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史·卷五十八》

韦睿裴邃

睿事继母以孝闻。祖征累爲郡守,每携睿之职,视之如子。时睿内兄王憕、姨弟杜恽并有乡里盛名,祖征谓睿曰:“汝自谓何如憕、恽?”睿谦不敢对。祖征曰:“汝文章或小减,学识当过之。然干国家,成功业,皆莫汝逮也。”外兄杜幼文爲梁州刺史,要睿俱行。梁土富饶,往者多以贿败,睿虽幼,独以廉闻。

宋永光初,袁顗爲雍州刺史,见而异之,引爲主簿。顗到州,与邓琬起兵,睿求出爲义成郡,故免顗之祸。累迁齐兴太守,本州别驾,长水校尉,右军将军。齐末多故,欲还乡里,求爲上庸太守。

俄而太尉陈显达、护军将军崔慧景频逼建邺,人心惶骇。西土人谋之,睿曰:“陈虽旧将,非高人才,崔颇更事,懦而不武。天下真人,殆兴吾州矣。”乃遣其二子自结于梁武。及兵起檄至,睿率郡人伐竹爲筏,倍道来赴,有衆二千,马二百匹。帝见睿甚悦,抚几曰:“佗日见君之面,今日见君之心,吾事就矣。”师克郢、鲁,平加湖,睿多建策,皆见用。

大军发郢,谋留守将,上难其人。久之,顾睿曰:“弃骐骥而不乘,焉遑遑而更索。”即日以爲江夏太守,行郢州府事。初,郢城之拒守也,男女垂十万,闭垒经年,疾疫死者十七八,皆积尸于床下,而生者寝处其上,每屋盈满。睿料简隐恤,咸爲营理,百姓赖之。

梁台建,征爲大理。武帝即位,迁廷尉,封都梁子。天监二年,改封永昌,再迁豫州刺史,领历阳太守。魏遣衆来伐,睿率州兵击走之。

四年侵魏,诏睿都督衆军。睿遣长史王超宗、梁郡太守冯道根攻魏小岘城,未能拔。睿巡行围栅,魏城中忽出数百人陈于门外,睿欲击之。诸将皆曰:“向本轻来,请还授甲而后战。”睿曰:“魏城中二千馀人,闭门坚守,足以自保。今无故出人于外,必其骁勇,若能挫之,其城自拔。”衆犹迟疑,睿指其节曰:“朝廷授此,非以爲饰,韦睿之法,不可犯也。”乃进兵,魏军败,因急攻之,中宿而城拔。遂进讨合肥。

先是右军司马胡景略至合肥,久未能下,睿案行山川,曰:“吾闻‘汾水可以灌平阳’,即此是也。”乃堰肥水。顷之堰成水通,舟舰继至。魏初分筑东西小城,夹合肥。睿先攻二城。既而魏援将杨灵胤帅军五万奄至,衆惧不敌,请表益兵。睿曰:“贼已至城下,方复求军。且吾求济师,彼亦征衆。‘师克在和’,古人之义也。”因战,破之,军人少安。

初,肥水堰立,使军主王怀静筑城于岸守之,魏攻陷城,乘胜至睿堤下。军监潘灵佑劝睿退还巢湖,诸将又请走保三釜。睿怒曰:“将军死绥,有前无却。”因令取伞扇麾幢树之堤下,示无动志。睿素羸,每战不尝骑马,以板舆自载,督励衆军。魏兵凿堤,睿亲与争。魏军却,因筑垒于堤以自固。起斗舰高与合肥城等,四面临之。城溃,俘获万馀,所获军实,无所私焉。初,胡景略与前军赵祖悦同军交恶,志相陷害,景略一怒,自齧其齿,齿皆流血。睿以将帅不和,将致患祸,酌酒自劝景略曰:“且愿两武勿复私斗。”故终于此役得无害焉。

睿每昼接客旅,夜算军书,三更起张灯达曙,抚循其衆,常如不及,故投募之士争归之。所至顿舍修立,馆宇藩篱墉壁皆应准绳。

合肥既平,有诏班师,去魏军既近,惧爲所蹑。睿悉遣辎重居前,身乘小舆殿后,魏人服睿威名,望之不敢逼,全军而还。于是迁豫州于合肥。

五年,魏中山王元英攻北徐州,围刺史昌义之于锺离,衆兵百万,连城四十馀。武帝遣征北将军曹景宗拒之。次邵阳洲,筑垒相守,未敢进。帝怒,诏睿会焉,赐以龙环御刀,曰:“诸将有不用命者斩之。”睿自合肥径阴陵大泽,过涧谷,辄飞桥以济师。人畏魏军盛,多劝睿缓行。睿曰:“锺离今凿穴而处,负户而汲,车驰卒奔,犹恐其后,而况缓乎。”旬日而至邵阳。初,帝敕景宗曰:“韦睿卿乡望,宜善敬之。”景宗见睿甚谨。帝闻曰:“二将和,师必济矣。”睿于景宗营前二十里,夜掘长堑,树鹿角,截洲爲城,比晓而营立。元英大惊,以杖击地曰:“是何神也!”景宗虑城中危惧,乃募军士言文达、洪骐驎等齎敕入城,使固城守,潜行水底,得达东城。城中战守日苦,始知有援,于是人百其勇。

魏将杨大眼将万余骑来战,大眼以勇冠三军,所向皆靡。睿结车爲阵,大眼聚骑围之。睿以强弩二千一时俱发,洞甲穿中,杀伤者衆。矢贯大眼右臂,亡魂而走。明旦,元英自率衆来战,睿乘素木舆,执白角如意以麾军,一日数合,英甚惮其强。魏军又夜来攻城,飞矢雨集。睿子黯请下城以避箭,睿不许。军中惊,睿于城上厉声呵之乃定。

魏人先于邵阳洲两岸爲两桥,树栅数百步,跨淮通道。睿装大舰,使梁郡太守冯道根、庐江太守裴邃、秦郡太守李文钊等爲水军。会淮水暴长,睿即遣之,斗舰竞发,皆临贼垒。以小船载草,灌之以膏,从而焚其桥。风怒火盛,敢死之士拔栅斫桥,水又漂疾,倏忽之间,桥栅尽坏。道根等皆身自搏战,军人奋勇,呼声动天地,无不一当百。魏人大溃,元英脱身遁走。魏军趋水死者十余万,斩首亦如之,其馀释甲稽颡乞爲囚奴犹数十万。睿遣报昌义之,义之且悲且喜,不暇答,但叫曰“更生!更生!”帝遣中书郎周舍劳军于淮上。睿积所获于军门,舍观之,谓睿曰:“君此获复与熊耳山等矣。”以功进爵爲侯。

七年,迁左卫将军,俄爲安西长史、南郡太守。会司州刺史马仙琕自北还军,爲魏人所蹑,三关扰动。诏睿督衆军援焉。睿至安陆,增筑城二丈馀,更开大堑,起高楼。衆颇讥其示弱,睿曰:“不然,爲将当有怯时。”是时,元英复追仙琕,将复邵阳之耻,闻睿至乃退,帝亦诏罢军。

十三年,爲丹阳尹,以公事免。十四年,爲雍州刺史。初,睿起兵乡中,客阴双光泣止睿,睿还爲州,双光道候。睿笑曰:“若从公言,乞食于路矣。”饷耕牛十头。睿于故旧无所惜,士大夫年七十以上,多与假板县令,乡里甚怀之。

十五年,拜表致仕,优诏不许。征拜护军,给鼓吹一部,入直殿省。居朝廷恂恂,未尝忤视,武帝甚礼敬之。性慈爱,抚孤兄子过于己子,历官所得禄赐,皆散之亲故,家无馀财。后爲护军,居家无事,慕万石、陆贾之爲人,因画之于壁以自玩。时虽老,暇日犹课诸儿以学。第三子棱尤明经史,世称其洽闻。睿每坐使棱说书,其所发擿,棱犹弗之逮。武帝方锐意释氏,天下咸从风而化。睿自以信受素薄,位居大臣,不欲与衆俯仰,所行略如佗日。

普通元年,迁侍中、车骑将车,未拜,卒于家,年七十九。遗令薄葬,敛以时服。武帝即日临器甚恸,赠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諡曰严。

睿雅有旷世之度,莅人以爱惠爲本,所居必有政绩。将兵仁爱,士卒营幕未立,终不肯舍,井竈未成,亦不先食。被服必于儒者,虽临阵交锋,常缓服乘舆,执竹如意以麾进止,与裴邃俱爲梁世名将,余人莫及。

初,邵阳之役,昌义之甚德睿,请曹景宗与睿会,因设钱二十万官赌之。景宗掷得雉,睿徐掷得卢,遽取一子反之,曰“异事”,遂作塞。景宗时与群帅争先啓之捷,睿独居后,其不尚胜率多如是,世尤以此贤之。

睿兄纂、阐,并早知名。纂仕齐位司徒记室、特进,沈约尝称纂于上曰:“恨陛下不与此人同时,其学非臣辈也。”阐爲建宁县,所得俸禄百余万,还家悉委伯父处分,乡里宗事之。位通直郎。

睿子放字元直,身长七尺七寸,腰带八围,容貌甚伟。袭封永昌县侯,位竟陵太守。在郡和理,爲吏人所称。

大通元年,武帝遣兼领军曹仲宗等攻涡阳,又以放爲明威将军,总兵会之。魏大将军费穆帅衆奄至,放军营未立,麾下止有二百馀人。放从弟洵骁果有勇力,单骑击刺,屡折魏军,洵马亦被伤不能进,放胄又三贯矢。衆皆失色,请放突去。放厉声叱之曰:“今日唯有死尔。”乃免胄下马,据胡床处分。士卒皆殊死战,莫不一当百,逐北至涡阳。魏又遣常山王元昭、大将军李奖、乞伏宝、费穆等五万人来援,放大破之。涡阳城主王纬以城降。魏人弃诸营垒,一时奔溃。衆军乘之,斩获略尽,禽穆弟超并王纬送建邺,还爲太子右卫率。

中大通二年,徙北徐州刺史。卒于镇,諡曰宜侯。

放性弘厚笃实,轻财好施,于诸弟尤雍穆。每将远别及行役初还,常同一室卧起,时比之三姜。初,放与吴郡张率皆有侧室怀孕,因指爲昏姻。其后各産男女,未及成长而率亡,遗嗣孤弱,放常赠恤之。及爲北徐州,时有贵族请昏者,放曰:“吾不失信于故友。”及以息岐娶率女,又以女适率子,时称放能笃旧。子粲。

粲字长倩,少有父风,好学仗气,身长八尺,容观甚伟。初爲云麾晋安王行参军,后爲外兵参军兼中兵。时潁川庾仲容、吴郡张率前辈才名,与粲同府,并忘年交好。及王爲皇太子,粲自记室迁步兵校尉,入爲东宫领直,后袭爵永昌县侯,累迁左卫率,领直。粲以旧恩,任寄绸密,虽居职累徙,常留宿卫。颇擅权诞倨,不爲时辈所平。右卫朱异尝于酒席厉色谓粲曰:“卿何得已作领军面向人!”大同中,帝尝不豫,一日暴剧,皇太子以下并入侍疾,内外咸云帝崩。粲将率宫甲度台,微有喜色,问所由那不见办长梯。以爲大行幸前殿,须长梯以复也。帝后闻之,怒曰:“韦粲愿我死。”有司奏推之,帝曰:“各爲其主,不足推。”故出爲衡州刺史。皇太子出饯新亭,执粲手曰:“与卿不爲久别。”久之,帝复召还爲散骑常侍。

还至庐陵,闻侯景作逆,便简阅部下,倍道赴援。至豫章,即就内史刘孝仪共谋之。孝仪曰:“必如此,当有敕,安可轻信单使,妄相惊动。或恐不然。”时孝仪置酒,粲怒以杯抵地曰:“贼已度江,便逼宫阙,水陆阻断,何暇有报;假令无敕,岂得自安。韦粲今日何情饮酒。”即驰马出,部分将发。会江州刺史当阳公大心遣使要粲,粲乃分麾下配第八弟助、第九弟警爲前军。粲驰往见大心曰:“上游蕃镇,江州去都最近,殿下情计,实宜在先。但中流任重,当须应接,不可阙镇。今宜张军声势,移镇盆城,遣偏将赐随,于事便足。”大心然之,遣中兵柳昕帅兵二千随粲。粲悉留家累于江州,以轻舸就路。至南洲,粲外弟司州刺史柳仲礼亦帅步骑万馀人至横江。粲即送粮仗给之,并散私金帛以赏其战士。

先是,安北鄱阳王范亦自合肥遣西豫州刺史裴之高与其世子嗣帅江西之衆赴都,屯于张公洲,待上流诸军。至是,之高遣船度仲礼,与粲合军进屯新林王游苑。粲建议推仲礼爲大都督,报下流衆军。裴之高自以年位高,耻居其下。乃云:“柳节下已是州将,何须我复鞭板。”累日不决。粲乃抗言于衆曰:“今同赴国难,义在除贼,所以推柳司州者,政以久捍边疆,先爲侯景所惮。且士马精锐,无出其前。若论位次,柳在粲下,语其年齿,亦少于粲,直以社稷之计,不得复论。今日贵在将和,若人心不同,大事去矣。裴公朝之旧齿,岂应复挟私以阻大计。粲请爲诸君解释之。”乃单舸至之高营切让之。之高泣曰:“吾荷国荣,自应帅先士卒,顾恨衰老,不能效命,企望柳使君共平凶逆。前谓衆议已定,无俟老夫尔。若必有疑,当剖心相示。”于是诸将定议,仲礼方得进军。次新亭,贼列阵于中兴寺,相持至晚各解归。

是夜,仲礼入粲营部分衆军,旦日将战,诸将各有据守。令粲顿青塘,当石头中路。粲虑栅垒未立,贼争之,颇以爲惮,谓仲礼曰:“下官才非御侮,直欲以身徇国,节下善量其宜,不可致有亏丧。”仲礼曰:“青塘立营,迫近淮渚,欲以粮储船乘尽就迫之。此事大,非兄不可。若疑兵少,当更差军相助。”粲帅所部水陆俱进。时昏雾,军人失道,比及青塘,夜已过半,垒栅至晓未合。景登禅灵寺门,望粲营未立,便率锐卒来攻。军败,乘胜入营,左右高冯牵粲避贼,粲不动,兵死略尽,遂见害。粲子尼及三弟助、警、构、从弟昂皆战死,亲戚死者数百人。贼传粲首阙下,以示城内。简文闻之流涕,谓御史中丞萧恺曰:“社稷所寄,唯在韦公,如何不幸,先死行阵。”诏赠护军将军。元帝平侯景,追諡忠贞。

子谅,以学业爲陈始兴王叔陵所引,爲中录事参军兼记室。叔陵败,伏诛。放弟正。

正字敬直,位襄陵太守。初,正与东海王僧孺善,及僧孺爲吏部郎,参掌大选,宾友故人莫不倾意,正独澹然。及僧孺摈废,正复笃素分,有踰曩日,论者称焉。卒于给事黄门侍郎。子载。

载字德基,少聪慧,笃志好学。年十二,随叔父棱见沛国刘显,显问汉书十事,载随问应无疑滞。及长,博涉文史,沈敏有器局。仕梁爲尚书三公郎。

侯景之乱,元帝承制,以爲中书侍郎。寻爲寻阳太守,随都督王僧辩东讨侯景。景平,历位琅邪、义兴太守。陈武帝诛王僧辩,乃遣周文育袭载,载婴城自守。载所属县卒,并陈武旧兵,多善用弩,载收得数十人,系以长锁,令所亲监之,使射文育军。约曰:“十发不两中者死。”每发辄中,所中皆毙,相持数旬。陈武帝闻文育军不利,以书喻载以诛王僧辩意,并奉梁敬帝敕,敕载解兵。载得书,乃以衆降。陈武帝引载恒置左右,与之谋议。

徐嗣徽、任约等引齐军济江,据石头城,帝问计于载。载曰:“齐军若分兵先据三吴之路,略地东境,则时事去矣。今可急于淮南即侯景故垒筑城,以通东道转输,别令轻兵绝其粮运,使进无所虏,退无所资,则齐将之首,旬日可致。”帝从之。

永定中,位散骑常侍、太子右卫率。天嘉元年,以疾去官。载有田十馀顷,在江乘县之白山,至是遂筑室而居,屏绝人事,吉凶庆吊,无所往来,不入篱门者几十载。卒于家。载弟鼎。鼎字超盛,少通晓,博涉经史,明阴阳逆剌,尤善相术。仕梁起家湘东王法曹参军。遭父忧,水浆不入口者五日,哀毁过礼,殆将灭性。服阕,爲邵陵王主簿。侯景之乱,鼎兄昂于京口战死,鼎负尸出,寄于中兴寺,求棺无所得。鼎哀愤恸哭,忽见江中有物流至鼎所,窃异之,往视乃新棺也,因以充敛。元帝闻之,以爲精诚所感。

侯景平,司徒王僧辩以爲户曹属。累迁中书侍郎。陈武帝在南徐州,鼎望气知其当王,遂寄孥焉。因谓陈武帝曰:“明年有大臣诛死,后四岁,梁其代终。天之历数,当归舜后。昔周灭殷氏,封嬀汭于宛丘,其裔子孙,因爲陈氏。仆观明公,天纵神武,继绝统者无乃是乎。”武帝阴有图僧辩意,闻其言大喜,因而定策。及受禅,拜黄门侍郎。太建中,以廷尉卿爲聘周使,加散骑常侍。后爲太府卿。

至德初,鼎尽货田宅,寓居僧寺。友人大匠卿毛彪问其故,答曰:“江东王气,尽于此矣。吾与尔当葬长安,期运将及,故破産尔。”

初,鼎之聘周也,尝遇隋文帝,谓曰:“观公容貌,不久必大贵,贵则天下一家。岁一周天,老夫当委质,愿深自爱。”及陈亡,驿召入京,授上仪同三司,待遇甚厚,每公宴,鼎恒预焉。性简贵,虽爲亡国之臣,未尝俯仰当世。时吏部尚书韦世康兄弟显贵,隋文帝从容谓鼎曰:“世康与公远近?”对曰:“臣宗族南徙,昭穆非臣所知。”帝曰:“卿百代卿族,岂忘本也。”命官给酒肴,遣世康请鼎还杜陵。鼎乃自楚太傅孟以下二十馀世,并考论昭穆,作韦氏谱七卷示之,欢饮十馀日乃还。时兰陵公主寡,上爲之求夫,选亲卫柳述及萧瑒等以示鼎,鼎曰:“瑒当封侯,而无贵妻之相;述亦通显,而守位不终。”上曰:“位由我尔。”遂以主降述。上又问鼎,诸儿谁爲嗣位。答曰:“至尊皇后所最爱者,当与之,非臣敢预知也。”上笑曰:“不肯显言乎?”

开皇十三年,除光州刺史,以仁义教导,务弘清静。州中有土豪,外修边幅,而内行不轨,常爲劫盗。鼎于都会时谓之曰:“卿是好人,那忽作贼。”因条其徒党奸谋逗遛,其人惊惧,即自首伏。又有人客游,通主家之妾,及其还去,妾盗珍物,于夜逃亡,寻于草中爲人所杀。主家知客与妾通,因告客杀之。县司鞫问,具得奸状,因断客死。狱成,上于鼎,鼎览之,曰:“此客实奸,而不杀也。乃某寺僧眩妾盗物,令奴杀之,赃在某处。”即放此客,遣人掩僧,并获赃物。自是部内肃然,咸称其神,道无拾遗。寻追入京,顷之,而卒于长安,年七十九。正弟棱。

棱字威直,性恬素,以书史爲业,博物强记,当世士咸就质疑。位终光禄卿。着汉书续训三卷。棱弟黯。

黯字务直,性强正,少习经史,位太府卿。侯景济江,黯屯六门,寻改爲都督城西面诸军。时景于城外起东西二土山,城内亦应之,简文亲自负土,哀太子以下,躬执畚锸。黯守西土山,昼夜苦战。以功授轻车将军,加持节,卒于城内。

初,黯爲太仆卿,而兄子粲爲左卫率,黯以故常怏怏,谓人曰:“韦粲已落骅骝前,朝廷是能用才不?”识者颇以此窥之。

裴邃字深明,河东闻喜人,魏冀州刺史徽之后也。祖寿孙,寓居寿阳,爲宋武帝前军长史。父仲穆,骁骑将军。

邃十岁能属文,善左氏春秋。齐东昏践阼,始安王萧遥光爲扬州刺史,引邃爲参军。遥光败,邃还寿阳,会刺史裴叔业以寿阳降魏,邃遂随衆北徙。魏宣武帝雅重之。仕魏爲魏郡太守。魏遣王肃镇寿阳,邃固求随肃,密图南归。梁天监初,自拔南还,除后军谘议参军。邃求边境自效,以爲庐江太守。

五年,征邵阳洲,魏人爲长桥断淮以济,邃筑垒逼桥,每战辄克,于是密作没突舰。会甚雨,淮水暴溢,邃乘舰径造桥侧,进击,大破之。以功封夷陵县子。

迁广陵太守,与乡人共入魏武庙,因论帝王功业。其妻甥王篆之密啓梁武帝云:“裴邃多大言,有不臣迹。”由是左迁始安太守。邃志立功边陲,不愿闲远,乃致书于吕僧珍曰:“昔阮咸、顔延有二始之叹,吾才不逮古人,今爲三始,非其愿也,将如之何!”后爲竟陵太守,开置屯田,公私便之。再迁西戎校尉、北梁秦二州刺史,复开创屯田数千顿,仓廪盈实,省息边运,人吏获安。乃相率饷绢千馀匹,邃从容曰:“汝等不应尔,吾又不可逆。”纳其二匹而已。入爲大匠卿。

普通二年,义州刺史文僧明以州入魏,魏军来援,以邃爲信武将军,督衆军讨焉。邃深入魏境,出其不意。魏所署义州刺史封寿据檀公岘,邃击破之,遂围其城。寿请降,义州平。除豫州刺史,加督,镇合肥。

四年,大军北侵,以邃督征讨诸军事,先袭寿阳,攻其郛,斩门而入,一日战九合,爲后军蔡秀成失道不至,邃以援绝拔还。于是邃复整兵,收集士卒,令诸将各以服色相别。邃自爲黄袍骑,先攻拔狄丘、甓城、黎浆,又屠安成、马头、沙陵等戍。明年,略地至汝、潁间,所在回应。魏寿阳守将长孙承业、河间王元琛出城挑战,邃临淮叹曰:“今日不破河间,方爲谢玄所笑。”乃爲四甄以待之。令直阁将军李祖怜僞遁以引承业,承业等悉衆追之,四甄竞发,魏衆大败,斩首万馀级。承业奔走,闭门不敢复出。

在军疾笃,命衆军守备,送丧还合肥。寻卒,赠侍中、左卫将军,进爵爲侯,諡曰烈。

邃沈深有思略,爲政宽明,能得士心,居身方正,有威重。将吏惮之,少敢犯法。及卒,淮、肥间莫不流涕,以爲邃不死,当大辟土宇。子之礼嗣。

之礼字子义,美容仪,能言玄理。爲西豫州刺史。母忧居丧,唯食麦饭。邃庙在光宅寺西,堂宇弘敞,松柏郁茂。范云庙在三桥,蓬蒿不翦。梁武帝南郊,道经二庙,顾而叹曰:“范爲已死,裴爲更生。”大同初,都下旱蝗,四篱门外桐柏凋尽,唯邃墓犬牙不入,当时异之。历位黄门侍郎。

武帝设无遮会,舞象惊,排突陛卫,王公皆散,唯之礼与散骑常侍臧盾不动。帝壮之,以之礼爲壮勇将军、北徐州刺史,盾兼中领军将军。

之礼卒于少府卿,諡曰壮。子政,承圣中位给事黄门侍郎。魏克江陵,随例入长安。

之高字如山,邃兄中散大夫髦之子也。颇读书,少负意气,常随叔父邃征讨,所在立功,甚爲邃所器重,戎政咸以委焉。寿阳之役,邃卒于军所,之高隶夏侯夔平寿阳,仍除梁郡太守,封都城县男。时魏汝阴来附,敕之高应接,仍除潁州刺史。父忧还都,起爲光远将军,令讨平阴陵盗,以爲谯州刺史。

侯景之乱,之高爲西豫州刺史,率衆入援。南豫州刺史鄱阳嗣王范命之高总督江右援军诸军事,顿张公洲。柳仲礼至横江,之高遣船舸迎致仲礼,与韦粲等俱会青塘。及城陷,之高还合肥,与鄱阳王范西上。元帝遣召之,以爲侍中、护军将军,到江陵。

时之高第六弟之悌在侯景中。或传之悌斩侯景,元帝使兼中书舍人黄罗汉报之高,之高竟无言,直云:“贼自杀贼,非之高所闻。”元帝深嗟其介直。承制除特进、金紫光禄大夫。卒,諡曰恭。

子畿,官至太子右卫率。魏克江陵,力战死之。

之高第五弟之平字如原,少倜傥有志略,以军功封费县侯。承圣中,累迁散骑常侍、太子詹事。陈文帝初,除光禄大夫、慈训宫卫尉,并不就。乃筑山穿池,植以卉木,居处其中,有终焉志。天康元年卒,諡曰僖子。子忌。

忌字无畏,少聪敏,有识量,颇涉史传,爲当时所称。侯景之乱,招集勇力,乃随陈武帝征讨。及陈武帝诛王僧辩,僧辩弟僧智举兵据吴郡,陈武帝遣黄他攻之,不能克。命忌勒部下精兵,自钱唐直趣吴郡,夜至城下,鼓噪薄之。僧智疑大军至,轻舟奔杜龛,忌入据吴郡。陈武帝嘉之,表授吴郡太守。

天嘉五年,累迁卫尉卿,封东兴县侯。及华皎称兵上流,宣帝时爲录尚书辅政,尽命衆军出讨,委忌总知中外城防诸军事。宣帝即位,改封乐安县侯。历位都官尚书。及吴明彻督衆北伐,诏忌以本官监明彻军。淮南平,授豫州刺史。忌善于绥抚,甚得人和。及明彻进军彭、汴,以忌爲都督,与明彻俱进。吕梁军败,见囚于周,授上开府。隋开皇十四年,卒于长安,年七十三。之高第十二弟之横。

之横字如岳,少好宾游,重气侠,不事産业。之高以其纵诞,乃爲狭被蔬食以激厉之。之横叹曰:“大丈夫富贵,必作百幅被。”遂与僮属数百人于芍陂大营田墅,遂致殷积。梁简文在东宫,闻而要之,以爲河东王常侍。迁直合将军。

侯景之乱,隶鄱阳王范讨景,景济江,仍与范世子嗣入援台城。城陷,退还合肥。侯景遣任约逼晋熙,范令之横下援。未及至,范薨,之横乃还。时寻阳王大心在江州,范副梅思立密要大心袭盆城,之横斩思立而拒大心。大心以州降侯景,之横与兄之高归元帝,位廷尉卿、河东内史,随王僧辩拒侯景。景退,迁东徐州刺史,封豫甯侯。又随僧辩破景,景东奔,僧辩命之横与杜崱入守台城。及陆纳据湘州叛,又隶僧辩南讨,斩纳将李贤明,平之。又破武陵王于峡口。还除吴兴太守,乃作百幅被以成其志。

魏克江陵,齐遣上党王高涣挟贞阳侯明攻东关。晋安王承制,以之横爲徐州刺史,都督衆军,出守蕲城。之横营垒未周,而齐军大至,兵尽矢穷,遂于阵没。赠司空,諡曰忠壮。子凤宝嗣。

论曰:韦、裴少年励操,俱以学尚自立,晚节驱驰,各着功于戎马。观睿制胜之道,谓爲魁梧之杰,然而形甚羸瘠,身不跨鞍,板舆指麾,隐如敌国,其器分有在,隆名岂虚得乎。邃自效边疆,盛绩克举,其志不遂,良可悲夫。二门子弟,各着名节,与梁终始,克荷隆构。“将门有将”,斯言岂曰妄乎。

《南史·卷五十八》译文及注释

韦睿字怀文,京兆杜陵人。世代都是三辅地区的著名族姓。祖父韦玄,为躲避作官隐居长安南山。宋武帝入关,征召他为太尉掾,他不去就任。伯父韦祖征,在宋末作光禄勋。父亲韦祖归,任宁远长史。

韦睿侍奉继母以孝闻名。伯父韦祖征屡次作郡太守,总是带上韦睿赴任,对待他像对待自己的儿子。当时韦睿的妻兄王忄登、姨弟杜恽在家乡都很有名望,祖征问韦睿说:“你自己认为比忄登、恽二人如何?”韦睿谦逊不敢回答。祖征说:“你的文章或许稍差点儿,学识应该说超过他们。然而要说为国效力,成就功业,那谁也比不上你。”表兄杜幼文任梁州刺史,邀请他一块去。梁州地方富饶,去那里作官的大多因为受贿栽跟头,韦睿虽然年轻,却以廉洁闻名。

宋永光初年,袁靑作雍州刺史,见到他认为他不寻常,召他作主簿。袁靑到州任后,与邓琬起兵反宋明帝,韦睿请求外出到义成郡任职,因此免于和袁靑一起遭祸。屡次升迁为齐兴太守、本州别驾、长水校尉、右军将军。到了齐朝末年多生变乱,想回故乡,就请求作上庸太守。

不久太尉陈显达、护军将军崔慧景起兵反齐东昏侯,屡次逼近建邺,人心惶恐。西部人士和韦睿商讨,韦睿说:“陈显达虽然是旧将,却不是成气候的人物,崔慧景很有经验,但懦弱不能作战。天下能成就大业的人,怕是出现在我们这里了。”于是派遣自己两个儿子与梁武帝联络。等萧衍起兵,文告传到,韦睿率领本郡人伐竹造筏,兼程赶来会合,共有人二千,马二百匹。武帝见到韦睿很高兴,抚着几案说:“前日见君之面,今日见君之心,我的大事成功了。”军队打下郢州、鲁,平定加湖,韦睿出过很多主意,都被采纳。

大军从郢州出发,武帝考虑安排将领留守,却难找到人选,为难了很长时间,回头看到韦睿说:“丢弃好马而不骑,还急急忙忙到哪儿去找呢。”当天委任韦睿为江夏太守,管理郢州事务。当初,郢州城守卫抗拒梁武帝时,城中男女将近十万,闭门固守一年,染瘟疫死的有十之七八,都把尸体堆在床下,活着的人就睡在上面,每间屋里都堆满了死尸。韦睿着手清理抚恤,全都为他们安排处理停当,百姓们靠他得以安居。

武帝在受封梁王后,征召他为大理寺卿。武帝即帝位,改任廷尉,封为都梁子。天监二年(503),改封永昌县,再改任豫州刺史,兼任历阳太守。北魏派兵来讨伐,韦睿率领本州军队赶走了他们。

天监四年(505)北侵魏国,下诏派韦睿统率众军。韦睿派遣长史王超宗、梁郡太守冯道根攻魏国小岘城,没能打下来。韦睿在魏军城防栅栏外巡视,城中忽然出来数百人在门外布阵,韦睿要攻击他们,诸将都说:“我们都是轻装前来,请回去穿上盔甲再战。”韦睿说:“魏军城中有两千多人,只要闭门坚守,就足以保住城池。现在无缘无故把人开出来,这一定是一些勇悍的人,如果能击败他们,这城就不攻自破了。”大家还是犹豫不定,韦睿指着他的节杖说:“朝廷授我这东西,不是拿来作装饰的,韦睿的法令,不可违犯。”于是挥兵出击,魏军战败,韦睿趁势加紧攻城,第二天夜里城就被攻克。遂即向合肥进军。

在此以前右军司马胡景略到合肥,但久攻不下。韦睿到后考察山川地势,说:“我听说‘汾水可以灌平阳’,就和这一样。”于是就在肥水上筑堰。很快堰成水通,战船相继开到。魏军开初分筑东西两个小城,夹合肥而立,韦睿先攻这二城。不久魏援军杨灵胤率兵五万杀到,众人害怕敌挡不住,请韦睿奏请增兵。韦睿说:“贼兵已到城下,才又去求救兵,怎么来得及,何况我们求救,他们也会增兵,‘军队致胜在于齐心协力’,这就是古人的道理。”于是和魏援军接战,战败了他们,军心稍加安定。

当初,肥水堤堰筑成后,韦睿派军官王怀静在岸边筑城守卫它,魏军攻陷了这城,乘胜杀到韦睿堤下。军监潘灵..劝韦睿退回巢湖,诸将又请求退走保住三义。韦睿发怒说:“军败将死,有进无退。”于是命令取来他的伞扇旗帜等仪仗,立在大堤下面,表示决无退却的打算。韦睿历来身体羸弱,每次作战从未骑过马,总是坐着小车督率军队。魏兵来破堤,韦睿亲自率军和他们争夺,魏军后退,于是韦睿在堤旁筑垒来守卫。又造战舰与合肥城墙一样高,四面进攻。城被攻破,俘虏万余人,所缴获的战利品,没有一点据为己有。起初,胡景略和前军赵祖悦一同参战而关系恶劣,相互陷害,景略发怒,狠咬自己的牙齿,以至把牙咬坏血流满嘴。韦睿认为将帅不和,将会招致祸患,亲自斟酒劝解景略说:“希望两将军不要再为个人争斗。”因此这次战役能够相安无事。

韦睿每天白天接应宾客和军务,夜里处理军事文书,三更就起身点灯直到天亮,尽心安抚他的部众,常常表现得好像自己做得很不够,因此投军的人争相到他这儿来。他所到之处,营房都井井有条,馆舍和防务工事也都标准规范。

合肥平定后,有诏让他班师,因为离魏军太近,怕被他们跟踪追击。韦睿令辎重都作前队,自己坐小车殿后,魏人慑于他的威名,只是远望着不敢逼近,军队得以完整无损地退回。从此就把豫州州治迁到合肥。

天监五年(506),魏中山王元英进攻北徐州,把北徐州刺史昌义之围困在钟离,魏军拥兵百万,驻扎迤逦四十多座城池。武帝派征北将军曹景宗抗击。景宗驻军邵阳洲,筑垒守卫,不敢前进。武帝发怒,下诏让韦睿来见,赐他龙环御刀,说:“诸将有不听命令的就斩了他。”韦睿出兵自合肥直接过阴陵大泽,碰上山涧峡谷,一概马上架桥渡过。众人都怕魏军势盛,多劝韦睿慢点儿前进,韦睿说:“钟离现在已经危急得挖洞居住,背着门板去打水了。驾着车急忙赶去,还怕来不及,何况缓进呢!”十天就赶到邵阳。当初,武帝告诫景宗说:“韦睿是你们家乡的人望,要好好尊重他。”景宗见到韦睿很恭敬。武帝听到后说:“二将和睦,军队一定打胜仗。”韦睿在景宗营前二十里处,连夜挖掘长壕,扎上鹿角,把河洲截断形成城防,快天亮时营寨就筑起了。元英大惊,用棍子敲着地说:“怎么这样神速呢!”景宗怕钟离城中因危急而恐惧,就召募军士言文达、洪骐马..等带敕令入城,让他们固守城防。军士们从河底潜水,才到达东城。城里守卫一天比一天艰苦,这时才知道有了援兵,于是人人勇气百倍。

魏将杨大眼率万余骑兵来战,杨大眼勇冠三军,所向披靡。韦睿把车辆串起来连结成阵,大眼会合骑兵包围。韦睿指挥强弩二千一齐发射,洞穿魏军铠甲,杀伤很多。一箭贯穿大眼右臂,丧胆而逃。第二天早上,元英亲自率兵来战,韦睿坐白木小车,手执白角如意指挥军队,一日接战几次,元英很有点儿惧怕他的顽强。魏军夜里又来攻城,箭如雨下。韦睿的儿子韦黯请他下城去避箭,他不答应。军中惊乱,韦睿在城上厉声呵斥才安定下来。

魏人先前在邵阳洲两岸造了两座桥,树立围栅数百步,截断淮河通道。韦睿打造大舰,命梁郡太守冯道根、庐江太守裴邃、秦郡太守李文钊等为水军。碰上淮水暴涨,韦睿立刻派他们出战,一时战舰齐发,全都逼近魏军营垒。梁军又用小船载草,灌上火油,放船来烧魏军桥梁。风急火猛,敢死之士拔除木栅,砍断桥梁,水流又急,转眼之间,桥栅全被破坏。道根等人都亲身搏斗厮杀,军士们奋勇作战,喊声震天动地,无人不是以一当百。魏军大败,元英脱身逃走。魏军投水逃命淹死的有十几万,被杀的也有这么多,其余脱甲叩头求为俘虏的也有几十万。韦睿派人通知昌义之,义之悲喜交加,顾不上回答,只是一个劲儿地喊:“又活了!又活了!”武帝派中书郎周扌舍到淮河边劳军。韦睿把缴获的物资堆积在军门,周扌舍观看后,对韦睿说:“将军缴获的真和熊耳山一样高了啊!”韦睿因功晋爵为侯。

天监七年(508),改任左卫将军,不久任安西长史、南郡太守。这时赶上司州刺史马仙王卑从北边回师,被魏人追击,三关人心惶恐。朝廷下诏命韦睿率领众军增援。韦睿到安陆,把城墙增高到两丈多,又开掘大沟,建起高高的敌楼。众人都笑他胆小,韦睿说:“不对,作将军应该有胆小的时候。”此时,元英又追击仙王卑,要雪邵阳战败之耻,听说韦睿到了才退兵,武帝也下诏罢兵。

天监十三年(514),作丹阳尹,因公事被免职。十四年,作雍州刺史。起初,韦睿在家乡起兵,有个叫阴双光的客人哭着劝阻他。韦睿还乡作刺史,双光在路边迎接。韦睿笑着对他说:“要是听了你的话,我恐怕要在路上要饭了。”赏给他十头耕牛。韦睿对旧友从不吝惜,士大夫七十岁以上的,多授予假板县令之职,家乡人对他十分感怀。

天监十五年(516),上表请求辞官,朝廷下诏不准以示优待。又征召他入京封为护军。赐给鼓吹一部,到宫廷内值班。韦睿在朝廷内待人恭谨,甚至从未和别人怒目对视过,武帝也很尊敬他。韦睿生性慈爱,抚养哥哥的遗孤比自己的儿子还经心,历次作官所得的赏赐,都分送给亲朋故友,家无余财。后来作护军,在家闲居无事,仰慕汉代石建、陆贾的为人,于是把他们的像画在墙上供自己观赏。当时虽已年老,有空闲了还教儿孙们读书。三儿子韦棱尤其通晓经史,当世人都称赞他的博闻。韦睿经常坐着让韦棱讲说书中内容,韦睿有时对书中的发现与解说,韦棱也赶不上。武帝当时醉心于佛教,天下人也都感染上这种风习。韦睿自以为信守恬淡寡欲,又位居大臣,不愿与世人随波逐流,所以行为大致如前。

普通元年(520),改任侍中、车骑将军,还未任命,死在家里,享年七十九岁。死前留下话让薄葬,用平时穿的衣服装殓。武帝当天亲临吊唁,哭得很悲痛,追赠他为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谥为“严”。

韦睿常有稀世的风度,待人以仁爱恩惠为本,到哪儿任职必定有政绩。带兵仁爱,士兵的营帐没搭好,他就不去睡觉,井灶没有挖成,他也不肯自己先吃饭。穿戴像个儒生,即使是临阵交锋,也经常穿宽松的官服乘车而行,手执竹如意来指挥进退。他和裴邃同为梁代名将,别人谁也比不上。

当初,邵阳之战,昌义之很感激韦睿,请曹景宗一起和韦睿聚会,并出钱二十万让大家赌着玩。景宗掷子得“雉”赢采,韦睿慢掷也得一个“卢”的赢采,可他立即取一子翻过来,这叫违反规则,于是变成了“塞”这个输采。这次打胜仗以后,景宗与各将帅争先入朝报捷,只有韦睿跟在后面,他不爱争强好胜大都像这样,当时人特别因此而称赞他。

裴邃,字深明,河东闻喜人,原魏国冀州刺史裴徽的后代。祖父名寿孙,寓居于寿阳,任宋武帝的前军长史。父亲仲穆,任骁骑将军。

裴邃十岁就能写诗文,喜爱《左氏春秋》。齐东昏侯继位,始安王萧遥光任扬州刺史,任用他当了参军。遥光兵败之后,裴邃回到寿阳,正值刺史裴叔业将寿阳向魏国投降,裴邃便随着众人北迁。魏宣武帝很敬重他。他在魏国担任魏郡太守。魏派王肃镇守寿阳时,裴邃坚决请求随同王肃一起,暗中打算回归南方。梁朝天监初年,他自己逃回南方,被任命为后军谘议参军。裴邃请求到边境去为国效力,朝廷委任他为庐江太守。

天监五年(506),他进攻邵阳洲,魏人用长桥隔断淮河南渡,裴邃在近桥处修建城垒,每次出击都取得胜利。于是,他又暗暗制造了一种没突舰。正值大雨时节,淮河暴涨,裴邃乘坐没突舰直到桥边进击敌人,大败敌军。他因功而被封为夷陵县子。

改任广陵太守时,他和乡里人一起进入魏武帝庙,于是一起谈论帝王的功业。他的妻子的外甥王篆之秘密报告梁武帝说:“裴邃喜欢说大话,有不忠的迹象。”于是被贬为始安太守。裴邃决心要在边境建功立业,不愿担任清闲疏远的官职,便写信给吕僧珍说:“以前阮咸、颜延之有‘二始’的感叹,我才能比不上古人,如今已是‘三始’了,这不是我的本愿,有什么办法呢?”后来,他担任了竟陵太守,便开设屯田,公家和私人都得到好处。再迁任西戎校尉、北梁秦二州刺史,又开创屯田几千顷,仓库充实,减少往边境运输粮食的重负,民众官吏们都得到休息。于是,他们自发相互聚集起来,送给裴邃绢一千多匹。裴邃安详地对他们说:“你们不必这样做,不过我又不能有负你们的盛情。”于是他收下了二匹绢。后被召入朝担任大匠卿。

普通二年(521),义州刺史文僧明以该州归附魏国。魏军前来援助,朝廷任命裴邃为信武将军,率领军队前去征讨。裴邃深入魏国境内,出其不意发动进攻。魏国任命的义州刺史封寿据守檀公岘,裴邃打败了他并进而包围了这座城。封寿请求归降,义州被讨平。改任裴邃为豫州刺史,加封都督,镇守合肥。

普通四年,梁军大举北征,任命裴邃总督征讨诸军事,他先领兵袭击寿阳,攻下外城后,破门而入,一天之内九次和敌人合战,但由于后军蔡秀成迷失道路没有按时赶到,裴邃因后援断绝,只得撤军而回。接着,裴邃又整顿军队,收集士卒,让众将各自穿上不同颜色的服装以相互区别。裴邃自己身穿黄袍率领骑兵,先攻下狄丘、甓城、黎浆,又扫平安成、马头、沙陵等戍地。第二年,所控制的地盘已经到了汝、颍地区了,各地均纷纷响应。魏国的寿阳守将长孙承业、河间王元琛出城挑战,裴邃到达淮水边叹息着说:“今日不破河间,就要被谢玄所取笑了!”他便布置了四甄的阵容来等待魏军到达,同时命令直阁将军李祖怜装出败逃的样子来引诱长孙承业,长孙承业等便率领全体人马追击,四翼的伏兵突然大起,魏军大败,被斩首一万多级。长孙承业逃走,关紧了城门不敢再出战。

裴邃在军中病重,下令众军严加防备,护送他回到合肥去安葬。不久去世,追赠为侍中、左卫将军,晋封爵位为侯,谥为烈。

裴邃善于思考,有深远的谋略,为政宽和明察,很能得到士民百姓之心,他自身正直无私,有很高的威望,将士们都怕他,很少有人敢违犯法令。当他去世后,淮河流域、合肥一带民众无不痛哭流涕,认为裴邃如果不是早死的话,必定会大大扩展土地。他的儿子裴之礼继承了他的爵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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