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齐书·卷十八》

孙腾高隆之司马子如

孙腾,字龙雀,咸阳石安人也。祖通,仕沮渠氏为中书舍人,沮渠灭,入魏,因居北边。及腾贵,魏朝赠通使持节、侍中、都督雍华岐幽四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司徒公、尚书左仆射、雍州刺史,赠腾父机使持节、侍中、都督冀定沧瀛殷五州诸军事、太尉公、尚书令、冀州刺史。

腾少而质直,明解吏事。魏正光中,北方扰乱,腾间关危险,得达秀容。属尔朱荣建义,腾隋荣入洛,例除冗从仆射。寻为高祖都督府长史,从高祖东征邢杲。师次齐城,有抚宜镇军人谋逆,将害督帅。腾知之,密启高祖。俄顷事发,高祖以有备,擒破之。高祖之为晋州,腾为长史,加后将军,封石安县伯。高祖自晋阳出滏口,行至襄垣,尔朱兆率众追。高祖与兆宴饮于水湄,誓为兄弟,各还本营。明旦,兆复招高祖,高祖欲安其意,将赴之,临上马,腾牵衣止之。兆乃隔水肆骂,驰还晋阳。高祖遂东。及起义信都,腾以诚款,常预谋策。腾以朝廷隔绝,号令无所归,不权有所立,则众将沮散,苦请于高祖。高祖从之,遂立中兴主。除侍中,寻加使持节、六州流民大都督、北道大行台。高祖进军于邺,初留段荣守信都,寻遣荣镇中山,仍令腾居守。及平邺,授相州刺史,改封咸阳郡公,增邑通前一千三百户,入为侍中。时魏京兆王愉女平原公主寡居,腾欲尚之,公主不许。侍中封隆之无妇,公主欲之,腾妒隆之,遂相间构。高祖启免腾官,请除外任,俄而复之。

腾以高祖腹心,入居门下,与斛斯椿同掌机密。椿既生异端,渐至乖谬。腾深见猜忌,虑祸及己,遂潜将十余骑驰赴晋阳。高祖入讨斛斯椿,留腾行并州事,又使腾为冀相殷定沧瀛幽安八州行台仆射、行冀州事,复行相州事。天平初,入为尚书左仆射,内外之事,腾咸知之,兼司空、尚书令。时西魏遣将寇南兖,诏腾为南道行台,率诸将讨之。腾性尪怯,无威略,失利而还。又除司徒。初北境乱离,亡一女,及贵,远加推访,终不得,疑其为人婢贱。及为司徒,奴婢诉良者,不研虚实,率皆免之,愿免千人,冀得其女。时高祖入朝,左右有言之者,高祖大怒,解其司徒。武定中,使于青州,括浮逃户口,迁太保。初,博陵崔孝芬取贫家子贾氏以为养女,孝芬死,其妻元更适郑伯猷,携贾于郑氏。贾有姿色,腾纳之,始以为妾。其妻袁氏死,腾以贾有子,正以为妻,诏封丹阳郡君,复请以袁氏爵回授其女。违礼肆情,多此类也。

腾早依附高祖,契阔艰危,勤力恭谨,深见信待。及高祖置之魏朝,寄以心腹,遂志气骄盈,与夺由己,求纳财贿,不知纪极。生官死赠,非货不行,餚藏银器,盗为家物,亲狎小人,专为聚敛。在邺与高岳、高隆之、司马子如号为四贵,非法专恣,腾为甚焉。高祖屡加谴让,终不悛改,朝野深非笑之。武定六年四月薨,时年六十八。赠使持节、都督冀定等五州诸军事、冀州刺史、太师、开府、录尚书事,谥曰文。天保初,以腾佐命,诏祭告其墓。皇建中,配享高祖庙庭。子凤珍嗣。凤珍庸常,武平中,卒于开府仪同三司。

高隆之,字延兴,本姓徐氏,云出自高平金乡。父干,魏白水郡守,为姑婿高氏所养,因从其姓。隆之贵,魏朝赠司徒公、雍州刺史。隆之后有参议之功,高祖命为从弟,仍云渤海蓚人。

隆之身长八尺,美须髯,深沉有志气。魏汝南王悦为司州牧,以为户曹从事。建义初,释褐员外散骑常侍,与行台于晖出讨羊侃于太山,晖引隆之为行台郎中,又除给事中。与高祖深自结托。高祖之临晋州,引为治中,行平阳郡事。从高祖起义山东,以为大行台右丞。魏中兴初,除御史中尉,领尚食典御。从高祖平邺,行相州事。从破四胡于韩陵,太昌初,除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西魏文帝曾与隆之因酒忿竞,文帝坐以黜免。高祖责隆之不能协和,乃启出为北道行台,转并州刺史,封平原郡公,邑一千七百户。隆之请减户七百,并求降己四阶让兄腾,并加优诏许之,仍以腾为沧州刺史。高祖之讨斛斯椿,以隆之为大行台尚书。及大司马、清河王亶承制,拜隆之侍中、尚书右仆射,领御史中尉。广费人工,大营寺塔,为高祖所责。

天平初,丁母艰解任,寻诏起为并州刺史,入为尚书右仆射。时初给民田,贵势皆占良美,贫弱咸受瘠薄。隆之启高祖,悉更反易,乃得均平。又领营构大将军,京邑制造,莫不由之。增筑南城,周回二十五里。以漳水近于帝城,起长堤以防泛溢之患。又凿渠引漳水周流城郭,造治水碾硙,并有利于时。魏自孝昌已后,天下多难,刺史太守皆为当部都督,虽无兵事,皆立佐僚,所在颇为烦扰。隆之表请自非实在边要,见有兵马者,悉皆断之。又朝贵多假常侍以取貂蝉之饰,隆之自表解侍中,并陈诸假侍中服用者,请亦罢之。诏皆如表。自军国多事,冒名窃官者不可胜数,隆之奏请检括,获五万余人,而群小喧嚣,隆之惧而止。诏监起居事,进位司徒公。

武定中,为河北括户大使。追还,授领军将军、录尚书事,寻兼侍中。续出行青州事。追还,拜太子太师、兼尚书左仆射、吏部尚书,迁太保。时世宗作宰,风俗肃清,隆之时有受纳,世宗于尚书省大加责辱。齐受禅,进爵为王。寻以本官录尚书事,领大宗正卿,监国史。隆之性小巧,至于公家羽仪、百戏、服制时有改易,不循典故,时论非之。于射堋上立三像人为壮勇之势。显祖曾至东山,因射,谓隆之曰:“射堋上可作猛兽,以存古义,何为置人?终日射人,朕所不取。”隆之无以对。

初,世宗委任兼右仆射崔暹、黄门郎崔季舒等,及世宗崩,隆之启显祖并欲害之,不许。显祖以隆之旧齿,委以政事,季舒等仍以前隙,乃谮云:“隆之每见诉讼者,辄加哀矜之意,以示非己能裁。”显祖以其受任既重,知有冤状,便宜申涤,何得委过要名,非大臣义。天保五年,禁止尚书省。隆之曾与元昶宴饮,酒酣,语昶曰:“与王交游,当生死不相背。”人有密言之者。又帝未登庸之日,隆之意常侮帝。帝将受魏禅,大臣咸言未可,隆之又在其中。帝深衔之。因此,遂大发怒,令壮士筑百余下。放出,渴将饮水,人止之,隆之曰:“今日何在!”遂饮之。因从驾,死于路中,年六十一。赠冀定瀛沧幽五州诸军事、大将军、太尉、太保、冀州刺史、阳夏王。竟不得谥。

隆之虽不涉学,而钦尚文雅,缙绅名流,必存礼接。寡姊为尼,事之如母,训督诸子,必先文义。世甚以此称之。显祖末年,既多猜害,追忿隆之,诛其子德枢等十余人,并投漳水。又发隆之冢,出其尸,葬已积年,其貌不改,斩截骸骨,亦弃于漳流,遂绝嗣。乾明中,诏其兄子子远为隆之后,袭爵阳夏王,还其财产。初,隆之见信高祖,性多阴毒,睚眦之忿,无不报焉。仪同三司崔孝芬以结婚姻不果,太府卿任集同知营构,颇相乖异,瀛州刺史元晏请托不遂,前后构成其罪,并诛害之。终至家门殄灭,论者谓有报应焉。

司马子如,字遵业,河内温人也。八世祖模,晋司空、南阳王。模世子保,晋乱出奔凉州,因家焉。魏平姑臧,徙居于云中,其自序云尔。父兴龙,魏鲁阳太守。

子如少机警,有口辩。好交游豪杰,与高祖相结托,分义甚深。孝昌中,北州沦陷,子如携家口南奔肆州,为尔朱荣所礼遇,假以中军。荣之向洛也,以子如为司马、持节、假平南将军,监前军。次高都,荣以建兴险阻,往来冲要,有后顾之忧,以子如行建兴太守、当郡都督。永安初,封平遥县子,邑三百户,仍为大行台郎中。荣以子如明辩,能说时事,数遣奉使诣阙,多称旨,孝庄亦接待焉。葛荣之乱,相州孤危,荣遣子如间行入邺,助加防守。葛荣平,进爵为侯。元颢入洛,人情离阻,以子如曾守邺城,颇有恩信,乃令行相州事。颢平,征为金紫光禄大夫。

尔朱荣之诛,子如知有变,自宫内突出,至荣宅,弃家随荣妻子与尔朱世隆等走出京城。世隆便欲还北,子如曰:“事贵应机,兵不厌诈,天下恟恟,唯强是视,于此际会,不可以弱示人。若必走北,即恐变故随起,不如分兵守河桥,回军向京,出其不意,或可离溃。假不如心,犹足示有余力,使天下观听,惧我威强。”于是世隆还逼京城。魏长广王立,兼尚书右仆射。前废帝以为侍中、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进爵阳平郡公,邑一千七百户。固让仪同不受。高祖起义信都,世隆等知子如与高祖有旧,疑虑,出为南岐州刺史。子如愤恨,泣涕自陈,而不获免。高祖入洛,子如遣使启贺,仍叙平生旧恩。寻追赴京,以为大行台尚书,朝夕左右,参知军国。天平初,除左仆射,与侍中高岳、侍中孙腾、右仆射高隆之等共知朝政,甚见信重。高祖镇晋阳,子如时往谒见,待之甚厚,并坐同食,从旦达暮,及其当还,高祖及武明后俱有赉遗,率以为常。

子如性既豪爽,兼恃旧恩,簿领之务,与夺任情,公然受纳,无所顾惮。兴和中,以为北道行台,巡检诸州,守令已下,委其黜陟。子如至定州,斩深泽县令;至冀州,斩东光县令。皆稽留时漏,致之极刑。若言有进退,少不合意,便令武士顿曳,白刃临项。士庶惶惧,不知所为。转尚书令。子如义旗之始,身不参预,直以高祖故旧,遂当委重,意气甚高,聚敛不息。时世宗入辅朝政,内稍嫌之,寻以赃贿为御史中尉崔暹所劾,禁止于尚书省。诏免其大罪,削官爵。未几,起行冀州事。子如能自厉改,甚有声誉,发摘奸伪,僚吏畏伏之。转行并州事。诏复官爵,别封野王县男,邑二百户。

齐受禅,以有翼赞之功,别封须昌县公,寻除司空。子如性滑稽,不治检裁,言戏秽亵,识者非之。而事姊有礼,抚诸兄子慈笃,当时名士并加钦爱,世以此称之。然素无鲠正,不能平心处物。世宗时,中尉崔暹、黄门郎崔季舒俱被任用。世宗崩,暹等赴晋阳。子如乃启显祖,言其罪恶,仍劝诛之。其后子如以马度关,为有司所奏。显祖引子如数让之曰:“崔暹、季舒事朕先世,有何大罪,卿令我杀之?”因此免官。久之,犹以先帝之旧,拜太尉。寻以疾薨,时年六十四。赠使持节、都督冀定瀛沧怀五州诸军事、太师、太尉、怀州刺史,赠物一千段,谥曰文明。

子消难嗣。尚高祖女,以主婿、贵公子,频历中书、黄门郎、光禄少卿。出为北豫州刺史,镇武牢。消难博涉史传,有风神,然不能廉洁,在州为御史所劾。又于公主情好不睦,公主谮诉之,惧罪,遂招延邻敌,走关西。

子如兄纂,先卒,子如贵,赠岳州刺史。纂长子世云,轻险无行,累迁卫将军、颍州刺史。世云本无勋业,直以子如故,频历州郡。恃叔之势,所在聚敛,仍肆奸秽。将见推治,内怀惊惧,侯景反,遂举州从之。时世云母弟在邺,便倾心附景,无复顾望。诸将围景于颍川,世云临城遥对诸将,言甚不逊。世宗犹以子如恩旧,免其诸弟死罪,徙于北边。侯景于涡阳败后,世云复有异志,为景所杀。

世云弟膺之,字仲庆。少好学,美风仪。天平中,子如贵盛,膺之自尚书郎历中书、黄门郎。子如别封须昌县公,回授膺之。膺之家富于财,厚自封殖。王元景、邢子才之流以夙素重之。以其疏简傲物,竟天保世,沦滞不齿。乾明中,王晞白肃宗,除卫尉少卿。河清末,光禄大夫。患泄利,积年不起,至武平中,犹不堪朝谒,就家拜仪同三司。好读《太玄经》,注扬雄《蜀都赋》。每云:“我欲与扬子云周旋。”齐亡岁,以利疾终,时年七十一。

膺之弟子瑞,天保中为定州长史,迁吏部郎中。举清勤平约。迁司徒左长史,兼廷尉卿,以平直称。乾明初,领御史中丞,正色举察,为朝廷所许。以疾去职,就拜祠部尚书。卒,赠瀛州刺史,谥曰文节。

子瑞弟幼之,清贞有素行,少历显位。隋开皇中,卒于眉州刺史。子瑞妻,令萱之妹,及令萱得宠于后主,重赠子瑞怀州剌史,诸子亦并居显职。同游,武平末给事黄门侍郎。同回,太府卿。同宪,通直常侍。然同游终为嘉吏,隋开皇中尚书民部侍郎,卒于遂州刺史。

史臣曰:高祖以晋阳戎马之地,霸图攸属,治兵训旅,遥制朝权,京台机务,委寄深远。孙腾等俱不能清贞守道,以治乱为怀,厚敛货财,填彼溪壑。昔萧何之镇关中,荀彧之居许下,不亦异于是乎!赖世宗入辅,责以骄纵,厚遇崔暹,奋其霜简,不然则君子属厌,岂易间焉。孙腾牵裾之诚,有足称美。隆之劳其志力,经始邺京,又并是潜德僚寀,早申任遇,崇其名器,未失朝序。子如徒以少相亲重,情深昵狎,义非草昧,恩结宠私,勋德莫闻,坐致台辅。犹子之爱,训以义方,膺之风素可重,幼之清简自立,有足称也。

赞曰:闳、散胥附,萧、曹扶翼。齐运勃兴,孙、高陈力。黩货无厌,多惭衮职。司马滑稽,巧言令色。

《北齐书·卷十八》译文及注释

孙腾,字龙雀,咸阳石安人氏。祖通,仕沮渠氏为中书舍人,沮渠氏败,入魏,定居北部边地。腾富贵后,魏赠通使持节、侍中、都督雍华岐豳四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司徒公、尚书左仆射、雍州刺史,赠腾父机使持节、侍中、都督冀定沧瀛殷五州诸军事、太尉公、尚书令、冀州刺史。

腾少年时朴实坦诚,熟悉吏事。魏正光年中,北方动乱,腾冒着危险偷渡关戍,来到了秀容。适逢尔朱荣树起义旗,腾便跟随尔朱荣进入洛阳,依例升任冗从仆射。不久为高祖都督府长史,随从高祖东征邢杲。军队驻扎齐城时,抚宜镇军人阴谋造反,欲害督帅。腾探听到了这一消息,急忙报告高祖。事情很快爆发,由于高祖事前做了防备,擒获了这伙叛乱分子。朝廷拜高祖为晋州刺史,腾做长史,加后将军,封石安县伯。高祖从晋阳动身经过滏口,抵达襄垣,尔朱兆领众从后追来。高祖在水边同兆宴饮,互相结拜兄弟后,各归军营。第二天清晨,兆又召高祖,高祖想安慰安慰他,打算前往,上马之前,腾拉着衣服给以了劝阻。于是兆便隔水谩骂,骑马赶回晋阳。这样,高祖就率部向东进发了。

当高祖起义信都时,腾因真心诚意地投入,故常参与大事的策划。腾认为朝廷隔绝,无法对其发号施令,不权且立一人为帝,那么人心就会思散,所以屡次向高祖建议,而得采纳,于是中兴主被立为帝。拜侍中,很快加使持节、六州流民大都督、北道大行台。高祖向邺城进军,让段荣留守信都,不久,改派荣镇驻中山,改令腾居守信都。攻克邺城后,授腾相州刺史,改封咸阳郡公,增加封邑连前合计一千三百户。入朝后为侍中。这时魏京兆王愉的女儿平原公主正在守寡,腾想娶她为妻,但却遭公主拒绝。侍中封隆之无妻,公主想嫁给他,腾因此嫉妒隆之,而且矛盾闹得好大。高祖上书皇帝,请免朝官,任命其为外职,很快又复原位。

孙腾为高祖心腹,居于高祖门下,同斛斯椿等共掌机密。椿已滋发异心,因而两人关系总是不能协调。腾深受猜忌,感觉到灾难马上要降临头上,于是秘密率领十余骑奔赴晋阳。高祖领兵讨伐斛斯椿,留腾行并州刺史事,又任命他为冀相殷定沧瀛幽安八州行台仆射、行冀州刺史事,复行相州刺史事。

天平初年,入朝为尚书左仆射,并主持内外所有的大事,兼司空、尚书令。此时西魏遣将寇掠南兖,帝诏令腾为南道行台,统领诸位将领攻打。腾怯懦,缺少威略,结果失败而返。又拜司徒。当初北境边地战乱兴起时,腾丢失一女,富贵起来后,派人到处访问寻找,却没有获得线索,怀疑女儿成了他人的奴婢。腾为司徒后,凡有奴婢来请求成为良人时,并不问虚实,一概应允,其目的,是希望免除更多的人的奴婢身份,从中找到自己的女儿。高祖入朝,有人将这一情况作了报告,听说此事,高祖极其恼怒,撤掉了他的司徒官职。武定中,受命出使青州,搜括浮逃户口,归,迁太保。早些年,博陵人崔孝芬收养贫寒人家的女子为养女,孝芬死,他的妻子改嫁郑伯猷,也将这个养女贾氏带到了郑家。贾氏年轻美貌,孙腾就将她娶到家来,开始是妾,其妻袁氏身亡,腾认为贾氏养了儿子,便扶她做了正,帝诏封为丹阳郡君,腾又请求朝廷将前妻袁氏的爵号回授给女儿。这类违礼肆情之事还可举出一些。

腾早年依附高祖,艰辛劳苦,恭谨勤勉,深得敬重。当高祖将其安插入魏朝廷后,对其寄予重望,但他得志之时,骄狂傲气,予夺由己,求财纳贿,不知节制;生官死赠,不行贿赂是办不成功的;官府收藏的银器,他则盗为家有;亲近小人,重在聚敛。居住邺城,与高岳、高隆之、司马子如被人称为“四贵”,但其专恣非法,无所不为,在这几人中最为突出。高祖曾经多次指责规劝,但他不能收敛,因此深受朝野人士的讥讽嘲笑。武定六年(548)四月薨,时年六十有八。赠使持节、都督冀定等五州诸军事、冀州刺史、太师、开府、录尚书事,谥号文。天保初,以腾有佐辅之功,文宣帝诏令祭告其墓。皇建中,配享高祖庙庭。子凤珍继嗣。凤珍愚昧平庸,武平中,死在开府仪同三司位上。

高隆之,字延兴,本姓徐,自称本家的郡望是高平金乡。父干,魏朝白水郡郡守。因干被姑父高氏收养,所以就随了姑父的姓。隆之富贵后,魏朝赠干司徒公、雍州刺史。隆之后来立有辅佐之功,高祖请他做了叔伯弟弟,故称他是渤海..地人氏。

隆之身高八尺,须髯漂亮,性格深沉且有志向。魏汝南王悦任司州牧,请他做了户曹从事。建义初年,被朝廷委任为员外散骑常侍,同行台于晖前往泰山讨伐羊侃,晖推荐隆之为行台郎中,又拜给事中。这时,同高祖关系极其密切。高祖移驻晋州,任命他为治中,并行平阳郡刺史事。

随从高祖在山东起义后,被擢升为大行台右丞。魏中兴初年,除御史中尉,领尚食典御之职。跟着高祖平定邺地后,摄行相州刺史事。从高祖在韩陵打败了四胡。太昌初,除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西魏魏文帝曾因喝酒之事与隆之结怨,而罢免了他的官爵。高祖责备隆之不会协作忍让,便上书皇帝请放隆之出都城任北道行台,转并州刺史,封平原郡公,食邑一千七百户。隆之请求减除七百户,还希望能让出自己的四阶转授给兄长高腾,朝廷特意下诏批准了他的请求,依然委任他做沧州刺史。高祖诛讨斛斯椿,拜隆之为大行台尚书。大司马、清河王..为帝,拜隆之侍中、尚书右仆射,领御史中尉。他因浪费诸多人力,修建寺塔,而遭高祖责备。

天平初年,其母去世,隆之卸职守孝,很快帝诏令起复为并州刺史,入朝做尚书右仆射。此时初次由国家颁发给百姓田地,贵家势族乘机抢占良田美地,贫寒弱小得到的却是瘠薄之土。隆之启禀高祖,马上全部进行了更改,才算取得了均平。又兼任营构大将之职,京城内的所有制造,都由他掌管。扩筑南边城墙,长达二十五华里。因为漳水临近皇宫,他又修造长堤用以防备洪水的暴涨。他还开挖渠道导引漳水入护城河,建造治水的碾石岂,这些都是有益于时的好事。

魏从孝昌年开始,天下动乱,刺史太守都是本州本郡的都督,即使没有战事,也都拥有一定数量的佐僚,因此对当地百姓颇多侵扰。隆之上表,认为这都不是边境要地,而所有的兵马应该全部撤裁。另外,朝贵们喜欢凭借常侍的官职来获得貂蝉的服饰,隆之上表请求解除自己的侍中之职,并同时希望所有享用侍中服饰的,也一概罢免。帝采纳其建议,下诏执行。自从国家进入多事之秋后,冒名顶替、窃居官位者不可胜数,隆之奏请检括,因涉及到五万多人,而引得舆论大哗,隆之惧怕起事,便停止了。帝诏令隆之监起居事,进位司徒公。

武定中,隆之为河北括户大使。旋被朝廷召还,授领军将军、录尚书事,不久兼任侍中。依前出任青州刺史。又被追回,拜太子太师、兼尚书左仆射、吏部尚书,迁太保。此时世宗主持朝政,使得世风大变,隆之偶尔收纳贿赂,世宗知晓后,就在尚书省当众大加斥责。

齐立国,进隆之爵位为王。很快又以本官录尚书事,兼领大宗正卿,监修国史。隆之性格小有虚浮,对朝廷的羽仪、百戏、服制等常有改易,而不遵循旧制,所以招致了时论的非议。他在射堂的靶墙上建了三个具有壮勇之势的人像。显祖曾到东山,在射箭的时候对隆之说:“射堂的靶墙上可做成猛兽形象,以便保存古义,你为什么要作成人形?整天用箭射它们,我是不愿意的。”隆之听了,无言以对。

早些年,世宗交付重任给兼右仆射崔暹、黄门郎崔季舒等人,当世宗驾崩的时候,隆之向显祖进言,请他将这几个人处死,但遭到了拒绝。显祖认为隆之是旧人,便委托给政事,崔季舒诸人则利用原先结下的矛盾,向帝进谗说:“隆之每当接见上诉之人,就显示出特别的哀矜情绪,用来反映自己的权力有限。”显祖认为隆之承担的职掌重大,知道他受了冤枉,极力地给以了保护,但又认为他推脱责任,求其声名,不是大臣的风度。天保五年(554),隆之被拘禁到了尚书省。有次,隆之与元昶一道喝酒,喝得正兴起的时候,对昶说:“同王交游往来,即使是死,也不会变卦。”有人将此话密报了朝廷。另外,文宣帝在未登基之日,常常遭受隆之的欺侮。帝将受魏禅让,大臣们都表示反对,隆之也是其中之一。帝均把这些事牢牢记在心里,趁此机会,新帐旧账一齐算,帝下令壮士将他狠狠地揍打了一顿。放出尚书省后,他想喝水,有人不给他,隆之说:“现在在哪里!”硬是满足了自己的要求。又随从车驾出外巡幸,一下子死在路上,时年六十有一。赠冀定瀛沧幽五州诸军事、大将军、太尉、太保、冀州刺史、阳夏王。但没有得到谥号。

隆之虽然没有读书,但是崇尚文雅,凡遇缙绅名流,一定依礼接待。其寡姐做尼姑后,就像服侍母亲一样的对待;训育教导儿子,首先使用的还是文义。因此极得时论的称赏。显祖末年,猜忌怀疑,即便是对死去的隆之也不放过,不仅诛杀了他的儿子德枢等十余人,全部投尸漳河,而且挖开隆之的坟墓,从棺材中拖出他的尸体,下葬虽有一年多,形象却丝毫没有改变,帝叫人斩断肢体,抛弃漳河。一下子,隆之绝了后代。乾明中,朝廷诏令其兄子子远为隆之的后嗣,袭爵阳夏王,还归还了家产财宝。当初,隆之得高祖信任,但他阴险狠毒,对人稍有不满,肯定要想法报复。仪同三司崔孝芬想同他结成姻亲,没有成功,太府卿任集和他一道知掌营建构造,两人颇是不和,瀛州刺史元晏以私事相托,没有结果,于是,隆之故意找岔子捏造罪名,让朝廷一个个地加以处死。隆之最终满门抄斩,人们认为这是老天的报应。

司马子如,字遵业,河内温地人氏。八世祖模,晋时为司空,南阳王,模长子保,因朝廷动乱出奔凉州,于是就定居到了此地。魏平定姑臧,又迁居云中。子如的家谱是这样记载的。父兴龙,魏鲁阳太守。

子如少时机敏,能言善辩,还喜欢交结豪杰,尤其是依托高祖后,两人的情义更是深重。孝昌中,北州沦陷,子如便携妻带子南逃肆州,受到尔朱荣的厚待,并被委任为中军将军。尔朱荣挺进洛阳,以子如为司马,持节、假平南将军,监领前军。军队抵达高都,尔朱荣认为建兴地势险阻,为往来的要冲,故有后顾之忧,所以委派子如为建兴太守、当郡都督。永安初年,封平遥县子,食邑三百户,依然为大行台郎中。尔朱荣知道子如长于明辩,能分析形势,多次派遣他赴朝廷禀报情况,任务完成得很好,孝庄帝也曾接待过。葛荣叛乱,相州孤立无援,尔朱荣指令子如从小路赶赴邺城,助相州刺史防守。平定葛荣之乱,晋爵为侯。元颢进据洛阳后,人心动摇,朝廷认为子如曾防守过邺城,在当地极有威信,就命令他行相州刺史事。元颢败亡,子如被征召为金紫光禄大夫。

尔朱荣被朝廷处死之前,子如知道事情会马上恶化,急忙溜出宫来,跑到尔朱荣家,带着尔朱氏的妻、子及尔朱世隆等逃出了京城。世隆想返归北地,子如不同意,说:“事不宜迟,兵不厌诈,天下大乱,唯强是视,于此机会,不可以向世人显现懦弱。如果想逃往北方,恐怕变故会接踵而至,不如兵分两路,一路把守河桥,另一路直扑京城,出其不意,极有可能使敌溃散。假若未能随心所欲,但也很好地显现了自己的力量,集中了人们的视线,使其惧怕我的威势。”这样世隆就依子如之计进逼京师。魏长广王即位,子如兼任尚书右仆射。前废帝又拜他为侍中、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晋爵阳平郡公,食邑一千七百户。子如坚辞不受仪同三司。高祖于信都举起义旗,尔朱世隆知子如与高祖关系密切,猜忌他,让他出任南岐州刺史。子如愤慨,痛哭流涕陈述自己不能赴任的理由,但是没有得到朝廷的批准。

高祖进占洛阳,子如打发人带着礼物祝贺,还叙说两人往日的友情。很快被朝廷召回京师,任命为大行台尚书,朝夕跟随在皇帝的身边,参预国家大事。天平初年,拜左仆射,与侍中高岳、侍中孙腾、右仆射高隆之等人共同执掌朝政,因而甚得皇帝信任。高祖镇守晋阳,子如经常前去拜谒,所以高祖待他甚厚,并和他同桌吃饭,从早晨一直交谈到晚上,当他动身返京时,高祖和武明皇后都有馈赠。每次都是如此。

子如生性豪爽,加之依恃旧恩,在掌管文簿登记的时候,任意予夺,公然收受贿赂,而毫无顾忌。兴和中,为北道行台,巡检各州,太守县令诸官,可以随时罢黜升降。子如到定州,杀了深泽县县令;至冀州,砍了东光县县令的头。两人被斩,都是因为羁留事务而出了纰漏。如果话说得不好,不合心意,便指使武士殴打,还用杀头相威胁。士庶惶恐,不知怎么办才行。转任尚书令。首举义旗之时,子如并未亲身参预,他只不过是凭借与高祖的关系,担当了朝廷的重任,因此狂妄自大,聚敛不息。此时世宗入朝辅政,内心里讨厌他,即指使御史中尉以赃贿罪弹劾,拘禁在尚书省。帝诏令免其死罪,削除官爵。不多时日,起复为冀州刺史。子如能知错改错,在冀州揭发奸伪,其僚佐很是畏服,所以名声很好。转行并州刺史事。诏复官爵,别封为野王县男。食邑二百户。

齐受禅,帝认为子如有翼赞之功,别封为须昌县公,很快升任司空。子如幽默滑稽,说话不加裁剪,有时很是下流肮脏,因而受到了一些人的非议。不过,他侍奉其姊甚为殷勤,抚育诸兄之子女极其慈爱,故得到当时名流的称颂,人们自然地引作了榜样。子如一向不耿直,也就不能平心待物。世宗时,中尉崔暹、黄门郎崔季舒等人均受重用。世宗驾崩后,崔暹等前往晋阳,子如趁机向显祖进言,诉说他们的罪恶,请求将其诛杀。不久,子如骑马过关,被有司劾奏。显祖多次责备子如说:“崔暹、季舒事朕的先世,有什么大罪,你为何要劝我杀他们?”于是子如的官职就被免掉了。过了许久,朝廷认为子如为先帝的旧臣,就拜他做了太尉。不久因病而死,时年六十四。赠使持节、都督冀定瀛沧怀五州诸军事、太师、太尉、怀州刺史,赐物一千段,谥号文明。

子消难嗣继。消难娶高祖女,因是主婿、贵公子,而历职中书、黄门郎、光禄少卿。出任北豫州刺史,镇守武牢。消难博览史传,有风采神韵,但是却不廉洁,在北豫州时被御史弹劾过。又由于与公主关系疏远,公主悄悄地向皇上控诉,消难害怕得罪,便招延邻国之敌,逃亡到关西。

子如兄纂,早死,因子如显贵,赠岳州刺史。纂长子世云,轻佻无行,累迁卫将军、颍州刺史。世云本无功勋,只是因为子如的缘故,数历州郡。依恃叔父之权势,大力聚敛,肆行奸秽。在即将被治罪之时,内心惊恐,恰好侯景叛逆,世云便举州归从了侯景。此时世云的胞弟也在邺城,更使得他死心塌地地投靠了侯景。朝廷诸将将侯景围困在颍川,世云登上城墙面对攻城的将领,出言极为不逊。世宗顾及子如的脸面,免其诸弟死罪,将他们流放到了北边。侯景在涡阳失败后,世云又有了异心,很快就被侯景砍头。

世云弟膺之,字仲庆。少好学,风度好仪容美。天平中,子如大贵,膺之自尚书郎迁为中书郎、黄门郎。子如别封须昌县公,转让给了膺之。膺之家财富足,但还在不断积聚。王元景、邢子才等人认为他有志向,十分推崇。因为疏简傲物,天保年间,一直遭到冷落。乾明中,王..将此情况向肃宗作了报告,朝廷委任他做了卫尉少卿。河清末年,为光禄大夫。患痢疾,长年卧床不起,到武平中,还不能朝谒,诏就家拜仪同三司。膺之喜读《太玄经》,注释过扬雄的《蜀都赋》。常说:“我想和扬子云比试高下。”齐亡的这年,因痢疾而死,时年七十一年。

膺之弟子瑞,天保中为定州长史,后迁吏部郎中。举止清勤平约。迁司徒左长史,兼廷尉卿,因公平而受世人称颂。乾明初年,领御史中丞,正色举察,被朝廷赞许。以疾病辞职,就拜祠部尚书。卒,赠瀛州刺史,谥文节。

子瑞弟幼之,清贞有素行,年轻时历职显贵。隋开皇中,死于眉州刺史任上。子瑞妻,令萱的妹妹,当令萱得宠于后主时,朝廷重赠子瑞怀州刺史,诸位儿子都同居显位:同游,武平末年任给事黄门侍郎。同回,太府卿。同宪,通直常侍。不过,同游终为嘉吏,隋开皇中为尚书民部侍郎,卒于遂州刺史位上。

史臣曰:高祖以晋阳为兵家重镇,是自己成就大业的根基所在,长期在这裹治兵训旅,积蓄力量,遥控朝廷大权,朝廷机务,托付者关系重大。而孙腾等人均不能清贞自守,不能以大道治理乱政,却一心聚敛,欲壑难填。当年萧何的留守关中,荀或的留守许都,可跟他们完全不一样呀!多亏世宗入朝秉政,责罚他们的骄纵,全力依靠崔暹等人,发挥其严肃政纪的威力,要不然,君子们都一个个伤心失望了,其结果将不堪设想。孙腾当初牵衣劝诫的诚心,有值得称道的地方。高隆之尽其心力于邺都的经营,又同是高祖早年未发迹时的朋友,早就结下深情,提高优待他俩的名位,大致说来还不失朝政基本秩序。至于司马子如,衹不过因为幼年时在一起玩耍胡闸而已,既无创业的贡献,又没有可称的政绩,竟白白地占据朝廷三公的高位!对其侄子的爱护,知道用大道理去教育他们。司马膺之的作风值得重视,司马幼之的清正自立,也值得称道。

赞曰:像古人的辅佐周文王、汉高祖一般,当北齐国运兴起之际,孙腾、隆之都尽力相助,成就了大业。但他们贪得无厌,有负于自己的崇高职责。至若司马子如,衹是一名无聊充数的官员。一个巧言令色的角色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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