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史·卷五》

齐本纪下

废帝郁林王讳昭业,字元尚,小字法身,文惠太子长子也。高帝爲相王,镇东府,时年五岁,床前戏。高帝方令左右拔白发,问之曰:“儿言我谁耶?”答曰:“太翁。”高帝笑谓左右曰:“岂有爲人作曾祖而拔白发者乎。”即掷镜、镊。其后问讯,高帝指示宾客曰:“我基于此四世矣。”及武帝即位,封爲南郡王,时年十岁。

永明五年十一月戊子,冠于东宫崇正殿。其日小会,赐王公以下帛各有差,给南郡王扶二人。

七年,有司奏给班剑二十人,鼓吹一部。高选友、学,礼绝群王。十一年,给皁轮三望车。文惠太子薨,立南郡王爲皇太孙,居东宫。

其年七月戊寅,武帝崩,皇太孙即帝位,大赦。

八月壬午,诏称遗诏,以护军将军武陵王晔爲卫将军,征南大将军陈显达即本号,并开府仪同三司。以尚书左仆射西昌侯鸾爲尚书令,右仆射王晏爲左仆射,吏部尚书徐孝嗣爲右仆射。癸未,加司徒竟陵王子良位太傅,增班剑三十人。蠲除三调及衆逋在今年七月三十日以前者。省御府及无用池田邸冶,减关市徵税。先是,每有蠲原之诏,多无事实,督责如故。是时西昌侯鸾任知朝政,天下咸望风来苏,至此恩信两行,海内莫不欣然。

九月辛酉,追尊文惠皇太子爲世宗文皇帝。

冬十月壬寅,尊皇太孙太妃爲皇太后,立皇后何氏。

十一月庚戌,魏人来聘。辛亥,立临汝公昭文爲新安王、曲江公昭秀爲临海王,皇弟昭粲爲永嘉王。

隆昌元年春正月丁未,大赦,改元。加太傅竟陵王子良殊礼。镇军将军西昌侯鸾即本号爲大将军,给鼓吹一部,亲兵五百人。以领军鄱阳王锵爲尚书右仆射。诏百僚极陈得失。又诏王公以下各举所知。辛亥,祀南郊,宥隆昌元年以来流人。戊午,拜崇安陵。甲戌,使司徒参军刘瓒聘于魏。

二月辛卯,祀明堂。

夏四月辛巳,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武陵王晔薨。戊子,太傅竟陵王子良薨。丁酉,以骠骑将军庐陵王子卿爲卫将军,尚书右仆射鄱阳王锵爲骠骑将军,并开府仪同三司。

闰月丁卯,以镇军大将军西昌侯鸾即本号开府仪同三司。五月甲戌朔,日有蚀之。

秋七月癸巳,皇太后令废帝爲郁林王。

帝少美容止,好隶书,武帝特所锺爱,敕皇孙手书不得妄出以贵之。进退音吐,甚有令誉。生而爲竟陵文宣王所摄养,常在袁妃间。竟陵王移住西州,帝亦随住焉。性甚辩慧,哀乐过人。接对宾客,皆款曲周至。矫情饰诈,阴怀鄙慝。与左右无赖群小二十许人共衣食,同卧起。妃何氏择其中美貌者,皆与交欢。密就富市人求钱,无敢不与。及竟陵王移西邸,帝独住西州,每夜辄开后堂合,与诸不逞小人,至诸营署中淫宴。凡诸小人,并逆加爵位,皆疏官名号于黄纸,使各囊盛以带之,许南面之日,即便施行。又别作钥鈎,兼善效人书,每私出还,辄扃钥,封题如故,故人无知者。师史仁祖、侍书胡天翼闻之,相与谋曰:“若言之二宫,则其事未易,若于营署爲异人所殴打,及犬物所伤,岂直罪止一身,亦当尽室及祸。年各已七十,馀生宁足吝邪。”数日中,二人相系自杀,二宫不知也。武帝以暨阳县寒人给事中綦母珍之代仁祖,剡县寒人马澄代天翼。文惠太子每禁其起居,节其用度。帝谓豫章王妃庾氏曰:“阿婆,佛法言有福生帝王家,今见作天王,便是大罪,左右主帅,动见拘执,不如市边屠酤富儿百倍。”

文惠太子自疾及薨,帝侍疾及居丧,哀容号毁,旁人见者,莫不呜咽。裁还私室,即欢笑酣饮,备食甘滋。葬毕,立爲皇太孙。问讯太妃,截壁爲合,于太妃房内往何氏间,每入辄弥时不出。武帝往东宫,帝迎拜号恸,绝而复苏,武帝自下舆抱持之,宠爱日隆。又在西州令女巫杨氏祷祀,速求天位。及文惠薨,谓由杨氏之力,倍加敬信,呼杨婆。宋氏以来,人间有杨婆儿哥,盖此征也。武帝有疾,又令杨氏日夜祷祈,令宫车早晏驾。时何妃在西州,武帝未崩数日,疾稍危,与何氏书,纸中央作一大“喜”字,而作三十六小“喜”字绕之。侍武帝疾,忧容惨戚,言发泪下。武帝每言及存亡,帝辄哽咽不自胜。武帝以此谓爲必能负荷大业,谓曰:“五年中一委宰相,汝勿厝意。五年以后,勿复委人。若自作无成,无所多恨。”临崩,执帝手曰:“阿奴,若忆翁,当好作。”如此再而崩。大敛始毕,乃悉呼武帝诸伎,备奏衆乐,诸伎虽畏威从事,莫不哽咽流涕。素好狗马,即位未逾旬,便毁武帝所起招婉殿,以材赐阉人徐龙驹,于其处爲马埒。驰骑坠马,面额并伤,称疾不出者数日。多聚名鹰快犬,以粱肉奉之。及武帝梓宫下渚,帝于端门内奉辞,轀輬车未出端门,便称疾还内。裁入合,即于内奏胡伎,鞞铎之声,震响内外。时司空王敬则问新除射声校尉萧坦之曰:“便如此,不当匆匆邪?”坦之曰:“此政是内人哭响彻耳。”自山陵之后,便于合内乘内人车问讯,往皇后所生母宋氏间,因微服游走市里。又多往文帝崇安陵隧中,与群小共作诸鄙亵掷涂赌跳、放鹰走狗杂狡狯。

帝既失道,朝事大小,皆决之西昌侯鸾,鸾有谏,多不见从。极意赏赐左右,动至百数十万。每见钱曰:“我昔思汝一个不得,今日得用汝未?”武帝聚钱上库五亿万,斋库亦出三亿万,金银布帛不可称计。即位未期岁,所用已过半,皆赐与诸不逞群小。取诸宝器以相击剖破碎之,以爲笑乐。及至废黜,府库悉空。

其在内,常裸袒,着红紫锦绣新衣、锦帽、红縠褌,杂采衵服。好斗鸡,密买鸡至数千价。武帝御物甘草杖,宫人寸断用之。徐龙驹爲后合舍人,日夜在六宫房内。帝与文帝幸姬霍氏淫通,改姓徐氏,龙驹劝长留宫内,声云度霍氏爲尼,以馀人代之。皇后亦淫乱,斋合通夜洞开,内外淆杂,无复分别。中书舍人綦母珍之、朱隆之,直合将军曹道刚、周奉叔并爲之羽翼。西昌侯鸾屡谏不纳;既而尼媪外入,颇传异语,乃疑鸾有异志。中书令何胤以皇后从叔见亲,使直殿省。常随后呼胤爲三父。与胤谋诛鸾,令胤受事,胤不敢当,依违杜谏,乃止。又谋出鸾于西州,中敕用事,不复关谘。鸾虑变,先使萧谌、坦之等于省诛曹道刚、朱隆之等,率兵自尚书省入云龙门,戎服加朱衣于上。比入门,三失履,王晏、徐孝嗣、萧坦之、陈显达、王广之、沈文季系进。帝在寿昌殿,裸身与霍氏相对,闻外有变,使闭内殿诸房合,令阉人登兴光楼望,还报云:“见一人戎服,从数百人,急装,在西钟楼下。”须臾,萧谌领兵先入宫,帝走向爱姬徐氏房,拔剑自刺不入,以帛缠颈,舆接出延德殿。谌初入殿,宿卫将士皆执弓楯欲战,谌曰:“所取自有人,卿等不须动。”宿卫信之。及帝出,各欲自奋,帝竟无一言。出西弄,遇弑,年二十二。舁尸出徐龙驹宅,殡葬以王礼。霍氏及广昌君宋并赐死,馀党亦见诛。

先是文惠太子立楼馆于锺山下,号曰“东田”,太子屡游幸之,“东田”反语爲“颠童”也。武帝又于青溪立宫,号曰“旧宫”,反之“穷厩”也。果以轻狷而至于穷。又武帝时有小史姓皇名太子,武帝曰:“皇太子非名之谓”,于是移点于外,易名爲犬子。处士何点曰:“太子者,天地之所悬,三才之所系,今化而爲犬,不得立矣。”既而文惠太子薨,郁林、海陵相继废黜,此其验也。永明中,百姓忽着破后帽,始自建业,流于四远,贵贱翕然服之,此服祅也。帽自萧谌之家,其流遂远,天意若曰:武穆、文昭皆当灭,而谌亦诛死之效焉。

废帝海陵恭王讳昭文,字季尚,文惠太子第二子也。永明四年,封临汝公,郁林王即位,改封新安王。及郁林废,西昌侯鸾奉帝纂统。

延兴元年秋七月丁酉,皇帝即位,大赦,改元,赐文武位二等。以镇军大将军西昌侯鸾爲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录尚书事、都督、扬州刺史,加班剑爲三十人,封宣城郡公,出镇东城。以尚书左仆射王晏爲尚书令,以丹阳尹徐孝嗣爲左仆射,以领军将军沈文季爲右仆射,以车骑大将军陈显达爲司空,以骠骑大将军鄱阳王锵爲司徒。命宣城公鸾甲仗百人入殿,陈显达、王晏、徐孝嗣、萧谌各五十人入殿。

八月壬辰,魏人来聘。甲午,以前司空王敬则爲太尉。辛丑,复置南蛮校尉官。甲辰,诏使者观省风俗。

九月癸未,诛新除司徒鄱阳王锵、中军大将军随王子隆。遣平西将军王广之诛南兖州刺史安陆王子敬。于是江州刺史晋安王子懋起兵,遣中护军王玄邈讨诛之。乙酉,又诛湘州刺史南平王锐、郢州刺史晋熙王銶、南豫州刺史宜都王铿。丁亥,以卫将军庐陵王子卿爲司徒,以抚军将军桂阳王铄爲中军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冬十月丁酉,加宣城公鸾黄钺,进授都督中外诸军事、太傅,领大将军、扬州牧,加殊礼,进爵爲王。戊戌,诛新除中军将军桂阳王铄、抚军将军衡阳王钧、侍中秘书监江夏王锋、镇军将军建安王子真、左将军巴陵王子伦。是时宣城王鸾辅政,帝起居皆谘而后行。思食蒸鱼菜,太官令答无录公命,竟不与。辛亥,皇太后令废帝爲海陵王,使宣城王入纂皇统。建武元年,诏海陵王依汉东海王强故事,给虎贲、旄头、画轮车,设锺簴宫县。十一月,称王有疾,数遣御师往视,乃殒之。给温明秘器,敛以衮冕之服,大鸿胪监护丧事。葬给轀輬车,九旒大辂,黄屋左纛,前后部羽葆、鼓吹,挽歌二部,依东海王强故事,諡曰恭。

先是武帝立禅灵寺于都下,当世以爲壮观,天意若曰“禅“者禅也,“灵”者神明之目也,武帝晏驾而鼎业倾移也。永明世,市里小儿以铁相击于地,谓之“斗凿”,“凿”之爲言“族”也,至是宗室族灭矣。又武帝时以燕支爲朱衣,朝士皆服之,及明帝以宗子入纂,此又夺朱之效也。时又多以生纱爲帽,半其裙而析之,号曰“倚劝”。先是人间语好云“扰攘建武”,至是朝士劝进,实爲匆遽,“倚劝”“扰攘”之言,于是验矣。高宗明皇帝讳鸾,字景栖,始安贞王道生之子也,小字玄度。少孤,高帝抚育过诸子。宋泰豫元年,爲安吉令,有严能之名。升明中,累迁淮南、宣城二郡太守,进号辅国将军。高帝践阼,封西昌侯,位郢州刺史。永明元年,爲侍中,领骁骑将军。王子侯旧乘缠帷车,帝独乘下帷,仪从如素士。公事混挠,贩食人担火误烧牛鼻,豫章王以白武帝,帝笑焉。转爲散骑常侍、左卫将军,清道而行。十年,累迁尚书左仆射,领右卫将军。武帝遗诏爲侍中、尚书令,寻加镇军将军,给班剑二十人。隆昌元年,即本号爲大将军,给鼓吹一部,亲兵五百人。寻加中书监、开府仪同三司。

海陵王立,爲骠骑大将军、录尚书事、扬州刺史,加都督,增班剑爲三十人,封宣城郡公,镇东府城,给兵五千人,钱二百万,布千匹。九江事难,假黄钺,事宁,表送之。寻加黄钺、都督中外诸军事、太傅,领大将军、扬州牧,增班剑爲四十人,给幢络三望车,前后部羽葆、鼓吹,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置左右长史、司马、从事中郎、掾、属各四人,封宣城王。未拜,太后令废海陵王,以上入纂高帝爲第三子,群臣三请,乃受命。

建武元年冬十月癸亥,皇帝即位,大赦,改元,文武赐位二等。以太尉王敬则爲大司马,以司空陈显达爲太尉。乙丑,诏断远近上礼。丁卯,诏“自今雕文篆刻,岁时光新,可悉停省。藩牧守宰,或有荐献,事非任土,严加禁断”。

十一月壬申,日有蚀之。帝宿沐浴,不御内。其日,洁斋蔬食,断朝务,屏人,单衣帢危坐,以至事毕。追尊始安贞王爲景皇,妃江氏爲懿后,别立寝庙,号陵曰修安。封桂阳王铄等诸王子皆爲列侯。凡诸王侯得罪者,诸子皆复属籍。又诏遣大使观省四方。癸酉,革永明之制,依晋、宋旧典,太子以师礼敬少傅。甲戌,进大司马寻阳公王敬则等十三人爵邑各有差。省新林苑,先是百姓地者,悉以还主。废南蛮校尉官。己卯,追崇妃刘氏爲敬皇后,号陵曰兴安。庚辰,立皇子宝义爲晋安王,宝玄爲江夏王,宝源爲庐陵王,宝寅爲建安王,宝融爲随郡王,宝攸爲南平王。甲申,断官长贡献及私饷遗。以安陆昭王缅第二子宝晊袭封安陆王。丁亥,诏细作、中署、材官、车府,凡诸工可悉开番假,递令休息。戊子,立皇子宝卷爲皇太子,赐天下爲父后者爵一级。己丑,诏东宫肇建,远近或有庆礼,可悉断之。永明中,御史中丞沈深表:百官年登七十者,皆令致仕,并穷困私门。庚子,诏“自缙绅年及,可一遵永明七年以前铨叙之科”。

十二月庚戌,宣德太仆刘朗之、游击将军刘璩之子,坐不赡给兄子,致使随母他嫁,免官,禁锢终身,付之乡论。

是岁,魏孝文皇帝迁都洛阳。

二年春正月辛未,降都下系囚殊死以下。诏王公以下各举所知,内外群僚各进忠言,无有所讳。魏攻豫、司、徐、梁四州。壬申,遣镇南将军王广之督司州,右卫将军萧坦之督徐州,尚书右仆射沈文季督豫州,以拒魏。己卯,诏都下二县,有毁发坟垄,随宜修理。乙未,魏军攻锺离,徐州刺史萧惠休破之。丙申,加太尉陈显达使持节、都督西北道诸军事。丁酉,内外纂严。二月己未,司州刺史萧诞与衆军攻败魏军。诏雍、豫、司、南兖、徐五州遭遇兵戎之家,悉停今年税调。丙寅,停青州麦租。魏军自寿春退。

三月甲申,解严。

夏四月己亥朔,亲录三百里内狱讼,自外委州郡讯察,三署徒隶,原遣有差。魏军围汉中,梁州刺史萧懿拒退之。

五月甲午,寝庙成,诏监作长帅赐位一等。

六月壬戌,诛领军萧谌、西阳王子明、南海王子罕、邵陵王子贞。

秋九月己丑,改封南平王宝攸爲邵陵王,蜀郡王子文爲西阳王,广汉王子峻爲衡阳王,临海王昭秀爲巴陵王,永嘉王昭粲爲桂阳王。

冬十月癸卯,诏罢东田,毁兴光楼,并诏水衡量省御乘。乙卯,纳皇太子妃褚氏,大赦,王公以下班赐各有差,断四方上礼。十二月丁酉,诏晋帝诸陵,悉皆修理,并增守卫。吴、晋陵失稔之乡,蠲三调有差。

三年春正月丁卯,以阴平王杨炅子崇祖爲沙州刺史,封阴平王。己巳,诏申明守长六周之制,事竟不行。乙酉,诏以去岁魏攻缘边诸州郡,将士有临阵及病死者,并送还本土。

三月壬午,诏车府乘舆有金银校饰者,皆剔除之。

夏四月,魏军攻司州,栎城戍主魏僧瑉击破之。

冬闰十二月戊寅,皇太子冠,赐王公以下帛各有差,爲父后者赐爵一级,断远近上礼。

四年春正月庚午,大赦。壬寅,诏“人産子者,蠲其父母调役一年,又赐米十斛。新婚者,蠲夫役一年”。丙辰,诛尚书令王晏。

二月以尚书左仆射徐孝嗣爲尚书令。

秋八月甲午,追尊景皇所生王氏爲恭太后。魏军攻沔北。

冬十月,又逼司、雍二州。甲戌,遣太子中庶子萧衍、右军司马张稷御之。

十一月丙辰,以氐杨灵珍爲北秦刺史,封仇池公、武都王。十二月丁丑,遣度支尚书崔慧景率衆救雍州。

永泰元年春正月癸未朔,大赦。中军大将军徐孝嗣即本号开府仪同三司。沔北诸郡,爲魏所攻,相继亡败,新野太守刘思忌随宜应接,食尽,煮土爲粥,而救兵不至,城被克,死之。乙巳,遣太尉陈显达持节救雍州。丁未,诛河东王铉、临贺王子岳、西阳王子文、衡阳王子峻、南康王子琳、永阳王子瑉、湘东王子建、南郡王子夏、巴陵王昭秀、桂阳王昭粲。

二月癸丑,遣左卫将军萧惠休假节援寿阳。辛未,豫州刺史裴叔业败魏军于淮北。

三月丙午,蠲雍州遇魏军之县租布。戊申,诏增仲尼祭秩。

上以疾患不瘳,望气者云宜改元,夏四月甲寅,大赦,改元,文武赐位二等。己未,立武陵昭王子子坦爲衡阳王。丁丑,大司马会稽太守王敬则举兵反。

五月壬午,遣辅国将军刘山阳率军东讨。乙酉,斩敬则,传首建邺,曲赦浙东吴、晋陵等七郡。

秋七月己酉,帝崩于正福殿,年四十七。遗诏:“徐孝嗣可重申八命,中书监、本官悉如故。沈文季可尚书左仆射,常侍、护军如故。江祏可右仆射,江祀可侍中,刘暄可卫尉卿。军政大事委陈太尉。内外衆事无大小委徐孝嗣、遥光、坦之、江祏;其大事与沈文季、江祀、刘暄参怀。心腹之任,可委刘悛、萧惠休、崔慧景。”群臣上諡曰明皇帝,庙号高宗,葬兴安陵。帝明审有吏才,持法无所借。制御亲幸,臣下肃清。驱使寒人,不得用四幅伞。大存俭约,罢武帝所起新林苑,以地还百姓。废文惠太子所起东田,斥卖之。永明中,舆辇舟乘,悉剔取金银,还主衣库,以牙角代之。尝用皁荚,讫,授馀泺与左右,曰:“此犹堪明日用。”太官进御食,有裹蒸,帝十字画之,曰:“可四片破之,馀充晚食。”而武帝掖庭中宫殿服御,一无所改。其俭约如此。

性猜忌,亟行诛戮。通道术,用计数。每出行幸,先占利害。简于出入,将南则诡言之西,将东则诡言之北,皆不以实,竟不南郊。初有疾,无辍听览,群臣莫知。及疾笃,敕台省府署文簿求白鱼以爲药,外始知之。身衣绛衣,服饰皆赤,以爲厌胜。巫觋云“后湖水头经过宫内,致帝有疾”。帝乃自至太官行水沟,左右啓“太官无此水则不立”。决意塞之,欲南引

淮流,会崩,事寝。

废帝东昏侯讳宝卷,字智藏,明帝第二子也。本名明贤,明帝辅政后改焉。建武元年,立爲皇太子。

永泰元年七月己酉,明帝崩,太子即皇帝位。

八月庚申,镇北将军晋安王宝义进号征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冬十月己未,诏删省律科。癸亥,诏萧坦之、江祏更直殿省,总监宿卫。辛未,诏刘暄、江祏更直延明殿省。

十一月戊子,立皇后褚氏。庚寅,尚书令徐孝嗣议:“王侯贵人昏,连卺以真银杯,盖出近俗;又牢烛侈缋,亦亏曩制。今除金银连锁,自馀新器,悉用埏陶,牢烛华侈,亦宜停之。”奏可。永元元年春正月戊寅朔,大赦,改元。辛卯,祀南郊。丁酉,改封随王宝融爲南康王,安陆王宝晊爲湘东王,竟陵王昭胄爲巴陵王。

二月,太尉陈显达败绩于马圈。夏四月丙午朔,魏孝文皇帝崩。己巳,立皇子诵爲皇太子,大赦,赐爲父后者爵一级。

五月癸亥,加抚军大将军始安王遥光开府仪同三司。

六月甲子,诏原雍州今年三调。

秋七月辛未,淮水变赤如血。丙戌,杀尚书右仆射江祏、侍中江祀。地震自此至来岁,昼夜不止,小屋多坏。丁亥,都下大水,死者甚衆。赐死者材器,并加振恤。

八月乙巳,蠲遇水资财漂荡者今年调税。又诏爲马圈战亡将士举哀。丙辰,扬州刺史始安王遥光据东府反。诏曲赦都下,中外戒严,遣领军将军萧坦之致讨。戊午,斩遥光,传首。己巳,以尚书令徐孝嗣爲司空,以领军萧坦之爲尚书左仆射。闰月丙子,以江陵公宝览爲始安王。

九月甲辰,杀尚书左仆射萧坦之,右卫将军曹武。戊午,杀领军将军刘暄。壬戌,以频杀大臣,大赦。

冬十月乙未,诛尚书令新除司空徐孝嗣、右仆射新除镇军将军沈文季。庚子,以吴兴太守萧惠休爲尚书右仆射。辛丑,以侍中王亮爲左仆射。

十一月丙辰,太尉、江州刺史陈显达举兵反于寻阳。乙丑,加护军将军崔慧景平南将军,督衆军南讨。

十二月甲申,陈显达至都,宫城严警。乙酉,斩显达,传其首。馀党尽平。

二年春正月庚午,诏讨豫州刺史裴叔业。

二月己丑,叔业病死,兄子植以寿春降魏。

三月乙卯,命平西将军崔慧景攻寿春。丙午,尚书右仆射萧惠休卒。丁未,崔慧景于广陵反,举兵内向。壬子,命右卫将军左兴盛督都下水步衆军御之。南徐州刺史江夏王宝玄以京城纳慧景。乙卯,遣中领军王莹率衆军屯北篱门。壬戌,慧景至,莹等败绩。甲子,慧景入建邺,台城内闭门拒守。豫州刺史萧懿兴兵入援。己巳,以懿爲尚书右仆射。

夏四月癸酉,慧景弃衆走,斩之。诏曲赦都下及南徐、南兖二州。乙亥,以新除尚书右仆射萧懿爲尚书令。丙子,以中领军王莹爲尚书右仆射。

五月己酉,江夏王宝玄伏诛。壬子,赦。乙丑,曲赦都下及南徐、兖二州。

六月庚寅,车驾于乐游苑内会,如三元,都下放女人观。

秋七月甲辰夜,宫内火,唯东合内明帝旧殿数区及太极以南得存,馀皆荡尽。

冬十月己卯,杀尚书令萧懿。

十一月甲寅,西中郎长史萧颖胄起兵于荆州。

十二月,雍州刺史萧衍起兵于襄阳。

是岁,魏宣武皇帝景明元年。

三年春正月丙申朔,日有蚀之。帝与宫人于阅武堂元会,皇后正位,阉人行仪,帝戎服临视。丁酉,以骠骑大将军晋安王宝义爲司徒,以新除抚军将军建安王宝寅爲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乙巳,长星见,竟天。辛亥,祀南郊,大赦,诏百官陈谠言。

二月丙寅,干和殿西厢火。壬午,诏遣羽林兵征雍州,中外纂严。始内横吹五部于殿内,昼夜奏之。壬戌,蚩尤旗见。三月乙巳,南康王宝融即皇帝位于江陵。癸丑,遣平西将军陈伯之西征。

六月,萧颖胄弟颖孚起兵庐陵。戊子,赦江州安成、庐陵二郡。秋七月癸巳,曲赦荆、雍二州。雍州刺史张欣泰、前南谯太守王灵秀率石头文武奉建安王宝寅向台,至杜姥宅,宫门闭,乃散走。丙辰,龙斗于建康淮,激水五里。

八月辛卯,以太子左率李居士总督西讨诸军事,屯新亭。

九月甲辰,萧衍至南豫州,辅国将军、监南豫州事申胄军二万人于姑孰奔归。丙辰,李居士与衍军战于新亭,见败。

冬十月甲戌,王珍国又战败于朱雀航。戊寅,甯朔将军徐元瑜以东府城降。青、冀二州刺史桓和入卫,屯东宫,寻亦降衍,于是闭宫城门自守。

十二月丙寅,新除雍州刺史王珍国、侍中张稷率兵入殿杀帝,时年十九。

帝在东宫,便好弄,不喜书学,明帝亦不以爲非,但勖以家人之行,令太子求一日再入朝,发诏不许,使三日一朝。在宫尝夜捕鼠达旦,以爲笑乐。明帝临崩,属后事,以隆昌爲戒,曰:“作事不可在人后。”故委任群小,诛诸宰臣,无不如意。性讷涩少言,不与朝士接。欲速葬,恶灵在太极殿,徐孝嗣固争,得踰月。每当哭,辄云喉痛。太中大夫羊阐入临,无发,号恸俯仰,帻遂脱地,帝辍哭大笑,谓宦者王宝孙曰:“此谓秃鶖啼来乎。”自江祏、始安王遥光等诛后,无所忌惮,日夜于后堂戏马,鼓噪爲乐。合夕,便击金鼓吹角,令左右数百人叫,杂以羌胡横吹诸伎。常以五更就卧,至晡乃起,王侯以下节朔朝见,晡后方前,或际暗遣出。台阁案奏,月数十日乃报,或不知所在。阉竖以纸包裹鱼肉还家,并是五省黄案。二年元会,食后方出,朝贺裁竟,便还殿西序寝,自巳至申,百僚陪位,皆僵仆菜色。比起就会,匆遽而罢。

太子所生母黄贵嫔早亡,令潘妃母养之。拜潘氏爲贵妃,乘卧舆,帝骑马从后,着织成裤褶,金薄帽,执七宝缚矟。又有金银校具,锦绣诸帽数十种,各有名字。戎服急装缚裤,上着绛衫,以爲常服,不变寒暑。陵冒雨雪,不避坑阱。驰骋渴乏,辄下马解取腰边蠡器,酌水饮之,复上驰去。马乘具用锦绣处,患爲雨所湿,织杂采珠爲覆蒙,备诸雕巧。教黄门五六十人爲骑客,又选营署无赖小人善走者爲逐马鹰犬,左右数百人,常以自随,奔走往来,略不暇息。置射雉场二百九十六处,翳中帷帐及步障,皆袷以绿红锦,金银镂弩牙,毒瑁帖箭。每出,辄与鹰犬队主徐令孙、媒翳队主俞灵韵齐马而走,左右争逐之。又甚有筋力,牵弓至三斛五斗。能担幢,初学担幢,每倾倒在幢杪者,必致踠伤。其后,白虎幢七丈五尺,齿上担之,折齿不倦。担幢诸校具服饰,皆自制之,缀以金华玉镜衆宝。舍人、主书及至左右主帅,并皆侍侧,逞诸变态,曾无愧顔。始欲骑马,未习其事,俞灵韵爲作木马,人在其中,行动进退,随意所适,其后遂爲善骑。

陈显达平,渐出游走,不欲令人见之,驱斥百姓,唯置空宅而已。是时率一月二十馀出,既往无定处,尉司常虑得罪,东行驱西,南行驱北,应旦出,夜便驱逐,吏司奔驱,叫呼盈路。打鼓蹋围,鼓声所闻,便应奔走,临时驱迫,衣不暇披,乃至徒跣走出,犯禁者应手格杀。百姓无复作业,终日路隅。从万春门由东宫以东至郊外,数十里,皆空家尽室。巷陌县幔爲高障,置人防守,谓之“屏除”。高障之内,设部伍羽仪,复有数部,皆奏鼓吹羌胡伎,鼓角横吹。夜反火光照天。每三四更中,鼓声四出,幡戟横路,百姓喧走,士庶莫辨。或于市肆左侧过亲幸家,环绕宛转,周遍都下,老小震惊,啼号塞道。处处禁断,不知所过。疾患困笃者,悉扛移之。无人扛者,扶匐道侧,吏司又加捶打,绝命者相系。从骑及左右因之入富家取物,无不荡尽。工商莫不废业,樵苏由之路断。至于乳妇昏姻之家,移産寄室,或舆病弃尸,不得殡葬。有弃病人于青溪边者,吏惧爲监司所问,推置水中,泥覆其面,须臾便死,遂失骸骨。前魏兴太守王敬宾新死未敛,家人被驱,不得留视,及家人还,鼠食两眼都尽。如此非一。又尝至沈公城,有一妇人当産不去,帝入其家,问:“何独在?”答曰:“临産不得去。”因剖腹看男女。又长秋卿王儇病笃,不听停家,死于路边。丹阳尹王志被驱急,狼狈步走,惟将二门生自随,藏朱雀航南酒垆中,夜方得羽仪而归。喜游猎,不避危险。至蒋山定林寺,一沙门病不能去,藏于草间,爲军人所得,应时杀之。左右韩晖光曰:“老道人可念。”帝曰:“汝见獐鹿亦不射邪?”仍百箭俱发。故贵人富室者,皆数处立宅,以爲避围之舍。每还宫,常至三更,百姓然后得反。禁断又不即通,处处屯咽,或泥涂灌注,或冰冻严结,老幼啼号,不可闻见。时人以其所围处号爲“长围”。及建康城见围,亦名长围,识者以爲谶焉。

三年,殿内火,合夕便发,其时帝犹未还,宫内诸房合已闭,内人不得出,外人又不敢辄开,比及开,死者相枕。领军将军王莹率衆救火,太极殿得全。内外叫唤,声动天地。帝三更中方还,先至东宫,虑有乱,不敢便入,参觇审无异,乃归。其后出游,火又烧璿仪、曜灵等十余殿及柏寝,北至华林,西至秘阁,三千馀间皆尽。左右赵鬼能读西京赋,云“柏梁既灾,建章是营”。于是大起诸殿,芳乐、芳德、仙华、大兴、含德、清曜、安寿等殿,又别爲潘妃起神仙、永寿、玉寿三殿,皆匝饰以金璧。其玉寿中作飞仙帐,四面绣绮,窗间尽画神仙。又作七贤,皆以美女侍侧。凿金银爲书字,灵兽、神禽、风云、华炬,爲之玩饰。椽桷之端,悉垂铃佩。江左旧物,有古玉律数枚,悉裁以钿笛。庄严寺有玉九子铃,外国寺佛面有光相,禅灵寺塔诸宝珥,皆剥取以施潘妃殿饰。性急暴,所作便欲速成,造殿未施梁桷,便于地画之,唯须宏丽,不知精密。酷不别画,但取绚曜而已,故诸匠赖此得不用情。又凿金爲莲华以帖地,令潘妃行其上,曰:“此步步生莲华也。”涂壁皆以麝香,锦幔珠帘,穷极绮丽。絷役工匠,自夜达晓,犹不副速,乃剔取诸寺佛刹殿藻井、仙人、骑兽以充足之。武帝兴光楼上施青漆,世人谓之“青楼”,帝曰:“武帝不巧,何不纯用琉璃。”潘氏服御,极选珍宝,主衣库旧物,不复周用,贵市人间金银宝物,价皆数倍,虎珀钏一只,直百七十万。都下酒租,皆折输金,以供杂用。犹不能足,下扬、南徐二州桥桁塘埭丁计功爲直,敛取见钱,供太乐主衣杂费。由是所在塘渎,悉皆隳废。又订出雄雉头、鹤氅、白鹭縗,百品千条,无复穷已。亲幸小人,因缘爲奸,科一输十。又各就州县求爲人输,准取见直,不爲输送。守宰惧威,口不得道,须物之处,以复重求。如此相仍,前后不息,百姓困尽,号泣道路。少府太官,凡诸市买,事皆急速,催求相系。吏司宾士,遇便虏夺,市廛离散,商旅靡依。

又以阅武堂爲芳乐苑,穷奇极丽。当暑种树,朝种夕死,死而复种,率无一生。于是徵求人家,望树便取,毁彻墙屋,以移置之。大树合抱,亦皆移掘,插叶系华,取玩俄顷。划取细草,来植阶庭,烈日之日,至便焦燥。纷纭往还,无复已极。山石皆涂以采色,跨池水立紫阁诸楼,壁上画男女私亵之像。明帝时多聚金宝,至是金以爲泥,不足周用,令富室卖金,不问多少,限以贱价,又不还直。张欣泰尝谓舍人裴长穆曰:“宫殿何事顿尔!夫以秦之富,起一阿房而灭,今不及秦一郡,而顿起数十阿房,其危殆矣。”答曰:“非不悦子之道,顾言不用耳。”

潘妃放恣,威行远近。父宝庆与诸小共逞奸毒,富人悉诬爲罪,田宅赀财,莫不啓乞。或云寄附隐藏,复加收没,计一家见陷,祸及亲邻。又虑后患,男口必杀。明帝之崩,竟不一日蔬食,居处衣服,无改平常。潘妃生女,百日而亡,制斩衰絰杖,衣悉粗布。群小来吊,盘旋地坐,举手受执蔬膳,积旬不听音伎。左右直长阉竖王宝孙诸人,共营肴羞,云爲天子解菜。

又于苑中立店肆,模大市,日游市中,杂所货物,与宫人阉竖共爲裨贩。以潘妃爲市令,自爲市吏录事,将斗者就潘妃罚之。帝小有得失,潘则与杖,乃敕虎贲威仪不得进大荆子,合内不得进实中荻。虽畏潘氏,而窃与诸姊妹淫通。每游走,潘氏乘小舆,宫人皆露褌,着绿丝屩,帝自戎服骑马从后。又开渠立埭,躬自引船,埭上设店,坐而屠肉。于时百姓歌云:“阅武堂,种杨柳,至尊屠肉,潘妃酤酒。”

又偏信蒋侯神,迎来入宫,昼夜祈祷。左右朱光尚诈云见神,动辄谘啓,并云降福。始安之平,遂加位相国,末又号爲“灵帝”,车服羽仪,一依王者。又曲信小祠,日有十数,师巫魔媪,迎送纷纭。光尚辄托云神意。范云谓光尚曰:“君是天子要人,当思百全计。”光尚曰:“至尊不可谏正,当托鬼神以达意耳。”后东入乐游,人马忽惊,以问光尚,光尚曰:“向见先帝大瞋,不许数出。”帝大怒,拔刀与光向等寻觅,既不见处,乃缚菰爲明帝形,北向斩之,县首苑门。

上自永元以后,魏每来伐,继以内难,扬、南徐二州人丁,三人取两,以此爲率。远郡悉令上米准行,一人五十斛,输米既毕,就役如故。又先是诸郡役人,多依人士爲附隶,谓之“属名”。又东境役苦,百姓多注籍诈病,遣外医巫,在所检占诸属名,并取病身。凡属名多不合役,止避小小假,并是役荫之家。凡注病者,或已积年,皆摄充将役。又追责病者租布,随其年岁多少。衔命之人,皆给货赂,随意纵舍。又横调徵求,皆出百姓。

群小以陈显达下数日便败,崔慧景围城正得十日,及萧衍师至,亦谓爲然。裹粮食、樵刍,凡所须物,爲百日备。帝谓茹法珍曰:“须来至白门前,当一决。”及至近郊,乃聚兵爲固守计,召王侯分置尚书都坐及殿省。尚书旧事,悉充纸铠。使冠军将军王珍国领三万人据大桁,莫有斗志,遣王宝孙督战,呼爲王伥子。宝孙切骂诸将帅,直合将军席豪发愤突阵死。豪,骁将也,既毙,衆军于是土崩。军人从朱雀观上自投及赴淮水死者无数。于是闭城自守,城内军事委王珍国。兖州刺史张稷入卫,以稷爲副,实甲犹七万人。

帝着乌帽裤褶,备羽仪,登南掖门临望。又虚设铠马斋仗千人,皆张弓拔白,出东掖门,称蒋王出荡。又受刀敕等教着五音儿衣,登城望战。还与御刀左右及六宫于华光殿立军垒,以金玉爲铠仗,亲自临阵,诈被创势,以板扛将去,以此厌胜。又于阅武堂设牙门军顿,每夜严警。帝于殿内骑马,从凤庄门入徽明门,马被银莲叶具装铠,杂羽孔翠寄生,逐马左右卫从,昼眠夜起如平常。闻外鼓吹叫声,被大红袍,登景阳楼望,弩几中之。衆皆怠怨,不爲致力,募兵出战,至城门数十步,皆坐甲而归。虑城外有伏兵,乃烧城傍诸府署,六门之内皆尽。城中阁道、西掖门内,相聚爲市,贩死牛马肉。萧衍长围既立,堑栅严固,然后出荡,屡战不捷。

帝尤惜金钱,不肯赏赐,茹法珍叩头请之,帝曰:“贼来独取我邪,何爲就我求物?”后堂储数百具榜,啓爲城防,帝曰:“拟作殿。”竟不与。城防巧手,而悉令作殿,昼夜不休。又催御府细作三百人精仗,须围解以拟屏除。金银雕镂杂物,倍急于常。法珍、虫儿又说帝曰:“大臣不留意,使围不解,宜悉诛之。”珍国、张稷惧祸,乃谋应萧衍,以计告后合舍人钱强。强许之,密令游荡主崔叔智夜开云龙门,稷及珍国勒兵入殿,分军又从西上合入后宫,御刀丰勇之爲内应。是夜,帝在含德殿。吹笙歌作女儿子,卧未熟,闻兵入,趋出北户,欲还后宫。清曜合已闭,阉人禁防黄泰平刀伤其膝,仆地,顾曰:“奴反邪!”直后张齐斩首,送萧衍。宣德太后令依汉海昏侯故事,追封东昏侯。

和帝讳宝融,字智昭,明帝第八子也。建武元年,封随郡王。永元元年,改封南康王,出爲西中郎将、荆州刺史,督七州军事。

二年十一月甲寅,长史萧颖胄奉王举兵。其日太白及辰星俱见西方。乙卯,教纂严。丙辰,以雍州刺史萧衍爲使持节、都督前锋诸军事。戊午,衍表劝进。

十二月乙亥,群僚劝进,并不许。壬辰,骁骑将军夏侯亶自建邺至江陵,称宣德太后令:“西中郎将南康王宜纂承皇祚,光临亿兆,可且封宣城王、相国、荆州牧,加黄钺,置僚属。”三年正月乙巳,王受命,大赦;唯梅虫儿、茹法珍等不在例。是日,长星见,竟天。甲寅,建牙于城南。二月己巳,群僚上尊号,立宗庙及南北郊。

中兴元年春三月乙巳,皇帝即位,大赦,改永元三年爲中兴,文武赐位二等。是夜彗星竟天。以相国左长史萧颖胄爲尚书令,加雍州刺史萧衍尚书左仆射、都督征讨诸军。以晋安王宝义爲司空,庐陵王宝源爲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丙午,有司奏封庶人宝卷爲零陵侯,诏不许。又奏爲涪陵王,诏可。夏四月戊辰,诏凡东讨衆军及诸向义之衆,普复除五年。秋七月丁巳,鲁山城主孙乐祖以城降。己未,郢城主薛元嗣降。八月丙子,平西将军陈伯之降。

九月己未,诏假黄钺萧衍,若定京邑,得以便宜从事。冬十一月壬寅,尚书令、镇军将军萧颖胄卒。

十二月丙寅,建康城平。己巳,宣德皇太后令,以征东大将军萧衍爲大司马、录尚书、骠骑大将军、扬州刺史,封建安郡公,依晋武陵王遵承制故事。壬申,改封建安王宝寅爲鄱阳王。癸酉,以司徒、扬州刺史晋安王宝义爲太尉,领司徒。乙酉,以尚书右仆射王莹爲左仆射。

二年春正月戊戌,宣德皇太后临朝,入居内殿。壬寅,大司马萧衍都督中外诸军事,加殊礼。己酉,以大司马长史王亮爲守尚书令。甲寅,加大司马萧衍位相国,梁公,备九锡礼。

二月壬戌,诛湘东王宝晊。丙戌,进梁公萧衍爵爲王。

三月辛丑,鄱阳王宝寅奔魏。诛邵陵王宝攸、晋熙王宝嵩、桂阳王宝贞。庚戌,车驾东归至姑孰。丙辰,逊位于梁。丁巳,庐陵王宝源薨。

四月辛酉,禅诏至,皇太后逊居外宫。梁受命,奉帝爲巴陵王,宫于姑孰。戊辰,巴陵王殂,年十五。追尊爲齐和帝,葬恭安陵。

初,梁武帝欲以南海郡爲巴陵国邑而迁帝焉,以问范云,云俛首未对。沈约曰:“今古殊事,魏武所云,‘不可慕虚名而受实祸’。”梁武颔之。于是遣郑伯禽进以生金,帝曰:“我死不须金,醇酒足矣。”乃引饮一升,伯禽就加折焉。先是,文惠太子与才人共赋七言诗,句后辄云“愁和帝”,至是其言方验。又永明中,望气者云新林、娄湖、青溪并有天子气,于其处大起楼苑宫观,武帝屡游幸以应之;又起旧宫于青溪,以弭其气。而明帝旧居东府城西,延兴末,明帝龙飞,至是梁武帝衆军城于新林,而武帝旧宅亦在征虏。

百姓皆着下屋白纱帽,而反裙覆顶。东昏曰:“裙应在下,今更在上,不祥。”命断之。于是百姓皆反裙向下,此服祅也。帽者首之所寄,今而向下,天意若曰,元首方爲猥贱乎。东昏又令左右作逐鹿帽,形甚窄狭,后果有逐鹿之事。东昏宫里又作散叛发,反髻根向后,百姓争学之,及东昏狂惑,天下散叛矣。东昏又与群小别立帽,骞其口而舒两翅,名曰“凤度三桥“。裙向后,总而结之,名曰“反缚黄丽”。东昏与刀敕之徒亲自着之,皆用金宝,凿以璧璫。又作着调帽,镂以金玉,间以孔翠,此皆天意。梁武帝旧宅在三桥,而“凤度”之名,凤翔之验也。“黄丽”者“皇离”,爲日而反缚之,东昏戮死之应也。“调”者,梁武帝至都,而风俗和调。先是百姓及朝士,皆以方帛填胸,名曰“假两”,此又服祅。假非正名也,储两而假之,明不得真也。东昏诛,其子废爲庶人,假两之意也。论曰:郁林地居长嫡,瑕衅未彰,而武皇之心,不变周道,故得保兹守器,正位尊极。既而愆鄙内作,兆自宫闱,虽爲害未远,而足倾社稷。郭璞称永昌之名,有二日之象,隆昌之号,实亦同焉。明帝越自支庶,任当负荷,乘机而作,大致歼夷,流涕行诛,非云义举,事苟非安,能无内愧。既而自树本枝,根胤孤弱,贻厥所授,属在凶愚,用覆宗祊,亦其理也。夫名以行义,往贤垂范,备而之禅,术士诫之,东昏以“卷”名,“藏”以终之,其兆先征,盖亦天所命矣。

《南史·卷五》译文及注释

废帝郁林王名叫昭业,字叫元尚,小字叫法身,是文惠太子的长子。高帝过去做相王,镇守东府,当时他五岁,在床前玩耍。高帝正让左右侍从给拔白头发,就问他说:“孩子你说我是谁?”回答说:“太爷。”高帝笑着对左右说:“难道有做别人曾祖却要拔掉白头发的么?”随即扔掉了镜子和镊子。后来有客人到府上通问,高帝指着他对客人说:“我有了他就够四代了。”到了武帝即位,封他为南郡王,当时年龄十岁。

永明五年(487)十一月初七,在东宫崇正殿举行了加冠礼。当天举行了小型宴会,赏赐王公以下大臣的丝绢数量各有差别,给南郡王选派师傅二人。

七年,有关部门奏请给他配备仪仗二十人、乐队一支。选拔优异的朋友、同学,礼遇超过其他各王。十一年,配备了皂轮三望车。文惠太子去世,立南郡王为皇太孙,住在东宫。

这年七月三十日,武帝逝世,皇太孙继承帝位,实行大赦。

八月十一日,下诏书说根据武帝的遗诏,任命护军将军武陵王萧晔为卫将军,征南大将军陈显达保留本来官号,加封开府仪同三司。任命尚书左仆射西昌侯萧鸾为尚书令、右仆射王晏为左仆射、吏部尚书徐孝嗣为右仆射。十二日,加封司徒竟陵王萧子良兼任太傅,扩增仪仗到三十人。免除在今年七月初三以前的“三调”和各种拖欠。压缩政府机关和无用的池田林园,减少关、市征税。在此以前,常常有关于宽免的诏书,但大多并不落实,仍与以前一样督促催逼。现在西昌侯萧鸾主持朝政,天下都因而在疾苦中获得新生,如今恩泽、信用两者并行,全国无不欢悦。

九月二十日,追尊文惠皇太子为世宗文皇帝。

冬季的十月壬寅日,尊尚皇太孙太妃为皇太后,立何氏为皇后。

十一月初十,魏朝的使者前来聘问。十一日,封临汝公萧昭文为新安王、曲江公萧昭秀为海王、皇弟萧昭粲为永嘉王。

隆昌元年(494),春季的正月初一,实行大赦,改换年号。加封太傅竟陵王萧子良享受特殊礼仪,镇西将军西昌侯萧鸾依凭本来官号为大将军,配备乐队一支、亲兵五百人。任命领军鄱阳王萧锵为尚书右仆射。下诏书让各级官员尽力畅谈朝政得失。又下诏让王公以下的官员各自荐举所了解的人物。初五,到南郊祭祀,宽恕了隆昌元年以来的流放者。十二日,拜祭崇安陵。二十八日,派遣司徒参军刘..到魏朝聘问。

二月十六日,到明堂祭祀。

夏季的四月初七,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武陵王萧晔逝世。十四日,太傅竟陵王萧子良逝世。二十三日,任命骠骑将军庐陵王萧子卿为卫将军、尚书右仆射鄱阳王萧锵为骠骑将军,并加开府仪同三司。

闰四月二十二日,封镇军大将军西昌侯萧鸾依凭本封号开府仪同三司。

五月初一,发生日食。

秋季的七月二十一日,皇太后任命废帝为郁林王。

废帝少年时容貌举止美好,喜爱隶书,武帝特别钟爱,下令皇孙的手书不准随便传出,以此抬高其价值。他的行动谈吐,有很好的声誉。他出生以后,即被竟陵文宣王所收养,常常在袁妃那里。竟陵王移住西州,废帝也随同前往住在那里。性格十分聪慧善辩,哀乐之情超过常人。接待应对宾客,都很殷勤周到。乔装感情,掩饰欺诈,而内心深处卑鄙邪恶。他与身边的无赖小子二十余人共同穿衣吃饭,一道睡觉起床。他的妃子何氏挑选其中长相漂亮的,都和他们通情交欢。他暗地里向街上的富人要钱,没有人敢不给。到后来竟陵王移居西邸,废帝独自住在西州,一到夜里就打开后堂的小门,和那些失意的小人一块到各军营的官署中去淫乐欢宴。他对每个小人,全都非法地加封爵位,都把他们的官职名号写在黄纸上,让他们各自装在口袋里带着,许诺将来登基临朝的时候,就兑现落实。又另外特地制作了钥匙和武器,加上又善于模仿别人的字体,每次秘密行动返回时,就仍然关好门、上好锁,贴上写好的封条,和原来一模一样,所以没有人知道。他的师傅史仁祖、侍书胡天翼听说了这件事,互相商议道:“如果传到两宫里面,那么这事就麻烦了,如果他在军营机关被人殴打,或者被狗咬伤,哪怕只是我们一人有罪,也一定要全家遭祸。我们的年龄都已经七十,余生还值得吝惜吗?”几天之内,两人相继自杀,两宫并不知道。武帝让暨阳县平民给事中綦母珍之代替史仁祖,剡县平民马澄代替胡天翼。文惠太子经常禁止他的行动,节制他的开支。废帝对豫章王妃庾氏说:“阿婆,佛法上说有福生在帝王家,现在看来作了天王,便是大罪,身边的主帅,常常会把他们抓起来,这和街上杀猪卖酒的富儿比起来要相差百倍。”

文惠太子从生病到去世,废帝侍候治病和守丧,悲哀痛哭,旁人见了,没有不呜咽感动的。但他刚回自己的房间,就欢笑畅饮,吃各种美味。埋葬完毕,被立为皇太孙。他去慰问太妃,截开墙壁成为一个小门,从太妃房内前往他的妃子何氏的房间,常常一进去就很久不出来。武帝前往东宫,废帝迎拜痛哭,气绝而又复苏,武帝亲自走下车来将他抱住,宠爱一天比一天加深。他又在西州让女巫杨氏祭祀祈祷,赶快求得皇位。文惠王去世,他认为是由于杨氏巫术的力量,倍加崇敬信赖,称她为“杨婆”。自从宋氏以来,社会上流传有《杨婆儿哥》,大概就是这种征兆。武帝有病时,他又让杨氏日夜祈祷,好让武帝早早死去。当时何妃住在西州,武帝在没死前的几天里,病情越来越重,他给何氏写信,纸的中央是一个大“喜”字,又有三十六个小“喜”字环绕着它。侍候武帝治病,忧愁的面容惨痛悲伤,说着话眼泪就掉下来。武帝每次说到国家存亡,废帝便哽咽得不能控制。武帝因此认为他必能担当大业,对他说:“五年当中一切事情交给宰相,你不用操心,五年以后,不要再委托别人。如果自己没有干出大的成就,也没有更多的怨恨。”临死的时候,他拉着废帝的手说:“孩子,你如果怀念爷爷,就要好好干事业。”这样一连说了两遍,就死去了。大殓刚刚完毕,他就把武帝的众多乐伎全部叫来,把各种乐曲全都演奏一遍,众乐伎虽然害怕他的威势而被迫演奏,但没有人不哽咽流泪。

平时他爱好狗马,即位没超过十天,就拆毁了武帝所建的招婉殿,把那些器材都赐给太监徐龙驹,而在原处建起马埒。有一次骑马奔驰从马上摔下来,面颊和额头都被摔伤,称病不出有好几天。他聚集了很多名鹰快犬,用米肉供养它们。到武帝的棺材出殡的时候,废帝只在端门以内送别,丧车还没出端门,他便称病回宫了。刚进门,便在宫内让胡人乐队奏起胡乐,鼙鼓、铃铛的声音,震响宫廷内外。当时司空王敬则问新上任的射声校尉萧坦之说:“马上就这么做,不是太匆忙了么?”萧坦之说:“这正是宫内人们的哭声在震响呵!”自从武帝死后,他便在门内乘宫人的车子慰问,在到了皇后的生母的房间以后,便趁机化装为平民到大街小巷去游逛。又常去文帝的崇安陵隧道中,与一伙小人们共同做各种低贱、猥亵的投土块、赛跑跳、放鹰赛狗等游戏。

废帝无道,朝中的大小事情,都由西昌侯萧鸾决定,萧鸾有什么规劝,大多不被采纳。废帝恣意赏赐身边的近臣,常常达到一百几十万。他常在见到钱后说:“我过去想你却一个也得不到,今天能够用你了没有?”武帝聚钱存入上库五亿万,收藏祭品的斋库也超过三亿万,金银布疋无法计算。废帝即位不到一年,所花用的已经超过一半,都赐给了那些失意的小人。他拿那些宝器互相撞击使它们破碎,以此作为笑乐。等到他被废黜的时候,仓库已经全部空虚。

他在宫内,常脱光身子,穿上红紫锦绣的新衣、锦帽、红纱裤,各种颜色的妇女内衣。喜欢斗鸡,秘密买鸡价值达到几千。武帝的用品甘草杖,宫人给截成一段一段去使用。徐龙驹的职务是后阁舍人,但却日夜呆在六宫的房内。废帝与文帝所宠幸的美女霍氏淫乱私通,她改姓为徐氏,徐龙驹劝她长留在宫内,声言要度霍氏为尼姑,结果却拿别人代替了她。皇后也很淫乱,斋房的门通夜大开,后宫内外的人混杂在一起,不加分别。中书舍人綦母珍之、朱隆之、直阁将军曹道刚、周奉叔一齐给她做羽翼。

西昌侯萧鸾屡次进谏都不被采纳。随后有个老尼姑从外面进宫,传播了不少奇异的流言,废帝便怀疑萧鸾有异图。中书令何胤以皇后堂叔的身份受到亲近,让他在宫中和中枢机关值勤。废帝常随皇后叫何胤为三父。他和何胤共谋要杀死萧鸾,让何胤去具体办理,何胤不敢承担,犹豫谏阻,才停了下来。后来又谋划把萧鸾调出朝廷派往西州,皇帝办事直接发布诏令,不再和他商量。萧鸾害怕发生变故,就抢先派萧谌、萧坦之等在内阁衙门杀死了曹道刚、朱隆之等,接着就率兵从尚书省冲入云龙门,军装上面加了一领红衣。等进门以后,三次丢了鞋子,王晏、徐孝嗣、萧坦之、陈显达、王广之、沈文季陆续进入。废帝在寿昌殿,正光着身子与霍氏相对站着,听到外面有变动,便命令关上内殿的各个房门,让太监登上兴光楼..望,回来报告说:“看到有一个人穿着军服,后面跟着几百人,全副武装,聚集在西钟楼下。”不大一会儿,萧谌领兵最先冲入宫中,废帝逃往爱姬徐氏的房间,拔剑自刺而没有刺进,又用丝帛把头缠住,由车子接出了延德殿。萧谌刚进入殿中时,宫中的警卫将士都拿着弓盾正要战斗,萧谌说:“要捉的自然有人,各位不用动手。”卫兵都听从了。等废帝出来,各人都准备冲上,废帝竟然没有一句话。走出西面的巷子,被杀死,年龄二十二岁。尸体从徐龙驹的院子里抬出,以亲王的礼仪加以殡葬。霍氏和广昌君萧宋都被赐命自杀,其余党徒也被处死。

以前文惠太子曾在钟山下面建立楼馆,取名叫“东田”,太子屡次去那里游玩,“东田”的反语就是“颠童”。武帝又在青溪建立宫殿,取名叫“旧宫”,反过来念就是“穷厩”。果然由于颠狂而走到穷途。又武帝的时候有一个小侍童姓皇名叫太子,武帝说:“皇太子不是可以当名字叫的。”于是就把他调到宫外去了,改名为犬子。处士何点说:“太子,天地悬在这里,三才系在这里,现在却变化为犬,立不住了!”不久文惠太子就死了,郁林王、海陵王相继废黜,这就是它的验证。永明年间,百姓忽然都戴起了后面破开的帽子,是从建业开始的,流传到四方很远的地方,贵贱人家一概都戴,这种服饰是一种灾象。这帽子出自萧谌家,后来流传得越来越远,天意好像在说:这是武穆、文昭都应当灭亡,而萧谌也被杀死的一种效验。

废帝东昏侯名叫萧宝卷,字智藏,是明帝的第二个儿子。本来名叫明贤,明帝辅政以后把名改了。建武元年(494),立为皇太子。

永泰元年(498)七月三十日,明帝逝世,太子即皇帝位。

八月十一日,镇北将军晋安王萧宝义晋升称号为征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冬季的十月十一日,诏令删简法律条文。十五日,诏令萧坦之、江礻石轮流在宫中值勤,总监警卫部队。二十三日,诏令刘暄、江礻石轮流在延明殿值勤。

十一月十一日,立皇后褚氏。十三日,尚书令徐孝嗣建议:“王侯贵人结婚,饮交杯酒用真银杯,大概是出于近世的风俗;又花烛侈丽,也有损于旧时规章。现在除了金银连锁,其余的新器具,都要用陶器,奢侈的花烛,也应该停止使用。”奏书被批准。

永元元年(499)春季的正月初一,实行大赦,改换年号。十四日,在南郊祭天。二十日,改封随王萧宝融为南康王,安陆王萧宝日至为湘东王,竟陵王萧昭胄为巴陵王。

二月,太尉陈显达在马圈兵败。

夏季的四月初一,魏国的孝文帝逝世。二十四日,立皇子萧诵为皇太子,实行大赦,赐给做父亲晚的人爵位一级。

五月癸亥日,加封抚军大将军始安王萧遥光为开府仪同三司。

六月二十日,诏令免除雍州今年的三种征调。

秋季的七月初七,淮水变成赤色像血一样。十二日,杀死尚书右仆射江礻石、侍中江祀。地震从此直到来年,昼夜不止,小屋子大多损坏。十三日,京城发生大水,死的人非常多。赐给死者棺木,并且加以赈济。

八月初二,免除遇到水灾资财漂没者今年的捐税。又诏令为马圈阵亡将士举行哀悼。十三日,扬州刺史始安王萧遥光在东府反叛。诏令因特殊情况赦免京城囚犯,内外戒严,派遣领军将军萧坦之前往征讨。十五日,杀死萧遥光,把人头传送京城。二十六日,任命尚书令徐孝嗣为司空,任命领军萧坦之为尚书左仆射。

闰八月初三,任命江陵公萧宝览为始安王。

九月初二,杀死尚书左仆射萧坦之、右卫将军曹武。十六日,杀死领军将军刘暄。二十日,因为频繁地杀死大臣,而实行大赦。

冬季的十月二十三日,处死了尚书令新任司空徐孝嗣、右仆射新任镇军将军沈文季。二十八日,任命吴兴太守萧惠休为尚书右仆射。二十九日,任命侍中王亮为左仆射。

十一月十五日,太尉、江州刺史陈显达在寻阳起兵反叛。二十四日,任命护军将军崔惠景为平南将军,督率各路军队南讨。

十二月十三日,陈显达到达京城,宫城实行戒严。十四日,杀死陈显达,人头传往朝廷。他的余党也全被铲平。

二年春季的正月三十日,诏令讨伐豫州刺史裴叔业。

二月十九日,裴叔业病死,他的侄子裴植以寿春县投降魏国。

三月十五日,命令平西将军崔景惠攻打寿春。初六,尚书右仆射萧惠休去世。初七,崔惠景在广陵反叛,率兵攻向内地。十二日,命令右卫将军左兴盛督率京城的水、步众军进行抵抗。南徐州刺史江夏王萧宝玄把京城贡献给崔惠景。十五日,派遣中领军王莹率领众军屯驻在北篱门。二十二日,崔惠景到达,王莹溃败。二十四日,崔惠景进入建邺,台城内闭门拒守。豫州刺史萧懿率兵入京增援。二十九日,任命萧懿为尚书右仆射。

夏季的四月初四,崔惠景抛弃军众逃走,被杀。诏令因特殊情况而赦免京城以及南徐、南兖二州。初六,任命新上任的尚书右仆射萧懿为尚书令。初七,任命中领军王莹为尚书右仆射。

五月初十,江夏王萧宝玄被处死。十三日,实行赦免。二十六日,因特殊情况而赦免京城以及南徐、兖二州。

六月二十二日,车驾在乐游苑内会合,如同是元旦一样,京城允许女性去观赏。

秋季的七月初六夜间,宫内起火,只有东门内明帝旧殿的几片地方以及太极殿以南的建筑得以幸存,其余的全部烧尽。

冬季的十月十三日,杀死了尚书令萧懿。

十一月十八日,西中郎长史萧颖在荆州起兵。

十二月,雍州刺史萧衍在襄阳起兵。这一年,是魏国宣武皇帝的景明元年。

三年春天的正月初一,发生日蚀。废帝和宫人在阅武堂朝见群臣,皇后坐在正位,太监主持仪式,废帝穿着军服临视。初二,任命骠骑大将军晋安王萧宝义为司徒,任命新上任的抚军将军建安王萧宝寅为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初十,彗星出现,占满天空。十六日,在南郊祭天,实行大赦,诏令百官上奏正直言论。

二月初二,乾和殿西厢起火。十八日,诏令派遣羽林军出征雍州,京城内外戒严。首次招引横吹五部乐队到大殿以内,昼夜演奏。壬戌日,蚩尤旗出现。

三月十一日,南康王萧宝融在江陵即皇帝位。十九日,派遣平西将军陈伯之西征。

六月,萧颖胄的弟弟萧颖孚在庐陵起兵。二十六日,赦免江州安成、庐陵二郡的囚犯。

秋季的七月初一,因为特殊情况赦免荆、雍二州的犯人。雍州刺史张泰、前南谯太守王灵秀率领石头城的文武官员拥戴着建安王萧宝寅开向宫城,到了杜老宅,宫门关闭着,于是奔散逃走。二十四日,有龙在建康的淮水中相斗,激水五里。

八月二十九日,任命太子左率李居士总督西讨诸军事,屯驻在新亭。

九月十三日,萧衍到达南豫州,辅国将军、监南豫州事申胄的军队二万人从姑熟逃归。二十五日,李居士和萧衍的军队在新亭交战,被打败。

冬季的十月十三日,王珍国又在朱雀航战败。十七日,宁朔将军徐元瑜以东城府投降。青、冀二州刺史桓和入京保卫,屯驻在东营,很快也投降了萧衍,于是关闭了宫城门自守。

十二月初六,新任命的雍州刺史王珍国、侍中张稷率兵入殿杀死废帝,当时年龄是十九岁。

废帝在东宫的时候,就爱好玩乐,不喜欢读书学习,明帝也不认为有什么不对,只是用家人的行为勉励他。他让太子请求每天入朝两次,又下诏不给予批准,让他三天入朝一次。在宫中他曾经夜里捉老鼠直到天亮,感到十分快活。明帝临死的时候,嘱咐后事,以萧隆昌为戒,说:“做事不可落在别人的后面。”所以他委任一群小人,杀戮诸位宰相大臣,无不称心如意。他性格迟钝少言,不与朝士交接。他想把明帝赶快埋葬,讨厌灵柩放在太极殿,徐孝嗣坚持力争,才得以呆过一个月。每到该哭的时候,他就说喉咙痛。太中大夫羊阐进来哭吊,没有头发,俯仰痛哭,头巾于是脱落在地上,废帝停下哭声大笑起来,对太监王宝孙说:“这可以叫作秃鹫啼叫吧!”自从江礻石、始安王萧遥光被处死以后,他无所忌惮,日夜在后堂玩马、吆喝为乐。一到晚上,便击鼓吹角,让身边的几百人喊叫,和羌胡的横吹等乐伎的奏乐相掺杂。常常到五更睡下,到下午半晌才起来,王侯以下的官员节、朔日前来朝见,下午半晌后才能前去,有时则因为临近天黑不予接见而让出来。台阁的上奏案卷,一个月或几十天才报,有的已经不知弄到哪里去了。太监用纸包裹鱼肉回家,都是用五个中枢机关的黄纸案卷。永元二年元旦朝见群臣,吃过饭才出来,朝贺刚结束,便回到殿内的西夹室内去睡了,从巳时到申时,百官陪坐,全都僵直困乏,面如菜色。等他起床来到会上,忽然又很快结束。

太子的生母黄贵嫔死得早,就让潘妃做义母抚养他。封潘氏为贵妃,乘着卧舆,皇帝骑马跟在后面,穿着织成的裤褶,金箔帽,手拿七宝缚槊。又有各种金银器具,不同的锦绣帽子几十种,各有名字。军服紧装缚裤,上穿绛色衣衫,作为常用服装,不因寒暑而变化。冒着雨雪,不避洼坑陷阱。骑马驰骋困乏口渴,就下马解取腰间的瓠瓢,舀水来喝,然后上马驰去。马的乘具使用锦绣的地方,怕被雨淋湿,编织杂彩细珠蒙在上面,雕饰精巧。叫来太监五六十人做为骑客,又挑选军营中善于奔跑的无赖小人作为追马的鹰犬,左右几百人,常常让他们跟随着自己,奔走往来,无暇休息。设立了射野鸡的场地二百九十六处,遮蔽物中的帷帐和屏幕,全都用绿红锦缎做成夹层,用金做弩上的发矢机,用玳瑁贴箭。每次外出,就与鹰犬队长徐令孙、媒翳队长俞灵韵并马前进,左右的随从争着追赶。他又非常有臂力,拉弓的力量可以达到三斛五斗。能担幢,开初学担幢,常常摔倒在幢的末端,必定要折伤。后来,白虎幢高七丈五尺,放在牙齿上担着,折了牙齿也不疲倦。担幢用的各种器具服饰,都是自制的,点缀上金华玉镜等各种宝物。舍人、主书以及左右的主帅,都在身边侍候,表演各种变态,毫无愧色。开始想骑马,还没有练习过,俞灵韵就替他做了一个木马,有人在里面,行动进退,随心所欲,后来终于成为一个善于骑马的人。

陈显达平定以后,渐渐出来游览走动,他不想叫人看见,就把百姓赶走,只留下一座座空宅。这期间都是一个月出去二十来次,外出没有固定地点,吏司们常常害怕获罪,东行就要往西驱赶,西行则要往东驱赶,应该天明时外出,夜间就要驱赶,吏卒奔走驱斥,呼叫满路。打鼓蹋围,听到鼓声,就要奔走,有时突然驱迫,衣服也来不及披上,甚至光着脚跑出去,犯禁者随手就被杀死。百姓们无法再进行生产,整天呆在路边。从万春门经过东宫往东直到郊外,几十里,全都是家家尽空。街巷悬上幔子变成高高的屏障,派人防守,称为“屏除”。高障以内,设置部队羽仪,又有几个部分,都演奏羌胡伎军乐,鼓角横吹。夜间返回,火光照天。常常是三四更天时,鼓声四起,旗幡剑戟横在路中,百姓叫喊奔逃,士子和平民无法辨别。有时从街市的左侧去亲幸人的家中看望,环绕宛转,走遍京城,老小震惊,满路哭叫。处处禁止通行,不知如何走过。患病难以行动的,都背着转移走了。无人背移的,就趴在路边,吏卒又加以捶打,绝命的接连不断。随从的骑兵和其他人于是走进富人家中去拿东西,无不扫荡净尽。工、商人士全都废弃了业务,打柴割草的路因此阻断。甚至于乳妇和结了婚的家庭,转移家产寄居别处,有的在车上生病,丢弃尸体,无法殡葬。有一个被扔在青溪岸边的病人,官吏怕被监管的人查问,就把他推到水中,用泥覆盖了他的面容,一会便死了,于是便丢失了尸骨。前魏兴太守王敬宾刚死了还没有装殓,家里的人就被驱逐,不许留下,等到家里的人回来,老鼠把两只眼睛都吃完了。像这样的不是一家。又曾到沈公城,有一个妇女即将临产不能外出,废帝进入她的家中,问道:“你为什么单独在家?”回答说:“临产无法离开。”于是就剖开她的肚子看是男是女。又有长秋卿王儇病重,不让停在家里,死在了路边。丹阳尹王志被驱赶得很急,狼狈逃走,只带了两个学生跟着自己,躲藏在朱雀航南面的酒店中,等到夜里才见皇帝的仪仗回去。废帝喜欢游猎,不避危险。他曾到蒋山定林寺,有一个和尚生病不能离开,藏在了草间,被军人抓到,当即就杀掉了。废帝身边的韩晖光说:“老道人可以顾念。”废帝说:“你见了獐子也不射吗?”仍然百箭齐发。所以家里富裕的贵人,都在几个地方建造宅院,作为躲避蹋围的处所。每次回宫,常常要到三更,百姓然后才能返回。设立的禁卡又不可以立即通行,处处阻隔,有时泥泞满地,有时冰冻严寒,老幼号哭,令人眼不忍看,耳不忍听。当时的人们把他所围的地方称为“长围”。后来建康城被包围,也称作长围,有见识的人认为那便是谶语。

永元三年,殿内失火,刚到晚上就烧起来了,当时废帝还没有回来,宫内的各个房门已经关闭了,里面的人不能出来,外面的人又不敢开门,等到门开以后,死的人已经互相枕藉。领军将军王莹率领众人救火,太极殿得以保全。内外叫喊,声音震动天地。废帝三更当中才回来,先到了东宫,担心会有变乱,不敢直接进去,窥伺一阵没见有什么异常,才回来。他后来出游,大火又烧了璇仪、曜灵等十余座大殿和柏寝台,北到华林,西到秘阁,三千多间都烧尽了。身边的侍从赵鬼能读《西京赋》,说“柏梁台受灾以后,建章宫开始营建”。于是大起各处殿堂,有芳乐、芳德、仙华、大兴、含德、清曜、安寿等殿,又另外为潘妃建起了神仙、永寿、玉寿三殿,都在周围用金壁加以装饰。其中玉寿宫中作了飞仙帐,四面都是绮绣,窗户间都画着神仙。又作了七贤,全部以美女侍候在旁边。用金银凿成题字,灵兽、神鸟、风云、火炬,作为玩物装饰。椽子的外端,都挂着风铃。江东的旧物,有古玉律数枚,都拆开用以装饰笛子。庄严寺有玉制的九子铃,外国寺中的佛面上有光相,禅灵寺塔上的各种宝物耳环,都剥取下来用作潘妃殿中的装饰。废帝性情急躁,所要干的事就想着迅速干成,建造宫殿没有安放梁和椽子,就在地上进行规划,惟求宏丽,不懂得精密。坚决不肯另作规划,只要绚丽就行了,所以各位工匠因此可以不用费心。又凿金制为莲花贴在地上,让潘妃在上面行走,说:“这叫做步步生莲花。”涂壁都是用麝香,锦幔珠帘,极端绮丽。拘系役使工匠,从夜间一直干到早晨,还是不能达到要求的速度,于是便剔取各个寺院中佛殿里的藻井、仙人、骑兽移来使用。武帝的兴光楼上涂的是青漆,世人把它叫做“青楼”,废帝说:“武帝不够灵巧,为什么不纯粹用琉璃!”潘氏的穿用,都极力挑选珍宝,主衣库中的旧物,不再够使用,便用高价购买社会上的金银宝物,价格都是普通市价的几倍,琥珀钏一只,值一百七十万。京城的酒税,都折合成金银收缴,以供各种杂用,还是不能满足,就令扬、南徐二州的桥梁塘坝丁役折计工程价值,敛取现钱,供应太乐和主衣库的日杂费用。因此各处的水塘沟渠,全都废毁。又订出了雄雉头、鹤氅、白鹭鄀,名目成百上千,无穷无尽。他所亲近宠幸的小人,借此为奸,一份捐税十倍收取。又各自下到州县替人收缴,取走现钱,却不交上。地方官员畏惧他们的威势,口不敢言,上司索要物品的时候,只好重新征收。就这样频繁搜求,前后不止,百姓穷困到极点,在路上痛哭。少府太官,凡是购买各种东西,事情都很紧急,接连催促索求。官吏奔走往来,遇到了便强行夺取,集市离散,商人没有保障。

又以阅武堂作为芳乐苑,穷奇极丽。正当暑天种树,早晨种晚上死,死了再种,全无一棵成活。于是到老百姓家里去征收,看见树就取走,毁坏房屋,以便移植。大树合抱,也都移走,插上叶子系上花,玩耍一阵子。还铲除细草,拿来栽在台阶和庭院,烈日下面,都被晒焦。颠倒往来,无以复加。山石都涂上彩色,横跨池水建了紫阁等楼,墙壁上都画上男女猥亵的图像。明帝的时候聚集了许多金银珠宝,到现在以金为泥,不够使用,就命令富家出卖金银,不问多少,限制低价,又不兑现价值。张欣泰曾经对舍人裴长穆说:“宫殿为什么要一下子建成这样!秦朝那么富足,建起了一个阿房宫而灭亡,现在还不及秦朝的一个郡,而一下子建起了几十个阿房宫,太危险了。”回答说:“我并不是不喜欢您的道理,但是您的话却不能被上面采用啊。”

潘妃放纵恣肆,威风横行远近。她的父亲潘宝庆和一群小人共同施展毒计,把富人都诬告为有罪,田宅资财,无不开口索要。有时又说他们寄存隐藏,要再加没收,从而一家被害,祸及亲友邻居。他们又怕留下后患,对男子必定要杀掉。明帝死后,他竟然一天素食也不吃,居住穿戴,和平常毫无改变。潘妃生了一个女孩,三天就死了,他则制做了麻衣麻带哭丧棒,衣服都是粗布做成。那群小人前来吊唁,盘坐在地上,举手接过素餐,一连十天不听乐伎奏乐。身边的值班官长太监王宝孙等人,共同制作美味佳肴,说是为天子解除素食。

又在禁苑中建立了店铺,模仿大市场,每天在市场上游逛,混在中间卖东西,和宫人太监共同做小贩。以潘妃为市令,自任市吏录事,捉住闹事者押到潘妃那里受罚。废帝小有得失,潘妃就打他的棍子,于是他命令武士们不能送大荆棍,房门内不能送实心的芦荻。他虽然畏惧潘氏,却暗地里和她的各个姊妹淫通。每次出游,潘氏乘着小车,宫人都露出裤子,穿绿丝鞋,废帝自己穿着军服骑马跟在后面。又开渠立坝,亲自拉船,坝上开店,他就坐在那里卖肉。当时百姓有歌谣说:“阅武堂,种杨柳,皇上卖肉,潘妃卖酒。”

废帝又偏信蒋侯神,把他迎进宫中,昼夜祈祷。身边侍从朱尚光诈称见到了神,动不动就咨询上奏,并说就要降福。始安王被平定后,遂任命他为相国,最后又号为“灵帝”,车服仪仗,全部依照皇帝。他又迷信小祠,每天有十来次,巫师魔媪,迎来送去。朱光尚则假托是神意。范云对朱光尚说:“您是天子的要人,应当考虑最安全的办法。”朱光尚说:“皇上不可以劝谏,应当托鬼神来传达心意罢了。”后来东到乐游苑,人马忽然受惊,询问朱光尚,朱说:“先前见到先帝生气,不许屡次出去。”废帝大怒,拔刀和朱光尚等人寻找,结果没有找见,于是就拿了一些茭白捆绑成明帝的形状,面向北方杀掉,把头悬挂在苑门上。

自从永元以后,魏国常常前来攻打,加上有内部的患难相继,扬、南徐二州的人丁,三人中抽取两人,以此作为准则。远处的郡都命令交米代替兵役,每人五十斛,交米以后,却照旧要让服役。在这以前,各郡应服兵役的人,大多依靠有名望的人为附隶,叫做“属名”。又东部的兵役很苦,百姓往往注册诈称有病,于是就派遣外地医生,在当地检查各个属名的情况,并且要验证病人本身。凡是属名,大多不应负担兵役,只要稍微做假,便都是役荫之家。凡是注册有病的,有的已经多年,全部整顿充作将要服役的。又追收病者的粮租和绢布,按他的年数来决定多少。接到命令的人,都进行贿赂,随意减免。又横调乱征,都是出自百姓。

那群小人看到陈显达下来不几天便失败,崔慧景围城刚刚十天,等萧衍的军队到了,也认为不过如此。携带粮食、柴火,一切所需的物资,只作一百天的准备。废帝对茹法珍说:“等他们来到白门前,要一决胜负。”等对方到达近郊,却又聚集兵力作固守的打算,召集王侯分置尚书都坐在殿省。尚书省原来的部署,都成了纸作的铠甲。派冠军将军王珍国率领三万人占据大桁,都没有斗志,又派王宝孙督战,称他为王伥子。王宝孙臭骂各个将帅,直阁将军席豪发愤突击敌方阵地而死。席豪,本是一员骁勇的将领,他死以后,众军士于是崩溃。军人从朱雀观上跳下去和投淮水而死的无数。于是闭城自守,城内的军事委派给王珍国。兖州刺史张稷入京守卫,便派张稷为副官,实际战士仍有七万人。

废帝穿戴着乌帽裤褶,备好仪仗,登上南掖门观望。又虚设了铠马武士一千人,都张弓拔剑,出了东掖门,称言是蒋王出兵扫荡。又授予刀和敕令叫他们穿上五音儿衣,登上城头观战。回头又与身边带仪仗刀剑的卫士和六宫宫人在华光殿设立军垒,用金玉做为铠仗,亲自临阵,又假装受伤,用木板抬了下去,他要用这种方法诅咒制胜敌军。又在阅武堂设立了牙门军,每天夜里严密警戒。废帝在殿内骑马,从凤庄门进入徽明门,马披着银莲叶做的东西作为铠甲,杂用孔雀、翠鸟、寄生作为装饰,左右人等跟在马后保卫侍从,仍像平常一样昼眠夜起。听到外面的鼓号声和叫喊声,披上大红袍,登上景阳楼观望,弩箭险些将他射中。众人都怠倦埋怨,不肯卖力,募兵出战,才到门前几十步,都坐下等待敌人,然后返回。他担心城外有伏兵,便烧掉了城旁边的那些府署,六门以内都被烧尽。城中阁道、西掖门内,人们相聚而成为市场,贩卖死牛马肉。萧衍的长围立好以后,濠沟栅栏严密坚固,然后废帝才让出战,结果屡战不捷。

废帝尤其吝惜金钱,不肯赏赐,茹法珍叩头请求,废帝说:“贼兵来了难道只取我一个人的财物吗?为什么还要来跟我要东西?”后堂储存着几百具木匾,请求用于城防,废帝说:“还要用它造宫殿呢!”到底不给。城防的巧手,都让去建造宫殿,昼夜不停。又催促御府制作三百人的精美仪仗,等围困解除以后用以摈除杂人。金银雕刻等杂事,比平时加倍赶制。茹法珍、梅虫儿又劝废帝说:“大臣不用心,使围困不能解除,应该全部杀掉。”王珍国、张稷害怕遭祸,于是谋划接应萧衍,就把这个打算告诉了后阁舍人钱强。钱强答应了他们,秘密地让游荡主崔叔智在夜间打开了云龙门,张稷和王珍国领兵入殿,分出兵士又从西上门进入后宫,宫中卫士丰勇之为内应。这天夜里,废帝呆在含德殿,吹笙演唱《女儿子》,躺下还没睡熟,听到有兵进来,跑出北门,想跑回后宫。但是清曜阁已经关闭,太监禁防黄泰平用刀砍伤了他的膝盖,倒在地上,他回过头来说道:“你这奴才反了!”直后张齐把他斩首,送给了萧衍。宣德太后命令依照汉代海昏侯的先例,追封他为东昏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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