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合肥新桥机场。
下了飞机脚踏实地，灵风心中反而愈发空荡荡的。
失落吧。
又是这该死的感觉。
每每这个时候总是觉得不属于这个城市，没有什么存在感。
但还不到放弃的时候。
跟随人群穿过廊桥，灵风不知不觉加快了脚步，连续越过几个蜗行牛步之人，顿然有些行云流水般的感觉，压在心头的惶惶之感渐渐消散。
呼……
继续。
就是这种感觉。
前面又一个在款款而行，她右侧恰有空档。
何曾料到，这人鬼使神差般遽然停下，蓦然向右扭头转身，身姿绰约，齐腰长发被甩开飘了起来，宛若孔雀开屏，却戛然而止。
倒没难着灵风，他几乎是说停就停，但披发女却明显乱了方寸，那一双满是惊愕的大眼睛几乎占据了灵风所有的视线，嗅着漫入鼻腔的莫名香味，少有愧疚。
“啊……”
一声轻柔的娇呼，绽放在灵风耳边。
“不好！”灵风发现披发女只顾上身后仰，但是脚步忘了走动，整个身体已呈跌倒之势，双手还在两侧徒劳地划动。
灵风来不及拉开马步，也没时间犹豫，立马右脚斜上错开一步，右手揽住她右侧后背，左手扣着她左侧臀部，没时间品味传递到指尖的颤栗，用力紧了紧环臂抱住对方。
“这么重！”灵风发现自己托大了，这姿势还是站不稳，没敢放手，急忙抱着披发女猛一旋身。
“咚！”
灵风结结实实地摔倒在地，好在下意识里抬了抬头，否则非脑震荡不可。
披发女比较幸运，有灵风做肉垫，毫发无损，只是这个亲密接触的姿势免不了尴尬，特别是灵风下意识里双手用力箍着，披发女本打算爬起来却又重新落入灵风的怀抱，异样的反应让灵风明白过来赶紧松开了手。
披发女慌乱中连忙站起身。
大意了。
灵风恢复正常，旋而有些揣揣不安，不知对方会不会怪罪自己。
披发女头发还垂散着，连眼睛都看不到，更看不到脸色如何，只是感觉很年轻。
四下里静得异常，有不少人在驻足观看，但刚才一幕发生得太突然，谁也没能搭上手。
灵风感觉有人准备过来帮忙，他摆了摆手，忍着痛打算站起来。
“对不起。”
披发女朝灵风鞠了一躬，声音很轻，还有些颤抖，要不是距离很近灵风根本听不清。
灵风心中松了口气，好歹没有无理取闹。
这次事故灵风有错在先，但灵风舍身做肉垫也是受害者一方。
披发女说完话，也不待灵风反应，转身汇入人流。
嘶……
竟然就这么走了。
好歹也等我站起来吧，看着转眼间消失了的背影，灵风一激动，差点没站稳，更是扯得周身隐隐作痛。
对呀，有了，可以这么干。
灵风脑海中灵光一闪。
……
杏花小区门口，灵风刚下车，心中有些激荡。
“丘老。”房门外，灵风按响门铃后，开门的是一位满头银华的老人。
“灵风，告诉过你不要带东西来嘛。”丘孜继面露微笑拉着灵风进了屋，“你吃过大亏的不是，你这孩子，太实在了。”
在三亚灵风也没买别的，就带了这两盒水满茶，原本是打算过段时间抽空再过来的，但在机场被披发女撞了一下，冒出了一些新想法，干脆就先直接过来了。
“你这老头子胡乱说些什么，小灵可是难得来一趟。”没等灵风开口，莫诗烟停下手里的家务，过来埋怨道。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这有什么好回避的。”丘孜继辩解道。
莫诗烟摇了摇头，嘀咕着“这老头子”继续做她的家务。
“灵风，公司怎么样？”给灵风泡了杯茶，丘孜继开门见山问道。
灵风双手将茶杯位置摆正：“情况不太好，我打算转型。”
丘孜继不喜欢拐弯抹角，灵风有什么事也喜欢直接说，两人都是直来直往，从不虚与委蛇。
“老是没进展确实不行，该转就得转。”丘孜继点了点头，“东一榔头西一棒也不行，有没有连续性呢。”
灵风：“我打算转型沙漠绿化，沙漠这种环境非常适合我之前的产品，所以连续性是有的。”
本来灵风是不打算转型的，按照原本的计划，接下来可以推出飞舰了，但如今华远提出收购，要是拒绝后还沿着低空飞行器这个路子，那是指定过不了池海那一关的。
如此一来，灵风也让了一步，总好过出售，反正东西在自己手里，以后还是有机会的。
幸好如今有了一个较为合适的转型思路，不然也抓瞎。
转型沙漠绿化，孵化低空飞行市场，可谓一举两得。
毕竟在荒无人烟的沙漠地区，飞行才是最好的交通手段。
“沙漠绿化……难度大不大。”丘孜继沉吟了一番，“这样吧，我问问看。”
难度应该是很大的。
灵风暗想，今天来主要是想打听打听沙漠绿化的思路，希望能请教到这方面专业的人，比自己瞎琢磨要少走弯路，毕竟现在时间宝贵，池海恐怕都已经知道华远收购的事情在想着出售了。
丘孜继拨打了一个号码，不多时，对面传过来一个声音：“喂，老丘。”
“老杜啊，我有一个小朋友想了解沙漠绿化方面，你帮帮忙。”
“沙漠绿化，说的是水土保持与荒漠化防治吧，这个水保专业嘛，农大倒是有，但不是强项，他想了解些什么？”
电话那头是一个苍老的声音，灵风觉得这个杜老跟丘孜继年龄差不多，另外杜老应该是安徽农业大学的，丘孜继是合肥工业大学的退休教授，杜老恐怕是丘孜继的高中同学。
“老家伙你等等，我让他跟你说。”丘孜继说完将电话递给了灵风。
灵风左手接过手机，音量有些大，忙把音量调整到合适大小。
丘孜继缓缓起身，慢悠悠地朝阳台走去。
阳台地面上，架子上，或平摆，或悬挂着种类繁多，各式各样的绿色植物。有吊兰，有绿萝，有仙人掌、仙人球、仙人树，有玫瑰，也有月季，大多是平常的并不稀有的品种。其中要数仙人树的种类最多，有单枝的，也有双枝的，更有不少是多枝的。
丘孜继拾掇好花草后，灵风还在聊着，电话里的声音很小，他听不见，用手摸了摸灵风茶杯，没什么温度，揭开杯盖，茶水还是满的，连忙拿去倒掉。
“杜老，实在是太感谢你了……可以了，现在没有问题了……好的……我把电话给丘老，你等等。”丘孜继端着重新泡的茶回来刚放好，灵风把电话还给丘孜继。
丘孜继微笑着接过电话：“老杜，你有没有藏私啊？”
“老丘，瞧你说的，现在年轻人敢想敢干，我们应当支持。”
老杜的话丘孜继听起来觉得声音太小，赶紧把音量调到最大。
“那好，先谈到这。”丘孜继挂掉电话，关心道，“灵风，刚才跟老杜谈得怎样？”
“差不多了，我还要考虑考虑，丘老，我还有事我就先走了。”灵风向丘孜继告别。
通过向杜老请教，明确了沙漠绿化最关键的问题的解决缺水问题，也请教了一些解决缺水问题的方法，接下来就是选择最适合灵动转型的解决沙漠缺水问题的方法。
“这么匆忙。”丘孜继不舍道。
“小灵，我在准备晚饭了，吃了晚饭再走。”莫诗烟用抹布擦着手，也走了出来。
实在是时间紧迫，灵风本没打算留下来吃晚饭，狠下心冲出了两位老人家的热情挽留。
……
马不停蹄，灵风直接返回公司，钻进停在院子里的飞舰。
在灵动办公楼楼顶有一块专门的地方作为飞舰平时停机使用，只是灵风赶回来后立马就去请教丘孜继去了，所以飞舰还停在院子里。
飞舰启动完毕。
针对最适合灵动转型的解决沙漠缺水问题的方法，灵风打算借助科技的力量。
“小方。”召唤完飞舰上智能电脑小方，灵风闭目靠坐，默默等待。
“很高兴为您效劳。”小方仍旧用小男孩的声音应答。
“查一下解决沙漠缺水的方法，给我关键字就可以。”没理会小方的耍闹，灵风直接进入工作状态。
小方：“抽水，调水，降水。”
杜老只推荐了抽取地下水，如果不考虑灵动既要转型，又要发展低空飞行器，确实足够了。
如今当然需要再研究一二。
“比较一下，最难的是什么。”
小方：“调水。”
“效果最好的。”
小方：“调水。”
灵风皱起眉，调水是首先就要排除掉的，余下抽水和降水两种，看了看飞舰：“科技含量最高的呢。”
小方：“降水。”
降水不就是降雨吗，灵风继续问道：“说说降雨是怎么回事。”
“就是人工降雨，主要有两种方法……”小方没再做介绍，转而说道，“我帮你找到了一个人，另外申明，我不是万能的，我所能查到的都是一些公开的资料，所以说不可能全面。”
信飞又玩这一套，灵风睁开了眼睛。
“齐天云。制雨机？”
灵风眼睛一亮，“制雨机”，心中又默念了一遍：“先记下，以后再联系。”
灵风大致了解了一下，这个制雨机是齐天云发明的，介绍说效果要优于传统人工降雨，缺点是目前成本还居高不下。
毫无疑问，制雨机是个小众市场，不过想来只要站稳脚跟，足够灵动活的滋润。
而且有了制雨机，倒不怎么发愁转型沙漠绿化后的产品问题了。
灵风理了理思路：“接下来是沙漠，看看哪里适合我们。”
“你忘了丁雯雯吗？”小方反而问道。
灵风想了想：“对，救上来的那个小女孩，该池海了。”
在悬崖上救起的小女孩爸爸确实是丁义书，小方当时说的求救信息正是丁义书发出的，丁义书的姐夫，也就是丁雯雯的姨父是楼兰市市委.书记，请他帮帮忙应该是可以的。
出了飞舰，灵风上3楼径直步入池海的办公室，灵风刚准备说话却不见池海人影，暗骂了一声，只好先回去等他，正打算开锁，门从里面拉开了。
“风风，你终于回来了，这两天你怎么电话不接，信息也不回嘛。”
王雨萌堵在门口，脸上笑开了花。
“你怎么过来了。”灵风下意识皱了皱眉，作势进门。
“风风，我来看看你呀，好几天没见你，想你了哦。”王雨萌说完终于意识到自己挡了门，快速退到了一旁。
灵风把门完全推开，走到大班台坐好，余光瞥向王雨萌，她的侧颜确实不错，仍旧不冷不热道：“以后上班时间不要来了，我要工作。”
“风风，不会的，”王雨萌兴高采烈地坐回连排椅，笑嘻嘻地说道，“我就这样，这次我不过去了，不会打扰到你的啊。”
灵风：“……”
“回来了。”
池海进门站住喊了声，声音有点生硬，脸色也有些灰暗。
看了一眼池海，灵风心道，这小子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这次竞标失败指定又被认为是花了冤枉钱吧。
“萌萌，”池海端着笑脸，但很不自然，“要不你到我办公室去坐一会。”
王雨萌来回看了看两人，不情不愿站起了身：“池海哥哥，你们要谈多久啊。”
池海依旧笑着，神色正常了些：“这个，这个不好说。”
“风风，那我回去了，我明天再来找你好嘛。”王雨萌干巴巴地等着灵风答复。
灵风靠在办公椅上，皱着眉，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王雨萌倒不执拗，随即离开。
池海跟在王雨萌身后，待她出门后连忙掩上了门，走到不锈钢连排椅对面的单人椅上坐了下来，视线落在茶几上。
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灵风懒得猜池海在想些什么，也不打算废话：“喊雷廷晚上我们一起吃饭。”
雷廷作为灵动的天使投资人，尽管并不直接参入公司日常经营，但遇到关键问题，都是三人商量着办的。
特别是既然打算转型，事实上不论转型与否，钱都不够了，所以少不得需要再次融资，而且去三亚之前灵风也答应过池海由他来跟雷廷提融资的事。
……
“灵总，今天可是七夕节呀，我倒没什么，像池总回去恐怕是不好交差。”
初掌华灯，辛灵果龙虾城二楼隔间，三人几乎同时到达，甫一见面，投资人雷廷立马打趣。
池海只是笑笑没搭话。
“七夕节吗，我都没想起来。”灵风跟着笑了笑，平时哪会关注这些。
“王雨萌没提醒你吗，听说你被纠缠得厉害，老躲避也不行啊。”雷廷一视同仁。
灵风嘴角抽了抽，下意识看了看池海。
池海笑着摆手挡在面前：“别看我，不是我跟老雷说的，这跟我真的没一点关系。”
“我还真不是从池总这得知的，”雷廷摇头，“小圈子里都被传开了，八成是王雨萌自己这么干的。”
小圈子？
灵风觉得无语。
“听说华远的人昨晚请你吃饭了。”池海试探着问道。
灵风心中憋着笑，看来池海是终于忍不住了，嘴中却说道：“还有李步楷。”
池海为之一滞，雷廷直接问道：“华远真的打算收购？”
果然都知道了，灵风并不觉得诧异，指不定是吴贤透露给李步楷的，本来就没打算隐瞒，这样更好，不用再费口舌。
“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我觉得我们可以转型，应该会更好些。”
“快说来听听啊。”雷廷催道。
“我考虑的是转型沙漠绿化。”没必要卖关子，灵风直接了当把自己的思路说了出来。
“沙漠绿化，这能赚到钱吗？”池海不禁望向雷廷，明显不看好。
“不妨试一试吧，你们按照这个先去融融资，我来兜底。”雷廷没有多说什么废话，直接一锤定音，“你俩想吃些什么，要不我们照旧？”
雷廷这么好说话吗？
灵风颇有些力气使在空出的感觉，恐怕雷廷是想看实际的成效，毕竟说得再天花乱坠，实施后一塌糊涂也枉然。
反正现在通气的目的达到了，灵风点头表示没意见：“照旧。”
难办了。
本来答应池海跟雷廷提融资的事，这么一来暂时没有再开口的必要，自行融资的话看来只有选择人工降雨这个方式。
“可以。”池海坑了吭声，没别的反应。
“行，那我们照旧。”
上菜很快，不多会三人就吃上了。
让灵风大跌眼镜的是，池海竟然一反常态喝了不少啤酒，就灵风所知，池海的酒量与他相当，都很一般。
果不其然，池海两瓶啤酒下肚就现了醉意，到后面更是连说话都不利索了。
“老灵，这次你一定要再加把劲。”睁着有些呆滞的眼睛盯着灵风，池海的话明显增多，“我们一定可以的，一定能够成功，我池海可不是什么事都比池洋差。”
灵风吃了一惊，他只知道池海有个双胞胎弟弟叫池洋，看来自己还得感谢池洋，不然池海当初不一定会答应同自己出来办公司。
灵风瞧了瞧雷廷，发现雷廷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心下雪亮。
由于池海早早挂起了白旗，工作上的事几乎没有再讨论了，不过就这样三人吃吃喝喝也到了深夜才散场。
池海还没有醒酒，连走路都要搀扶，灵风只好送他回家，不由得感概：“早知道一顿酒就能把池海搞定，自己何必费尽周折。”
池海的老婆何伊晨穿着睡衣堵在门口，见池海醉成这个样子，不禁埋怨：“这个池海！真的太不象话了，不会喝酒还醉成这样子，亏得灵总你送他回来，进来坐坐。”
“不了，改天吧。”站在门外将池海扶进门递给何伊晨，灵风退后了两步准备离开。
“那行，灵总回去路上也小心些，改天一定要过来吃个粗茶淡饭。”
“好说，好说。”话音刚落，灵风转身离开。
……
楼兰第一天，晴空万里。
池海已经搞定，比预料中还要顺利，倒是让灵风有点一拳砸在棉花上的感觉，虽然难受，不过这是好事。
不论是转型沙漠绿化，还是融资，首先需要解决的都是场地。
融资上，池海也没好的办法，灵风打算用在沙漠里人工降雨的噱头来吸引投资。
说回解决场地问题。
灵风来楼兰之前联系了丁义书，甫一说明情况，丁义书就满口应承下来，一切都很顺利。
楼兰大酒店，灵风倒好时差吃过早餐一直等到十一点钟，终于等来丁义书的电话：“灵兄，实在抱歉。”
心中咯噔一跳，灵风暗道不妙，不过还是努力挤出笑容。
“老丁，”丁义书比灵风大几岁，“瞧你说的，没关系。”
“灵兄，我姐夫临时要去州里开会，还要几天才能回来，干等着没意思，我俩出去逛逛哈。”
原本以为有丁义书这层关系——楼兰市市委.书记孟国忠是丁义书的姐夫，沙漠绿化的场地问题最简单，哪知还是出了状况，只能等等看。
随后，灵风同丁义书坐飞舰前往米兰古城公园。
米兰古城公园是复原的，最大限度地保留了古城的原汁原味，看不到什么现代气息，近两千年前的塞外古城历经沧桑又重现辉煌，倒是灵风枉费了美景。
只怪灵风多嘴，参观完米兰古城，本来只是建议顺道去玉池谷沙兮兮家蹭个午饭，虽然沙兮兮并不在家，但午饭还是蹭到了，哪知丁义书见到存放的飞车后，开启了灵风的噩梦模式。
并非因为丁义书不会驾驶被摔伤，而是丁义书简直就像是玩特技，只有灵风想不到，就没有丁义书做不到的。
兴许灵风也应该感到自豪，可是丁义书玩兴大起，事实上，已经不是丁义书在陪同灵风游玩，而是灵风一直耐着性子陪丁义书。
楼兰第二天，白云朵朵。
不得不说，楼兰这边的天空的颜色很纯粹，蓝，似水晶，白，胜晨雪。
丁义书驾驶飞车一马当先，灵风独坐飞舰紧随其后，将楼兰三大雅丹群都逛了一遍。
楼兰第三天，晴转多云。
楼兰大酒店客房内，昨晚得知孟国忠今天回来，起早返回酒店后，灵风躺下准备稍作休息。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灵风不清楚状况没搭理，但敲门声还响个不停，他满心懊恼，很不情愿地爬起来去开门，却吃了一惊。
“哈哈，灵兄，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呢。”
来人丁义书，一身浅蓝色西服一表人才，换下了前几天穿的灰色西服。
灵风愣了一愣，心道恐怕是又有什么变动。
“灵兄，走啊，去我家吃午饭。”丁义书说明来意。
灵风不清楚孟国忠是不是也去吃午饭，又不方便问，满腹狐疑地跟着丁义书去了他家。
丁义书家是五居室的大平层，一应家居以浅色调为主，他老婆戴倩怡正在烧菜，丁雯雯中午在学校统一就餐，不能回来吃饭。
揣着满怀疑虑，闲聊间挨到饭点，一看餐厅里餐桌旁只摆了3张餐椅，灵风心情瞬间跌到谷底。
满桌菜肴都是汉族特色没有丝毫西部风情，非常精致、丰盛，但灵风压根没胃口。
“灵兄，实在抱歉啊，我姐夫今天刚回来，市里工作很忙安排不出时间，又得让你再等等了。”丁义书硬着头皮终于提起他姐夫，“灵兄，下午再去玩玩吧？”
“不了，休息休息就好。”灵风闻言微微一笑，笑得很轻松，刚刚倏然间调整好了心态，这事本不能怪丁义书分毫，要怪只能怪求人办事怎能不难。
执意独自离开，灵风打算步行回酒店，将到市政府门口，突地怔住了。
天色暗沉，有点凉丝丝的，空气里隐隐有些沙尘。
前面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虽然有好些年没见，但灵风一眼就认出尹梓月，心中顿时五味杂陈。
尹梓月并非单独一个人，同行的是一名年轻男子，年轻男子正在同另一位看起来挺气度不凡的中年人谈笑风生，一道进了政府大门。
灵风未作停留，回到酒店刚进房间，池海打来电话：“灵风，方便吧。”
“还没见着人呢，可能还要过几天。”灵风关好门，纷乱的思绪潮水般退去。
“靠！”池海脱口骂了一句，“这都三四天了，会不会故意避而不见？”
“应该不会吧。”灵风感觉丁义书应该不会糊弄自己，不过这种请人帮忙的事，不好说。
池海沉默了片刻：“要不再想想其他办法。”
“再等等看吧。”来都来了，灵风心想，而且就这么回去的话，丁义书那儿也不好交代，“公司那边有进展吗？”
“也一个样。”池海应该是喝了口水，“头疼，我还没下班呢，你那飞舰真的太费钱了，不行我得找人帮忙。”
“你也别太急。”听着池海大吐苦水，灵风皱了皱眉。
“能不急吗？！另外我感觉老雷有想法了，算了这事等你回来再说吧。”
“行吧，”灵风暗暗叹了口气，“回来再说。”
楼兰第四天，沙尘暴转扬尘。
“懒虫，懒猪！起床了，变天了！”
碗机上传来小方的喊声，灵风被叫醒，拿起一看，才八点多。
灵风打开灯，倒了杯水，一边喝着，一边走向窗台。
“唰……”
窗帘被拉开，室内的灯光倾洒而出，映出一片灰白。
“这是下雪了嘛？”
心中如此寻思，灵风打开窗，沙尘乘隙而入，他立时难受得咳嗽起来，赶紧关上窗。
好半天才停止咳嗽，灵风心有余悸。
十点多钟，丁义书来电话，说这次沙尘暴很严重，造成的损失很大，他姐夫在视察灾情，抽身不开。
天灾人祸，好巧不巧都被自己赶上了，继续等吧。
楼兰第七天，晴。
“灵兄，我马上过去带你去见我姐夫，今天绝对没问题了。”丁义书语气中显得很兴奋。
真的没问题了吗？
灵风不禁嘀咕，心中仍旧忐忑，已经在楼兰整整等了一周时间。
直到当面见到孟国忠后，灵风才放下心，豁然发现孟国忠就是陪同尹梓月他们的那个中年人。
接下很顺利，灵风如愿以偿拿到了沙漠绿化试验基地，位置就在临时基地，围绕临时基地长宽各五公里的区域。
……
“灵总，向你报个到。”
从楼兰回来后，灵风上班甫一坐定，冷不丁进来一位头发很长的女孩子。
灵风抬头暗自赞叹，好一个楚楚动人，哪知对面的人脸上顿然满是惊愕，不禁诧异起来：“怎么了？”
“没，没什么。”长发女孩声音有些慌乱，脸上泛起莫名的红晕。
不方便再问，想起来之前池海喊过累，灵风猜测恐怕是新来的会计：“我们这小公司，哪有什么总不总的，随便叫，我叫灵风，喊我名字就行。”
“好吧，那我就不客气了！我还是叫你灵老大吧。我叫许乔洛，言午许，三国时的大乔小乔的乔，洛神赋的洛。”许乔洛神色逐渐恢复正常，浅浅地笑着自我介绍，“我是新来的实习生，请灵老大以后多多包涵。”
“不用太拘束，公司里连你才四个人。”
长时间盯着对方不合适，灵风假装在工作，余光中许乔洛娉婷而立，让人心动。
“还好啊。”许乔洛瞅见大班台旁边地上散落着很多碎纸，“灵老大，我帮你打扫一下吧。”
灵风看了看地面上王雨萌撕碎的电影票，顺势又扫了许乔洛一眼，细看并不是十分漂亮，但整体气质很不错：“那麻烦你了，我这没扫帚，你去外面找一下。”
“风风，你这个大骗子！”
不知什么时候，王雨萌站在了门口，眼泪像决了堤似的，哽咽中声泪俱下。
许乔洛看着王雨萌，又看了看灵风，不知所措。
灵风没再吭声，像个没事人似的，王雨萌抽抽噎噎着“你个骗子”，落寞地离开了。
“你个渣男。
“你个大色狼。
“……”
王雨萌的咒骂声反反复复自门外传进来，过了好久才完全消失。
灵风脸色不佳，不过没去管她，由她说去，清者自清。
灵风怀疑王雨萌是故意的，故意在许乔洛面前抹黑自己。
不过自己压根就没有什么想法，王雨萌的举动真是尤为可笑。
“灵老大。”等王雨萌的声音消失后，许乔洛才试探性地喊道。
“噢。”灵风若无其事地应了一声。
“灵老大，我去找找扫帚，一会再过来。”许乔洛迫不及待地转过身，准备离开。
“好。”灵风注目许乔洛的背影，一股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等等。”
许乔洛身子微微一颤，缓缓转过身，望着灵风，颇有些不安：“怎么了？灵老大。”
“没什么，你刚来，不急着忙，先熟悉熟悉环境。”
“好的，灵老大，那我先走了。”许乔洛说完，缓步离开。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香味，跟之前在机场闻到的有些类似，灵风更加怀疑许乔洛就是披发女。
……
沙漠绿化试验基地。
国庆节后，经过近一个月的准备工作，已经开始人工降雨试验。
“老齐，怎么样？”趁齐天云忙碌的身影暂停的间隙，灵风赶紧问道，问完话后赶紧闭上了嘴巴。
灵风已经来了两个多星期，这是迄今为止待在沙漠里最长的一次，总算是体会到了沙漠里的艰苦。
之前做飞行试验来过两次，再加上去楼兰市申请沙漠绿化试验基地也可以算一次，但前面这几次都还有些新奇，所以感触没如今这么深。
在沙漠里还是要少说话为妙，实在是无处不在的沙子太让人头疼，甚至时常能看到一片片沙云漂在天空中，这里是一个十足的沙子的世界，防护镜可以一直戴着，但口罩也一直戴着就不怎么方便了，毕竟沙漠里白天的气温是蛮高的。
而且每天早上起来，总会感觉嗓子里干干的、痒痒的，满嘴里都似乎沾着沙子，这种感觉实在不怎么美妙。
不得不说沙漠中的环境确实太艰苦了，城市里哪怕有雾霾，只要不是天天有，也比天天在沙漠里吃沙子强多了。
好在除了在楼兰市等孟国忠那次，灵风还没有再遇上沙尘暴，倒也是万幸。
齐天云正是小方先前查到的人工降雨专家，已经来灵动工作，没费什么周折，可以说是一拍即合。
说起来，选择人工降雨而不是抽水，首先是因为需要融资的原因，另外制雨机也让灵风很是期待。
目前，灵风只邀请了齐天云来人工降雨，而沙漠绿化方面的专家只做了联络，沙漠绿化试验基地其实叫做人工降雨试验基地更为确切。
“灵总，马上就好，等下主要还是看飞舰的。”齐天云笑嘻嘻的，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灵风点点头没多说什么，才见到齐天云时，他就是这个样子，整天乐呵呵的，一开始灵风真的怀疑他是不是有真材实料，所以尽管齐天云极其爽快地答应了灵风的邀请，但之初灵风心里没底，担心他不能胜任。在接触之后，灵风渐渐明白这些担心是完全多余的。
“灵总，云雾厚度足够了，我们去掩体。”齐天云稍作解释，“小陈，你也跟上。”
陈昊，齐天云带来灵动的助手。
掩体是个加强型帐篷，四人尽管都戴着安全帽，还穿着胶鞋，安全起见还是都待在帐篷里。
“小方，你可以升空了。”齐天云通过他自己的手机，向小方吩咐，“靠近十点钟方向那片云层，先就待在外面，不用进入。”
开始人工降雨了，灵风翘首以盼。
齐天云：“小方，报告位置。”
过了几秒钟，小方回答：“就位了，在云层外面。”
齐天云：“好，匀速穿越云层，不要太快，保持100公里每小时，进入后，再点火。”
小方：“明白。”
“已经穿过云层，一组烟条已用完。”几十秒钟之后，再次传来小方的声音。
“好，掉头，跟刚才一样，我们再来一遍。”齐天云吩咐，“灵总，你看，虽然没下雪，但云层变厚了，这次应该就可以了。”
灵风抬头望天，点头应和，只是并没有看出云层有明显的增厚，兀自狐疑。
突地，一道强光当空划过，跟着轰隆隆的声音响彻开来，灵风和陈昊都吓了一跳，齐天云除外。
“成了！”齐天云叫道，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先别出去。”陈昊很好奇，作势准备跨出帐篷，齐天云连忙提醒，“小方，你可以降落了。”
“老齐，这就可以了吗？”只听到雷鸣声，还没看到下雪，灵风不解道。
齐天云：“灵总，可以了，已经出现强对流，用飞舰播撒，效果还不错。”
又出现了几道闪电，不过雷声越来越微弱，几不可闻。
“好了，我们出去。”齐天云当先迈出帐篷。
灵风跟着跨步出了帐篷，感觉外面气温似乎上升了一些，往远处一看果然是下雪了，稍感宽慰。
雪，飘飘洒洒，下得很稀疏。
“灵总，这种方便是方便，也只能这样了，云层总量也还是太少，这效果已经是很不错的了。”齐天云抬起右手，手指划拉了半圈。
灵风皱起眉，确实不能光看这雪量很小，还得看这可是在大沙漠里，能够下雪就很不容易：“先就这样吧，我让池海赶紧带人过来。”
这种人工降雨的方式是用飞舰播撒碘化银烟条来实现的，是目前对于灵动来说最为简便的方法，在实施之前齐天云提醒过效果没有那么可观，建议制作制雨机，但一台制雨机成本估计就得十来万，这是灵动目前力有未逮的。
用碘化银烟条进行人工降雨是灵动当前所能做的最大努力，只要能实现融资，后面就更好办了。
“近几天恐怕都不行。”齐天云思考了一会，“大约一周以后就有个不错的窗口。”
目前没有更好的办法，压下心中的惴惴不安，灵风抛开诸般纷扰：“行。”
……
元旦过后是新年，忙忙碌碌仍缺钱。
“还不行。”池海进门后，摇着头说道。
十月中旬，池海带队由雷廷牵头的投资者以自驾游的形式顺道考察了灵动的沙漠人工降雨，降雪量比之前试验的要大一些，效果还不错，不过这过去个把月了，投资意向仍旧毫无音讯。
灵风揉了揉脑门：“雷廷能指望上吗？”
融资事与愿违可能也跟用碘化银人工降雨的效果不够可观有关，或许当初不造飞舰，现在倒是刚好够造制雨机，只是那样的话也不一定能走上沙漠绿化这条路子上来，也谈不上通过人工降雨来进行融资。
之前，雷廷在灵风说服他和池海同意转型沙漠绿化的时候，说让先去融资，并表示他会兜底，如今融资明显不成功，就是不知道雷廷所说兜底还算不算数。
“要不我把我那套房子卖了，”池海坐到单人椅上，开门见山，“小户型，50来万。”
灵风双手撑头没有立即回话。
确实，投资讲究你情我愿，雪中送炭也好，锦上添花也罢，该来的不用多说，没有的说再多也毫无作用。
实在是创业难，融资更难。
这么一想，融资不成功实属正常。
灵风还在租房，名下没有房产，池海愿意这么干，那最好不过，但这房子是池海私人的：“行，那你看这钱，算成什么性质为好？”
池海没有急着回答，也没思考多久，像是早就考虑好了：“我的意思还是借给公司，偿还的时候，也以公司名义，只用还本金，没有利息，怎么样？”
池海的意思是尽量不承担风险，当然也不享有相应收益。
那这只能算借钱了，灵风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可以，如果公司破产，清算资金优先偿还，咱们还能撑下去的话，就按照银行贷款利率吧。”
“行。”
不过，就灵动而言，真要是破产的话，也清算不出多少资金来，所以池海还是冒有风险的。
……
年关将至都在收紧口袋，这个时候更不可能会有融资，故此灵动提前一周放了假。
俗话说，有钱没钱，回家过年，灵风也踏上了回家的路。
灵风这是第一次坐飞舰回家，岳西县离合肥市路程不远，上午把手边的事都处理妥当后悠然启程。
离开合肥，灵风心中思绪万千，至今在合肥已有10年，而第一次来合肥更是16年前的事了。
时过境迁，那艳红色的闪着光的身影却依旧鲜艳。
飞舰很快进入大别山，岳西县地处大别山腹地，属于大别山区核心地区之一，这里气候独具特色，既能领略高原的高冷、北方的冰寒，也可以体味江南的烟雨、沿海的温热。
怔怔出神间，飞舰载着灵风回到了家。
“风儿，回来了啊！”灵母正在准备午饭，一见宝贝儿子到家了，非常高兴，“饿坏了吧。老几，还不出来帮忙！”
灵母一般都这么喊灵父。
灵父是个航天器爱好者，比较木讷，不善言辞。
“风儿啊，你咱这么瘦呢？气色也不好，看着都老了，不要在外面折腾了，回家来找个工作还好些。”灵母唠叨开了就停不下，“听说尚家家里来人认亲，谁让你不抓紧的。”
灵风怔了怔，想到了许乔洛，暗暗叹了口气，来得并不是时候：“那挺好的。”