者而杀之。宦者亡窜山谷,多削发为浮图。其亡至太原者七十馀人,悉捕而杀之都亭驿,流血盈庭。

明宗晚而多病,王淑妃专内以干政,宦者孟汉琼因以用事。秦王入视明宗疾已革,既出而闻哭声,以谓帝崩矣,乃谋以兵入宫者,惧不得立也。大臣硃弘昭等方图其事,议未决,汉琼遽入见明宗,言秦王反,即以兵诛之,陷秦王大恶,而明宗以此饮恨而终。后愍帝奔于卫州,汉琼西迎废帝于路,废帝恶而杀之。

呜呼!人情处安乐,自非圣哲,不能久而无骄怠。宦、女之祸非一日,必伺人之骄怠而浸入之。明宗非佚君,而犹若此者,盖其在位差久也。其馀多武人崛起,及其嗣续,世数短而年不永,故宦者莫暇施为。其为大害者,略可见矣。独承业之论,伟然可爱,而居翰更一字以活千人。君子之于人也,苟有善焉,无所不取,吾于斯二人者,有所取焉。取其善而戒其恶,所谓“爱而知其恶,憎而知其善”也。故并述其祸败之所以然者著于篇。

《新五代史·宦者传第二十六》译文及注释

唉,自古以来宦官、宫女造成的灾祸都十分深重!明察是非的人在灾祸还没有形成的时候就懂得畏惧,昏庸暗昧的人灾祸发生了还安然相处,以至于动乱灭亡不能追悔。

即使这样,也不能不引以为戒。

因此作《宦者传》。

张承业字继无,是唐僖宗时的宦官。

原本姓康,小时候被间割,做内常侍张泰的养子。

晋王的军队攻打王行瑜,张承业多次在军队中出入,晋王喜欢他的为人。

到唐昭宗被李茂贞逼迫,将要出逃到太原时,就先派张承业出使晋说明意图,晋王于是任命他为河束监军。

后来崔胤诛杀宦官,对在京师外的宦官,都令所在地杀掉他们。

晋王怜惜张承业,不忍心杀掉他,把他藏在斛律寺。

唐昭宗驾崩,纔让承业出来,又任为监军。

晋王病危,把唐庄宗托付给张承业说:“以亚子麻烦你们了!”唐庄宗常常把张承业当做哥哥对待,逢年节时登堂拜见母亲,十分亲近看重他。

唐庄宗在魏州,和梁在黄河边作战十多年,军国大事,都交托给张承业,张承业也尽心尽力不懈怠。

大凡蓄积钱财粮食,招兵买马,督促课赋,鼓励农桑,而成就唐庄宗的大业,张承业的功劳最多。

在晋阳的贞简太后、韩德妃、伊淑妃及各位王子,张承业一概都以法律约束,权贵们都收手不敢做坏事而畏惧张承业。

唐庄宗逢年节时从魏州回来探枧亲眷,需要钱赌博、赏赐乐官,而张承业主管钱财,唐庄宗得不到钱。

唐庄宗于是在钱库中摆酒宴,酒喝到尽兴,让儿子李继岌为张承业跳舞,跳完后,张承业拿出宝带、币帛、马匹相赠,唐庄宗指着堆积的钱呼着李继岌的小名对张承业说:“和哥缺钱,可以给他一堆钱,拿宝带、马匹做什么?”张承业推辞说:“国家的钱,不是我的私财。”唐庄宗说话冒犯他,张承业发怒说:“我是老宣诏使臣,我并不是为儿孙打算,珍惜这些库钱,不过是为了帮你成就霸业罢了!你如果想用钱,何必问我?钱用完了,军队散了,遭灾的哪只是我一人呢?”唐庄宗望着元行钦说:“拿剑来!”张承业起身,拉着唐庄宗的衣服哭泣,说:“我接受先王托付的使命,誓死为家为国报仇。

今天为你珍惜库中的钱物而死,死得无愧于先王了!”间宝在一旁拉开张承业的手要他离开,张承业举拳把问宝打倒在地,骂道:“间宝是朱温的贼党,蒙受晋的大恩大德,却说不出一句忠诚的话,反而阿谀奉承以取容吗!”太后听说后,派人召唐庄宗。

唐庄宗性格很孝顺,听说太后习他,很害怕,于是倒两杯酒向张承业谢罪说:“我酒后的过失,又得罪于太后。

希望你喝下这杯酒,为我分担过失!”张承业不愿喝。

唐庄宗进内官,太后派人向张承业谢罪说:“小儿冒犯了你,已鞭打了他。”第二天,太后和唐庄宗都到张承业家拜访,安慰劳赏他。

卢质嗜好饮酒,傲慢轻忽,从唐庄宗到各位王子大多受到他的侮辱怠慢,唐庄宗十分憎恨他。

张承业趁空隙时请求说:“卢质嗜好饮酒不讲礼义,我请求为你杀掉他。”唐庄宗说:“我正在招纳贤才以完成我的功业,你为何说这种错误的话呢?”张承业起身庆贺说:“大王能够像这样,天下不难平定了。”卢质因此幸免。

玉并十八年,唐庄宗已答应诸将要即皇帝位。

张承业正卧病不起,听说这事,从太原乘轿到魏州,谏阻说:“大王父子和梁血战三十年,原希望为家为国报仇,而恢复唐的社稷。

如今元凶还没有消灭,就匆忙以尊贵的名号自居,这不是大王父子当初的心愿,而且让天下人失望,不可以这样!”唐庄宗推辞说:“这是将领们的意愿。”张承业说:“不对,梁是唐、晋的仇敌,是天下人共同憎恶的。

现在大王如果能为天下铲除大恶,为历代圣主报深仇大恨,然后再寻找唐的后裔立为皇帝。

如果唐的子孙还活着,谁人敢对抗他呢?如果唐已经没有子孙了,天下的士人,谁能和王争夺皇位呢?我是唐家的一个老奴仆罢了!确实希望看见大王的成功,然后退身田间,让百官送我出洛阳东门,而让路上的人指着我赞叹说‘这是本朝的宣诏使臣,先王时的监军’,难道不是臣子君主都光荣的事吗?”唐庄宗不听。

张承业明白不能谏阻了,于是望着天大哭说:“我们的王自己取天下,误了老奴我了。”坐着轿子回到太原,绝食而死,年龄七十七岁。

同光元年,赠左武卫上将军,赐谧号正宪。

张居翰字德卿,过去唐掖廷令张从玫的养子。

唐昭宗时,任范阳军监军,和节度使刘仁恭关系很好。

大复年间,大肆诛杀宦官,刘仁恭把张居翰藏在大安山北面溪谷中得以幸免。

后来,梁军进攻刘仁恭,刘仁恭派张居翰随晋王进攻梁的潞州以牵制梁军,晋于是攻取潞州,任命张居翰为昭义监军。

唐庄宗即位,和郭崇韬一起任枢密使。

唐庄宗因消灭梁很骄傲,宦官借机专权,郭崇韬又独揽政事,张居翰默燃不言,苟且免责罢了。

魏王攻破蜀,王衍到京师朝见,走到秦川时,唐明宗在魏州发动兵变。

唐庄宗束征,担心王衍作乱,派人飞马韶令魏王杀掉他。

诏书已盖印画押,而张居翰打开看了,韶书中说“杀掉王衍一行人”,张居翰认为杀掉降兵不吉祥,于是拿诏书贴在柱子上,抹去“行”字,改为一个“家”字。

当时和王衍一起束行的蜀国降兵一千多人,都获免于死。

唐庄宗被杀,张居翰在至德官朝见唐明宗,请求回到乡里。

天成三年,死在长安,年龄七十一岁。

五代的文章鄙陋,而史官的职责在战乱中荒废了,传记小说大多失传,因此关于五代的事迹,往往首尾不完整,而夹杂着错误。

至于英雄豪杰奋起力争,战争的胜败,国家兴亡的时候,难道会没有谋臣的策略,能言善辩的士人的论述?但却不能在文字中找到这些材料,于是让它们湮汝消失不能流传到后代。

然而只有张承业的事迹清楚地留在人们的耳目中,到现在老人们还能谈说。

张承业的议论堪称杰出不凡啊!恐怕不是宦官能够说得出来的。

从古到今宦官祸乱国家,它的根源比女色的灾祸还要深远。

女人,美色罢了;宦官的危害,不只是一个方面。

宦官管辖的事务亲近而又熟悉,他们的心专横而又残忍。

能够用小善来迎合人意,用小的恩信来笼络人心,让皇帝必定相信并且亲近他们。

等到已受到信任,然后再用祸福来威胁挟持皇帝()即使在朝廷有忠臣和博学之士,而皇帝却认为他们距自己很疏远,不如侍奉他起居饮食、在其前后左右的人亲近可靠。

因此在皇帝前后左右的人日益受到亲近,那么忠臣和博学之士就日盏受到疏远,而皇帝的势力就日益孤立。

势力孤立,那么畏惧灾祸的心情就日益急切,而把持皇帝的人就日益稳固,安危出白他们的喜怒,祸患隐藏在帷幕中,那么过去所说的可靠的人,恰恰就是造成灾祸的人。

祸患深重后纔发觉,想和受到疏远的臣子算计左右受到亲近的人,慢了就会滋养祸患而更加深重,快了他们就会挟持皇帝作为人质,即使有大圣大智的人也不能参与谋划,即使谋划了也不能做,做了也不能成功,至于最严重的情况,就是两败俱伤。

因此大的祸患使国家灭亡,其次使自身灭亡,而使得奸臣豪强们能够藉此作为依靠而起来作乱,直至剔除整个宦官,全部杀掉他们,让天下人高兴而后作罢。

这是从前的史书所载的宦官的灾祸常常如此,不只是在一个朝代的事。

作为皇帝,并不是想要在朝廷内滋生祸患而在外疏远忠臣和博学之士,是祸患逐渐积累而事势逼使其这样的。

女色的诱惑,如果不幸而不能醒悟,那么就会遭受灾祸;如果一旦醒悟,摒除了就行了。

宦官造成的灾祸,即使想要悔悟,却有不能摒除的情势,唐昭宗的事就是这样。

因此说它“比女色的灾祸深重”,指的就是这点。

能不警惕吗!唐昭宗信任亲近宦官,因此纔会出现被幽禁在束宫里的事。

从束官脱身后而和崔胤算计宦官,崔胤是宰相,眼见无能为力,于是向梁召兵,梁兵快到时,而宦官挟持皇帝逃奔到岐,梁兵包围了三年,唐昭宗逃出后,而唐也就灭亡了。

当初,唐昭宗脱身后,梁千杀掉唐的所有宦官第五可范等七百多人,在京师外的宦官,诏令天下全部捕杀,但宦官多被各个节镇藏起来不杀。

这时,藩镇企图篡国,都任用宦官做事,昊越国最多。

到唐庄宗即位后,诏令天下寻访过去唐代的宦官全部送到京师,得到敷百人,宦官于是又当权,从而导致灭亡。

这和寻找已经翻了的车,亲自驾驶而重蹈覆辙有什么不同呢:可为之悲叹啊!唐庄宗没有消灭梁时,张承业已经死了()后来张居翰虽任枢密使,但不管事(,)有一个宣徽使马绍宏,曾赐姓李,颇受信用。

但他诬陷杀害大臣,贪污财货,专权作威,受到天下人怨恨,在皇帝身边取宠,是豢养的宦官。

适时,唐明宗从镇州前来朝见,在京师奉朝请。

唐庄宗颇为怀疑他有野心,暗中派马绍宏窥视他的衍动,马绍宏反而把情况告诉唐明宗。

唐明宗从魏州返回,天下人都知道灾祸起于魏州,谁知道使唐明宗萌生二心,是从马绍宏开始的。

郭从韬攻破蜀后,唐庄宗听信宦官的话而怀疑他。

但郭崇韬的死,唐庄宗不知道,都是宦官干的。

当这个时候,整个唐的精锐军队都在蜀,假如郭崇韬不死,唐明宗进入洛阳后,难道没有西面的忧虑?他还能平静地取代唐吗?到唐明宗即位时,又诏令天下全部捕捉宦官而杀掉<…)宦官逃亡到山谷中,很多人削发做了和尚。

逃到太原的宦官七十多人,全部被抓获而在都亭驿杀掉,鲜血流满庭中。

唐明宗晚年多病,王淑妃在官中专权干预政事,宦官孟漠琼趁机专权。

秦王进宫见唐明宗已病危,出来后听到哭声,以为皇帝驾崩了,于是策谋率兵进官,怕自己不能立为皇帝。

大臣朱弘昭等人正在商量逭事,还没有作出决定,孟汉琼急速进见唐明宗,说秦王反叛,就率兵诛杀他,使秦王陷于大恶,而唐明宗因此含恨而死。

后来唐愍帝逃奔到卫州,孟漠琼往西在路上迎接唐废帝,唐废帝讨厌他把他杀掉了。

唉!人置身于安乐之中,如果不是圣人贤哲,就不能很久而不骄纵懈怠。

宦官、女人的灾祸不是一天形成的,他们必定要窥伺骄纵懈怠的时机再逐渐侵入。

唐明宗不是只知享乐的君主,但却还是这样,是因为他在位太久了。

其余的君主大多是武人出身,到他们的子孙继位时,在位时间短而享年不长,因此宦官来不及做什么。

宦官造成的大灾害,大略可见了。

惟独张承业的议论,僳出可喜,而张居翰改一个字救活了上千人。

君子对于人,如果有好的地方,没有不赞取的。

我对于这两个人认为有可取之处。

取那些好的,而戒备那些坏的,这就是人们所说的“喜爱他们但明白他们的邪恶,憎恶他们但知道他们的美好”。

因此一并叙述他们导致祸败的原因,写在《宦者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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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五代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