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神记·卷十四》

昔高阳氏,有同产而为夫妇,帝放之于崆峒之野。相抱而死。神鸟以不死草覆之,七年,男女同体而生。二头,四手足,是为蒙双氏。

高辛氏,有老妇人,居于王宫,得耳疾,历时,医为挑治,出顶虫,大如茧。妇人去,后置以瓠篱,覆之以盘,俄尔顶虫乃化为犬。其文五色。因名盘瓠,遂畜之。时戎吴强盛,数侵边境,遣将征讨,不能擒胜。乃募天下有能得戎吴将军首者,赠金千斤,封邑万户,又赐以少女。后盘瓠衔得一头,将造王阙。王诊视之,即是戎吴。为之奈何?群臣皆曰:“盘瓠是畜,不可官秩,又不可妻。虽有功,无施也。”少女闻之,启王曰:“大王既以我许天下矣。盘瓠衔首而来,为国除害,此天命使然,岂狗之智力哉。王者重言,伯者重信,不可以女子微躯,而负明约于天下,国之祸也。”王惧而从之。令少女从盘瓠,盘瓠将女上南山,草木茂盛,无人行迹。于是女解去衣裳,为仆竖之结,着独力之衣,随盘瓠升山,入谷,止于石室之中。王悲思之,遣往视觅,天辄风雨,岭震,云晦,往者莫至。盖经三年,产六男,六女。盘瓠死,后自相配偶,因为夫妇。织绩木皮,染以草实。好五色衣服,裁制皆有尾形,后母归,以语王,王遣使迎诸男女,天不复两。衣服褊裢,言语侏(人离),饮食蹲踞,好山恶都。王顺其意,赐以名山,广泽,号曰蛮夷。蛮夷者,外痴内黠,安土重旧,以其受异气于天命,故待以不常之律。田作,贾贩,无关繻,符传,租税之赋。有邑,君长皆赐印绶。冠用獭皮,取其游食于水。今即梁汉、巴蜀、武陵、长沙、庐江郡夷是也。用糁,杂鱼肉,叩槽而号,以祭盘瓠,其俗至今。故世称“赤髀,横裙,盘瓠子孙。”槁离国王侍婢有娠,王欲杀之。婢曰:“有气如鸡子,从天来下,故我有娠。”后生子,捐之猪圈中,猪以喙嘘之;徙至马枥中马复以气嘘之。故得不死。王疑以为天子也,乃令其母收畜之,名曰东明。常令牧马。东明善射,王恐其夺己国也,欲杀之。东明走,南至施掩水,以弓击水。鱼鳖浮为桥,东明得渡。鱼鳖解散,追兵不得渡。因都王夫余。

古徐国宫人娠而生卵,以为不祥,弃之水滨。有犬,名鹄苍,衔卵以归。遂生儿,为徐嗣君。后鹄苍临死,生角而九尾,实黄龙也。葬之徐里中。见有狗垄在焉。

斗伯比父早亡,随母归在舅姑之家,后长大,乃奸妘子之女,生子文。其妘子妻耻女不嫁而生子。乃弃于山中。妘子游猎,见虎乳一小儿,归与妻言,妻曰:“此是我女与伯比私通生此小儿。我耻之,送于山中。”妘子乃迎归养之,配其女与伯比。楚人因呼子文为“谷乌菟。”仕至楚相也。齐惠公之妾萧同叔子见御,有身,以其贱,不敢言也,取薪而生顷公于野,又不敢举也。有狸乳而鹯覆之。人见而收,因名曰无野是为顷公。袁(金刃)者,羌豪也,秦时,拘执为奴隶,后得亡去,秦人追之急迫,藏于穴中,秦人焚之,有景相如虎来为蔽,故得不死。诸羌神之,推以为君。其后种落炽盛。

后汉定襄太守窦奉妻生子武,幷生一蛇。奉送蛇于野中,及武长大,有海内俊名。母死,将葬未窆,宾客聚集,有大蛇从林草中出,径来棺下,委地俯仰,以头击棺,血涕并流,状若哀恸,有顷而去。时人知为窦氏之祥。

晋怀帝永嘉中,有韩媪者,于野中见巨卵。持归育之,得婴儿。字曰撅儿。方四岁,刘渊筑平阳城,不就,募能城者。撅儿应募。因变为蛇,令媪遗灰志其后,谓媪曰:“凭灰筑城,城可立就。”竟如所言。渊怪之,遂投入山穴间,露尾数寸,使者斩之,忽有泉出穴中,汇为池,因名金龙池。元帝永昌中,暨阳人任谷,因耕,息于树下,忽有一人着羽衣就淫之。既而不知所在。谷遂有妊。积月,将产,羽衣人复来,以刀穿其阴下,出一蛇子,便去。谷遂成宦者,诣阙自陈,留于宫中。旧说:太古之时,有大人远征,家无余人,唯有一女。牡马一匹,女亲养之。穷居幽处,思念其父,乃戏马曰:“尔能为我迎得父还,吾将嫁汝。”马既承此言,乃绝缰而去。径至父所。父见马,惊喜,因取而乘之。马望所自来,悲鸣不已。父曰:“此马无事如此,我家得无有故乎!”亟乘以归。为畜生有非常之情,故厚加刍养。马不肯食。每见女出入,辄喜怒奋击。如此非一。父怪之,密以问女,女具以告父:“必为是故。”父曰:“勿言。恐辱家门。且莫出入。”于是伏弩射杀之。暴皮于庭。父行,女以邻女于皮所戏,以足蹙之曰:“汝是畜生,而欲取人为妇耶!招此屠剥,如何自苦!”言未及竟,马皮蹶然而起,卷女以行。邻女忙怕,不敢救之。走告其父。父还求索,已出失之。后经数日,得于大树枝间,女及马皮,尽化为蚕,而绩于树上。其(上尔下虫)纶理厚大,异于常蚕。邻妇取而养之。其收数倍。因名其树曰桑。桑者,丧也。由斯百姓竞种之,今世所养是也。言桑蚕者,是古蚕之余类也。案:天官:“辰,为马星。”蚕书曰:“月当大火,则浴其种。”是蚕与马同气也。周礼:“教人职掌,票原蚕者。”注云:“物莫能两大,禁原蚕者,为其伤马也。”汉礼皇后亲采桑祀蚕神,曰:“菀窳妇人,寓氏公主。”公主者,女之尊称也。菀窳妇人,先蚕者也。故今世或谓蚕为女儿者,是古之遗言也。

羿请无死之药于西王母,嫦娥窃之以奔月,将往,枚筮之于有黄。有黄占之曰:“吉。翩翩归妹,独将西行。逢天晦芒,毋恐毋惊。后且大昌。”嫦娥遂托身于月,是为“蟾蠩”。

舌埵山帝之女死,化为怪草,其叶郁茂,其华黄色,其实如兔丝。故服怪草者,恒媚于人焉。荥阳县南百余里,有兰岩山,峭拔千丈,常有双鹤,素羽皦然,日夕偶影翔集。相传云:“昔有夫妇隐此山,数百年,化为双鹤,不绝往来。”忽一旦,一鹤为人所害,其一鹤岁常哀鸣。至今响动岩谷,莫知其年岁也。

豫章新喻县男子,见田中有六七女,皆衣毛衣,不知是鸟。匍匐往得其一女所解毛衣,取藏之,即往就诸鸟。诸鸟各飞去,一鸟独不得去。男子取以为妇。生三女。其母后使女问父,知衣在积稻下,得之,衣而飞去,后复以迎三女,女亦得飞去。

汉灵帝时,江夏黄氏之母浴盘水中,久而不起,变为鼋矣。婢惊走告。比家人来,鼋转入深渊。其后时时出见。初,浴,簪一银钗,犹在其首。于是黄氏累世不敢食鼋肉。魏黄初中,清河宋士宗母,夏天于浴室里浴,遣家中大小悉出,独在室中。良久,家人不解其意,于壁穿中窥之。不见人体,见盆水中有一大鳖。遂开户,大小悉入,了不与人相承。尝先着银钗,犹在头上。相与守之。啼泣无可奈何。意欲求去,永不可留。视之积日,转懈。自捉出户外。其去甚驶,逐之不及,遂便入水。后数日,忽还,巡行宅舍如平生,了无所言而去。时人谓士宗应行丧治服;士宗以母形虽变,而生理尚存,竟不治丧。此与江夏黄母相似。

吴孙皓宝鼎元年六月,晦,丹阳宣骞母,年八十矣。亦因洗浴化为鼋,其状如黄氏。骞兄弟四人,闭户卫之,掘堂上作大坎,泻水其中。鼋入坎游戏。一二日间,恒延颈外望,伺户小开,便轮转自跃入于深渊。遂不复还。汉献帝建安中,东郡民家有怪;无故,瓮器自发訇訇作声,若有人击。盘案在前,忽然便失,鸡生子,辄失去。如是数岁,人甚恶之。乃多作美食,覆盖,着一室中,阴藏户间窥伺之。果复重来,发声如前。闻,便闭户,周旋室中,了无所见。乃闇以杖挝之。良久,于室隅间有所中,便闻呻吟之声,曰:“●!●!”宜死。开户视之,得一老翁,可百余岁,言语了不相当,貌状颇类于兽。遂行推问,乃于数里外得其家,云:“失来十余年。”得之哀喜。后岁余,复失之。闻陈留界复有怪如此。时人咸以为此翁。

《搜神记·卷十四》译文及注释

古时高阳氏的时候,有两个同一母亲生下来的人给成了夫妻,颛顼帝把他们流放到崆峒山边的原野上,西人互相抱着死了。仙鸟用不死之草覆盖了他们,七年后,这男女两人长在同一个身体上,又活了,两个头,四只手,四只脚,这就是蒙双氏。

高辛氏的时候,有个老年妇女住在王宫,患耳朵上的疾病已有一段时间了。医生为她挑治,挑出一只硬壳虫,大小如同蚕茧。这老年妇女离开后,医生把它放在瓠瓢中,再用盘子盖住了它,不久这硬壳虫就变成了一条狗,它身上的花纹有五种颜色,医生便把它命名为“盘瓠”,并饲养它。当时戎吴部落十分强盛,屡次侵犯边境,君王便派遣将军去讨伐,但总不能擒获取胜。于是就向全国招募,如果有谁能取得戎吴将军的首级,就赏金一千斤,分封给城邑一万户,还把国王的小女儿赐给他。后来盘瓠衔到一个人头,叼到王宫门外。国王仔细察看,正是戎吴将军的头。国王问各位大臣:“对这件事怎么处理呢?”各位大臣都说:“盘瓠是牲畜,不能给它做官,又不能给它娶妻。它虽然有功劳,也不要对它实施奖赏了。”国王的小女儿听说了这件事,禀告国王说:“大王已经把我许诺给天下了。现在盘瓠叼着首级来了,为国家除去了祸害,这是上天使它获得了这样的成功,难道是狗的智慧和力量吗?称王的人看重诺言,称霸的人讲究信用,您不可以因为我轻微的身躯,而在天下人面前违背了公开的誓约,这是国家的灾祸啊。”国王害怕了,因而听从了她,让小女儿跟从盘瓠。盘瓠带着国王的女儿登上南山,山上草木茂盛,没有人的行踪。于是国王的女儿就脱去华贵的官廷服装,梳成了奴仆的发髻;穿上了便于用力干活的衣服,跟随着盘瓠登高山进深谷,最后在石洞中安居了下来。国王很悲伤,老是想念她,于是就派人前去察看寻觅,但老天总是刮风下雨,山岭震动,云层阴暗,去的人没有一个能到达那里。大概过了三年,国王的女儿便生了六个男孩和六个女孩。盘瓠死了以后,六对孩子自己互相结成配偶,成了夫妻。他们用树皮纺织,用草籽的颜色来染色,喜欢穿象盘瓠毛色那样有五种颜色的衣服,裁制的衣服都有尾巴。后来他们的母亲回去了,把这一切告诉了国王,国王派出使者去迎接那几个男女,这次老天也不再下雨了。这些人衣服色彩斑斓,说起话来含混难辨,吃喝的时候总是蹲着,喜欢山野而厌恶都市。国王顺从他们的意愿,赐给他们名山大泽,把他们称为“蛮夷”。称作蛮夷的这种人,外表看上去呆头呆脑,实际上却很聪慧机敏,他们安心于自己的乡土风俗,看重旧有的道德习惯。因为他们从上天那里禀受了特别的气质,所以国王用不同平常的法律来对待他们:无论是种田的还是经商的,出入关隘都不需要交验帛制凭证与符节,也不需要缴纳租税;凡是拥有城邑的君长,都赐给印信绶带;他们的帽子用水獭皮做成,取义于他们和水獭一样在江河中寻求食物。今天粱州、汉中郡、巴郡、蜀郡、武陵郡、长沙郡、庐江郡的蛮夷,都是这样。他们把米饭和鱼肉混在一起,敲着木槽叫喊着,用这样的方式来祭祀盘瓠,这种风俗一直流传到今天。所以现在的人还说:“露着大腿,系着短裙,是盘瓠的子孙。”

高丽国国王的随身婢女怀孕了,国王要杀死她,婢女说:“有一团象鸡蛋那样大的气体,从天上掉下来,所以我怀孕了。国王因此没杀死她。后未她生了个孩子,被迫扔到了猪圈里,猪用嘴巴向孩子哈气,孩子被移致马厩中,马又向孩子哈气,所以孩子能不死。而国王却迷惑地以为这孩子是上帝的儿子,于是就叫他母亲收养他,并给他取了个名字叫“东明”,经常叫他去放马。东明善于射箭,国王怕他夺了自己的江山,于是想杀掉他。东明便逃跑了,向南逃到掩施水边,用弓拍打水面,鱼鳖便浮出水面架成桥,东明才得渡过河去。他过河后鱼鳖散去,追兵便不能过河了。东明就在夫馀国建都称王。

古代徐国的一个宫女,怀孕以后却生下一个卵,她认为不吉利,就把它扔在河边。有条狗名叫“鹄苍”,把这卵叼了回去,就生了个儿子,这儿子就是徐嗣君。后来鹄苍快死的时候,长出了角和九条尾巴,它其实是条黄龙,于是人们把它安葬在徐国的乡间。现在在那里还保留着狗的坟。

斗伯比的父亲早就死了,他跟着母亲回去,住在外公外婆的家里。后来他长大了,便与妘子的女儿私通,生了子文。那妘子的妻子觉得女儿没有出嫁就生儿子是很丢脸的事,就把子文丢在山里。妘子到野外打猎,看见老虎给一个小孩喂奶,回家后就和妻子讲了。妻子说:“这是我女儿与斗怕比私通而生下的小孩。我觉得很丢脸,就把他送到了山中。”妘子却把他接了回来加以抚养,并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斗伯比。楚国人因而称呼子文做谷乌菟(楚国人把喂奶叫做谷,把老虎叫做乌菟),他做官一直做到楚国的令尹。

齐惠公的小妻萧同叔子,被齐惠公睡了后怀孕了。因为她的地位卑贱,所以不敢说出来。她拿了一些柴草把顷公生在田野中,又不敢抚养他。有只野猫来喂奶,鹯鹰又来掩护他,有人看见了就把他收养起来,因而给他取名叫“无野”。这就是齐顷公。

袁釰,是羌族的豪杰。秦朝的时候,他被抓住当了奴隶,后来幸得逃跑。秦国人追赶他,情况十分紧迫,他就躲在洞穴中。秦国人用柴火扔进洞中烧他,有个象老虎似的影象来给他遮蔽,所以他能不死。羌族的各个部落都认为池很神,所以推举他当君主。后来羌族各个部落都十分强盛。

东汉时定襄太守窦奉的妻子生下儿子窦武,同时生下了一条蛇,窦奉就把蛇放到田野中。等到窦武长大后,在国内享有俊美的名声。他母亲死了后将要下葬,还没有把棺材下到墓穴时,宾客们都聚集在一起,忽然有条大蛇从树林的草丛中爬出来,径宜来到棺材底下,盘在地上不停地低头抬头,用头敲击那棺材,鲜血眼泪一起流出来,样子看上去十分哀痛,过了一会儿它就游走了。当时的人知道这是窦家的吉兆。

晋怀帝永嘉年间(公元307年—313年),有位韩老太婆在田野中发现一个大卵,就把它拿回家孵化,便得到一个婴儿,给他取了个名字叫“撅儿”。撅儿四岁的时候,刘渊因为修筑平阳城老是不成功,所以就招募能筑城的人。撅儿应募后,便变成了蛇,他在前面爬行,叫韩老太婆跟在他的后面撤上一些灰作为标记。他对韩老太婆说:“在撒灰的地方筑城,城可以马上筑成。”结果就象他所说的那样,把城筑成了。刘渊觉得这条蛇很奇怪,就派人把它丢进了山洞中,蛇的尾巴还露出洞口几寸,这派去的人便把尾巴斩断了,忽然有股泉水从山洞中流出来,汇聚成一个水池,人们就把它命名为“金龙池”。

晋元帝永昌年间(公元322年—323年),暨阳县人任谷,因为干活累了而在树下休息。忽然有一个人,穿着用羽毛编织成的衣服,走来奸污了任谷,过后却又不知道这人到哪里去了,任谷于是就怀孕了。妊期满月将要分娩,那穿羽毛衣服的人又来了,他用刀刺破了任谷的下阴,取出一条小蛇就走了。任谷于是成了不能生育的阉人,到宫中自己陈述了这种情况,于是被留在宫里。

传说在远古时代,有一个大人出门远行,家里没有其他的人,只有一个女儿。另外还有雄马一匹,由女儿亲自来喂养。女儿居住在偏僻闭塞的地方,十分思念她的父亲,就和马开玩笑说:“你能给我把父亲接回家,我就嫁给你。”马听了这话,就挣断了缰绳出门去了,径直跑到她父亲那里。父亲看见了马又惊又喜,便拉过来骑了。马望着它来时的方向,悲哀地嘶叫不停。父亲说:“我这儿没有什么事情,这马却这样哀叫,我家里是否发生了什么事呢?”他急忙骑着马回了家。因为这畜生对主人有非同寻常的情谊,所以主人也优厚地加以饲养,但马却不肯吃料,每次看见那女儿进出,总是似喜似怒地踢蹄蹦跳,象这样的情况不止一次。父亲对这种情况感到很奇怪,就偷愉地询问女儿。女儿便把与马开玩笑的事一一告诉了父亲,认为一定是因为这个缘故。父亲说:“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我怕它会玷污了我家的名声。另外,你别再进进出出了。”于是父亲埋伏在暗处用弓箭把马射死了,并把马皮剥下来晒在院子中。父亲走了,女儿和邻居家的姑娘在晒马皮的地方玩耍,女儿用脚踢着那马皮说:“你是畜生,还想娶人做媳妇吗?结果招来了这屠杀剥皮,为什么要自讨苦吃呢?”话还来不及说完,那马皮突然挺立起来,卷着女儿飞走了。邻居家的姑娘又慌又怕,不敢救她,便跑去告诉她的父亲。她父亲回来,到处寻找,女儿已经出门失踪了。后来过了几天,在一棵大树的树枝中找到了,但女儿和马皮都变成了蚕,在树上吐丝作茧,那蚕茧丝不乱,又厚又大,不同于通常的蚕茧。邻近的妇女取这种蚕饲养,收入增加了好几倍。因而人们把那棵树命名为“桑”。“桑”,就是“丧”,是悼念死亡的意思。从此百姓争着种植桑树,现在用来养蚕的就是这种树。平常所说的“桑蚕”,是古蚕中残剩下来的一种。根据《天官》的说法,辰对应马星。《蚕书》上说:“对应大火的那个月(指二月),就要浴蚕选种了。”这样看来,那么蚕和马具有同一种元气。《周礼》规定,校人(应作“马质”)的职务是主管“禁止再次浴蚕选种”。郑玄的注解说:“事物不能同时为大。禁止再次浴蚕选种,是因为怕它伤害了马。”按照汉代的礼仪,皇后亲自采桑,祭祀的蚕神叫做“菀窳妇人”、“寓氏公主”。公主,是对女子的尊称,菀窳妇人,是第一个教老百姓养蚕的蚕神。所以现在社会上有人把蚕叫做女儿,这实是古代遗留下来的词语啊。

羿从西王母那里求得了不死之药,嫦娥偷了这药飞奔到月亮上。她快要动身的时候,到巫婆有黄那里占卜。有黄给她占卦说:“吉利。嫁出去的妹妹轻快地飞翔,独自一人将奔向西方。正好遇上天空阴暗无光,不要恐惧不要惊慌,以后将会无限兴旺。”嫦娥于是栖身在月亮上。她就是那月亮上的蟾蜍。

舌埵山,赤帝的女儿死在那里,变成了怪草,它的叶子非常茂盛,它的花呈黄色,它的果实象兔丝。所以服食怪草的人,常常比别人妩媚。

营阳县南边一百多里,有座兰岩山,峻峭挺拨,高达千丈。那山上曾经有一对鹤,白色的羽毛洁净明亮,它们或飞翔,或栖息,总是日夜形影不离。人们互相传说道:“从前有一对夫妻,隐居在这座山中几百年,后来变成了一对白鹤,在这座山上来往不断。忽然有一天,一只鹤被人杀害了,剩下的那一只鹤,一年到头常常哀叫。直到今天那鹤鸣的回声还震动着山谷,没有谁能知道它究竟叫了多少年。”

豫章郡新喻县的一个男子,看见田间有六七个女子,都穿着羽毛做成的衣服。他不知道她们是鸟,就爬上前去,拿了其中一个女子脱下来的羽毛衣服,取来把它收藏了。接着就走近那几只变成了女子的鸟。那几只鸟各自飞跑了,只有一只鸟不能飞走。这男子就娶了她当作妻子,一共生了三个女儿。她后来让女儿去问父亲,才知道那衣服藏在稻垛下,她找到衣服,便穿上飞跑了。后来她又来迎接三个女儿,女儿们也都飞走了。

汉灵帝的时候(公元168年—189年),江夏郡黄氏的母亲在浴盆中洗澡,过了很长时间也没有起来,结果竟变成了鳖。婢女惊慌地奔走相告,但等到家里的人赶来的时候,那鳖已经出门爬进了深水潭。后来它又经常出现,当初洗澡时插在头上的一根银钗,还在它的头上。于是黄氏几代人都不敢吃鳖肉。

曹魏黄初年间(公元220年—226年),清河国宋士宗的母亲,夏天在浴室中洗澡时,打发家里的大人小孩全都出门,她独自一个人在浴室中呆了很长时间。家里的人不明白她的用意,就在墙洞中偷偷地看她,大家看不见人体,只看见浴盆的洗澡水中有一只大鳖。于是大家就打开了这浴室的门,一家老小全部涌了进去,但那大鳖一点儿也不和他们接话。她洗澡前戴上去的银钗,还在头上。家里的人都互相守护在她的周围啼哭,对她一点办法也没有。看那大鳖的意思,是想求大家让它出去,再也不能留在这儿了。大家看护她看了好几天,便逐渐有点放松了,她便趁机溜出门外。她跑得很快,家里的人追也追不上,于是她就钻进了河中。过了几天,她忽然回来了,还象平时那样巡视了一下家里的房屋,一句话也没讲就走了。当时的人劝宋士宗应该为她开丧服孝,宋士宗认为母亲的形状虽然变了,但她的生命还存在着,所以竟没有为她办丧事。这与江夏郡黄氏的母亲是相似的。

吴国孙皓宝鼎元年(公元266年)六月廿九日,丹阳郡宣骞的母亲已经八十岁了,也因为洗澡而变成了鳖。她的情况和黄氏的母亲一样。宣骞兄弟四人关上门守卫着她,还在厅堂上挖了个大坑,把水倒在里面。这只鳖爬进坑中玩耍,在那一二天时间里,常常伸着脖子向外探望。等到门稍微开了一点,她便象车轮似地滚了出去,纵身一跳,跳进了深水潭。于是就不再回来了。

汉献帝建安年间(公元196年—220年),东郡一个老百姓家发生怪事。无缘无故地一只瓮会自己产生震动,发出铿铿铿的声音,好象有人在敲击。盘子和案桌本来在面前,忽然之间便消失了。鸡生了蛋,总是丢失。象这样已经有好几年了,人们非常厌恶这些事。于是就烧了很多美味佳肴,把它遮盖好,放在一个房间里,这个人便暗中潜伏在门背后,偷偷地伺候着。那怪物果然又来了,发出的声音还是象过去那样。这潜伏着的人一听见这声音就马上把门关上,但在房间里周旋了好半天,一点儿也没看见什么。于是这人就在暗中用棍子到处乱打,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在墙角边有什么东西被打着了,接着便听见呻吟的声音说:“唉哟,哎哟,要死了!”开门一看,便发现一个老头,大约有一百多岁,但说起话来却一点儿也不相称,他的容貌形状很象野兽。于是就去打听查询,便在几里以外找到了他的家,他家里的人说:“他已失散了十多年。”家里找到了他又悲哀又高兴。过了一年多,家中又不见他回来了。听说陈留郡的边界上又出现象上面所说的那种怪事,当时的人都认为就是这个老头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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